第三百一十章

　　酒过三巡，独孤夫人便吩咐送上刚蒸好的蟹黄小笼包。
　　司马浩云用小碟装了一只小笼包放到阎素素面前，柔声说道：“素儿，你尝尝这个小笼包，小心点儿，包子里有肉汁，会烫哦。”
　　阎素素微笑道：“臣妾听说这个小笼包要放一点点香醋，会更好吃呢。”
　　独孤夫人笑道：“娘娘说的极是。我们在岳州都是醮香醋吃的，只是担心娘娘会吃不惯呢。”便马上令侍婢呈上一小碗香醋。
　　阎素素道：“本宫平日里倒也喜欢吃酸的，特别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可以开胃呢。”她用小银匙勺了一匙香醋浇在小笼包上，一手拿起小碟，另一手挟起小笼包送到嘴边，刚想咬一口。
　　司马浩云急道：“等等。”她便停了下来：“怎么了？”司马浩云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小碟，放在自己面前，用银叉小心地挑开中心，让包子的热气散出来，然后才又递到她的面前，叮嘱道：“慢点，小心烫啊！”于是，素素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司马浩云一直爱怜地看着她。
　　独孤夫人一直紧张地注意着楚王夫妇，如今看到楚王对阎娘娘的关爱，不禁心中羡慕不已。她转头看看她的夫君，却发现他瞪着另一边。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坐在他们斜对面的独孤英司竟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楚国的未来王后娘娘！他似乎已经呆看了很久了，因为他面前的饮食几乎没怎么动过。真是不要命了！独孤夫人急得真想走过去敲他一记，把他敲醒！
　　凤翎皱着眉头看看独孤英司，又看看楚王。楚王的心思全在阎娘娘身上，并没有留意到有一个男人正盯着他的爱妻发呆。凤翎看看独孤英林那惊慌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今日得帮这个忙。于是，凤翎忽然大声说道：“英林大哥，廊下那些歌舞就罢了，哪里比得宫里的舞乐？不如来些新鲜的吧。小七，听说你对长箫颇有研究，不如请你为王上和娘娘献上一曲吧。如何？”
　　这时坐在小七旁边的小六也发现小七有点不对路了，连忙趁机在桌底下用力拧了他一下，笑道：“凤翎表哥说的极是，小七呀，平日就喜欢弄那个长箫，近日也新学了几首曲子呢。小七，快给我们展示一番吧！”
　　独孤英司腿上忽然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刺痛之下终于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凤翎：“什么？”
　　这时，司马浩云也闻声看过来了，他发现小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暗暗奇怪。
　　独孤英林忙说道：“小七，凤翎表哥要考究一下你的长箫之艺呢，快回房准备一下吧。”
　　“我……”独孤英司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司马浩云看着他，问道：“小七擅长箫笛？”
　　独孤英司连忙站了赶来，恭敬地回道：“回王上，臣日常喜欢摆弄一下，只作消遣，不敢说擅长。”
　　“哦——孤王也很喜欢箫笛，不过，娘娘却觉得孤王的技艺平平，不堪充耳。小七便也奏一曲，让娘娘品鉴一番，是否技高一筹？”司马浩云笑着看看阎素素，眼中满是宠爱。素素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柔声说道：“王上，这是要不要小七吹奏曲子了？”
　　“娘娘此话怎讲？”
　　“王上若是要小七献艺，必然希望小七能尽展其技，让臣妾等一饱耳福吧？”
　　“那是自然。”
　　“但是，王上又说，要臣妾品鉴小七与王上的高下，那无论小七的真实技艺如何，他也必然不敢全力施展，如此草草一曲，臣妾以为，不听也罢了。”
　　司马浩云哈哈大笑，把素素的小手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拍着，笑道：“娘娘说的极是，倒是孤王说得不对了。好，娘娘不必品鉴，请小七尽展其技吧。若能让娘娘欢喜，孤王便赏你一个心愿。”
　　凤翎看着一直低头站着的小七，说道：“小七，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啊！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了。你凤翎哥哥即便在娘娘面前献舞，也不见得能得娘娘一件小小的赏赐呢！”
　　阎素素听了不禁抿嘴一笑，说道：“王上，臣妾从来不知，原来凤翎擅舞呢。”
　　司马浩云笑道：“既然凤卿有如此雅兴，孤王也不能厚此薄彼，也好，便由小七吹箫，凤翎献舞，若娘娘喜欢了，孤王也就同样，每人赏一个心愿吧。”
　　凤翎马上起立，躬身说道：“王上，臣斗胆，恳请王上把给臣的赏赐换成娘娘给臣的赏赐！”
　　司马浩云笑笑，看着素素，说道：“凤卿要讨娘娘的赏赐，那得娘娘开金口才行呀。”
　　阎素素微微一笑，说道：“王上，臣妾倒不知能有什么能赏给凤卿的。但既然王上为凤卿开口，臣妾也不好却了王上之意。凤卿，你可要好好为在座诸位尽力献艺了，不要辜负了小七为你伴奏的一番心力。”
　　凤翎大喜，一拜到地：“臣凤翎谨遵娘娘懿旨！”
　　独孤英司一心只想着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再没有其他奢望了。但是，她喜欢什么曲子呢？
　　凤翎对小七说道：“小七，你可会那曲《凤求凰》？”
　　独孤英司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这首曲子，自他再次看到她后，他几乎日日都吹奏一遍，早就烂熟于胸了。
　　凤翎微微一笑：“那就请小七为表哥奏一曲《凤求凰》吧。”他又转身向上拜道，“王上，娘娘，请允许臣先离席去换一件衣裳，再来为娘娘献舞。”
　　司马浩云笑着点了点头。
　　不久，凤翎便换装回来了。只见他换了一套大红色的文士袍子，手中则拿着一把白色的玉骨折扇，意态颇为潇洒。堂下已移开一个空地给他了，而独孤英司也跪坐在一侧，手持长箫，准备吹奏了。
　　阎素素略感惊讶地看着凤翎，看来他早已有所准备了。她又看看身旁的夫君，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一下子便明白了，他们果然是早有预备的。不管小七是否也在计划之中，凤翎之舞是一定会找个借口带出来的。她心里叹一口气，好吧，反正也避不了，且看看凤三公子为了宁宁能有多卖力吧。
　　凤翎走到堂下空地中心，向上深深行了一礼，然后便示意独孤英司可以开始了。随着独孤英司那悠扬宛转的箫音，凤翎挥舞着玉扇，或指或摇或收或放，红色的衣袂随着他的身形的变动而摇曳，灵动而利落。
　　阎素素一看便明白了，凤翎这一舞与她上次为司马浩云庆生之舞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只是把剑术融入舞中罢了！她看看司马浩云，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舞动之中的凤翎，不时地随着节奏点点头。她凑到他耳畔，低声说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呀！”他微微一笑，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有娘娘如此名师，徒孙又怎么会差呢？”她白了他一眼，果然是他一手指导凤翎所为的。
　　一曲终了，凤翎适时地收了势。座上立时一片掌声。
　　司马浩云笑道：“两位爱卿辛苦了！不知娘娘以为两位爱卿的表现如何？凤卿此舞是否能得娘娘之赏？”
　　阎素素微笑道：“本宫素闻凤卿乃京中剑术第一高手，禁军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而论舞技，凤卿也不遑多让啊！若凤卿肯赏脸，宫中教习定然希望能向凤卿请教一二。”
　　凤翎一拜到底，说道：“娘娘过誉了！臣技艺粗陋，在娘娘面前只是班门弄斧。若能博得娘娘一笑，于臣心足矣。若王上允许，臣愿每日为娘娘一舞！”
　　独孤英司愣了愣，马上在旁说道：“回王上，若，若娘娘喜欢，臣愿为凤三哥之舞奏曲！”
　　在座之人都不禁愣住了。春儿心想：小七叔今日是怎么了？
　　司马浩云哈哈大笑，说道：“看来，还是娘娘最有面子啊！孤王的臣子都争相要讨娘娘欢心呀！”
　　阎素素悠悠一笑，说道：“王上又取笑臣妾了！臣妾不过是仗着王上之威，狐假虎威罢了。”
　　司马浩云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这天底之下哪有如此美丽的狐仙呢？”然后大声说道，“娘娘可要赏赐两位卿家么？”
　　阎素素说道：“王上既开了金口，臣妾又是仗着王上之威的，两位如此卖力献艺，自然是要赏的。”她先看向独孤英司，笑道，“小七，这几位表兄弟之中，你是长得与王上最相近的，倒像是王上的亲兄弟一般。王上说要赏你一个心愿，你如今可有什么心愿要王上赏赐的么？便只管说出来吧。”上次独孤英司帮了她，她一直都希望能有机会回报他。只要他今日说出所求，她会尽力帮他达成的。
　　独孤英司心跳加速，忽然跪在地上，伏下身子，颤声道：“回禀娘娘，臣，臣并无别的心愿，但求，但求以后仍有机会，为王上和娘娘奏曲！”
　　独孤英林大吃一惊，心中暗暗着急，却只能紧张地看着楚王的侧脸。
　　阎素素诧异了，只好看着司马浩云。司马浩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小七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难道有人在他面前胡说了什么而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奢望？否则，他只是区区一个庶子，有这样大好的机会可求楚王赐与一门大好姻缘或前程却不顾，只是想为未来王后娘娘奏曲？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傻子？
　　凤翎连忙说道：“娘娘，难得小七如此诚心，若娘娘下次仍召臣为尊前献舞，臣的伴奏者就非小七莫属了。”他心中暗骂道：臭小子，不要命了吗？居然敢当着王上的面，公然勾引阎娘娘？
　　司马浩云微微一笑，顺势说道：“方才两位卿家确实配合得极好。既然小七有此心愿，孤王准了。以后凡是凤卿为娘娘献舞之时，都由小七为凤卿吹奏舞曲。你们可要多练习几首曲子做好准备呀！”这样一来，就等于给了一个形同虚设的承诺。要知道，凤翎乃阅风楼少当家，官居二品的鸿胪司。若今日不是楚王在此，且早有安排，阎娘娘怎么可能让朝廷大臣为之歌舞？小七无官无职，又只是独孤家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倒是随时可以召之为乐。但如今凤翎和独孤英司这样被“捆”在一起，那么他们再度“合作”的机会基本为零了。
　　独孤英司跪伏在地：“臣谢主隆恩！”
　　阎素素自然也明白他得到的只是一个空白之诺，觉得有点委屈了他，便说道：“王上，刚才是王上之赏，臣妾也想给小七一点赏赐。”
　　司马浩云笑道：“不知娘娘要赏什么给小七？”
　　“王上，臣妾早前曾得了一支墨玉短笛，材质虽普通，并非名贵之玉，不过，笛身雕工甚是精细，浑然天成一般。臣妾原本是想给珑儿作练习之用的，但珑儿不喜吹奏之事，便一直闲置着。如今，臣妾想把此笛赏与小七，作日常赏玩之用。若小七偶尔也用此笛吹奏一二曲子，那便不枉了此笛来此间一遭了。不知王上以为如何？”
　　司马浩云温柔地看着她，笑道：“娘娘说好便好。”他心想，给珑儿玩赏之物，赐给小七倒也合适。
　　独孤英司大喜，连磕三个头，颤声道：“臣多谢娘娘所赐！”如今他竟可以得到她亲手所赐之物了，而且还是她自用的！
　　凤翎心中叫苦不迭：小阎啊小阎，你这不是害人么？这个家伙得了你的东西，岂不是更要想入非非了？但他却不能表示反对。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司马浩云又说道：“娘娘，还有一个人还没有得到赏赐呢。”他盯了凤翎一眼。
　　凤翎马上跪下，向上拜道：“王上，娘娘，臣思慕三小姐久矣！臣之心愿从未改变，望娘娘怜惜！请娘娘成全！”
　　阎素素早料到他有此一举，便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凤卿，难得你一番诚意。本宫一向认为，世间最好的姻缘莫过于两情相悦！本宫仍是那句话，只要舍妹同意，本宫定无二话。”她停了一下，看了看一旁有点发愣的独孤夫妇，说道，“这样吧，凤卿若能求得独孤夫人为媒，到阎府替你提亲，本宫便在家母长安夫人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凤翎大喜，马上转向独孤夫人，揖道：“恳请表嫂成全小弟！”
　　独孤英林一惊，刚想说什么，独孤夫人已经笑着说道：“如此好事，嫂嫂自当尽力而为了！”
　　司马浩云灿然而笑，若由独孤家保媒，别说凤子乔不能有二话，太后也只能不言语了。朝中群臣也定然认为这是在太后的授意之下成就的姻缘。所谓太后与阎娘娘不和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了。贺章林父子更不能从中做什么文章了。这样的效果比楚王直接“硬性”指婚强太多了！他的素素真是聪明绝顶啊！
　　独孤英林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但此时当着楚王的面，他却不能出言阻止的。所以，他只能被凤翎拉下这趟“浑水”了！但独孤英林却没有想到，这只是阎素素顺水推舟之下而为之的。在他看来，今日这场戏分明是楚王和凤翎所“合谋”的，而阎娘娘只不过是在“配合演出”罢了。若他知道这所谓的“合谋”，他只猜对了前半部分，而后面纯是阎素素无奈之下临时想到的，他一定会吓一跳的，然后会惊惧于她的“手段”了！至此，他仍认为楚王只是惑于她的美貌和娇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