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冤冤相报（下）

　　康习回到公司，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我问他跟梁越谈得怎么样，他说：“梁越答应给钱了，给四千万。不过这四千万不是梁越还我们公司的欠款，而是他借给我们公司的钱款；他之所以借钱，是因为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槐安园项目给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什么？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我气得骂了一句。康习盯着我问：“钱龙，你能想出一个既能把四千万现金从他手里套出来，还不让他在槐安园项目中占到任何便宜的办法吗？”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神色突然变得很诡异。我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康习的电话，他叫我明天一早九点，拿着公司的资质材料去一趟农商银行。第二天，我赶到公司的时候，舜伊早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我驱车拉着她去了农商银行。
　　我们直接去了行长办公室，见到了行长李军。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我认识，他就是负责办理贷款业务的王星。公司刚开张的那一天，王星曾经去公司催要过贷款，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见面并不愉快，所以此刻我见到他的时候，神情有了些尴尬。
　　王星却没表现出丝毫的尴尬，满脸堆笑，主动站起来和我们握手，并给我们每人沏了一杯茶。李行长看着我们，笑着说：“你们跟着王科长去办理贷款吧！”办理贷款？难道农商行又要给我们贷款了？我知道康习早就办好了这件事情，他只是委托我和舜伊替他出面而已。这个康习可真是神通广大，他是如何办到的呢？
　　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王星帮我们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以我和舜伊的名义各贷款两千万。这次贷款，康习并没有以公司的名义贷款，如果他想用康乾公司的名义贷款，他必须得亲自过来签字——他毕竟是公司法人。其实这一点儿我早就想到了，只是出乎我的预料，不单单是我，就连舜伊也疑惑，看来她也没想到康习走这步棋。一个与他同枕共眠的人都一无所知，更何况是我了。那一刻我有了一种感觉，我被康习套住了，而且越套越深，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绳子已经牢牢地捆绑住我。我和康乾公司，康习，已经成了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下午一点，康乾公司账户就有了四千万的现金入账。这些现金只在公司账户上存留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康习转了出去，他亲自和北京瑞达办理了转让交接手续。直到今天，槐安园项目才算是真正划入康乾公司的名下。
　　康习刚刚办好了这一切业务，就接到了梁越的电话。梁越问：“康总，你怎么还没到合同科签合同？”
　　康习回道：“梁总，你也知道，大家都知道我拿下了‘槐安园’，好多人都争着和我合作呢？”
　　“你啥意思？想放我鸽子？”
　　“兄弟哪敢呢！我这就安排钱总去你公司的合同科。”
　　我接到康习要我去五通公司签合同的电话以后，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康总，我现在已经不是公司的法人，签合同管用吗？”康习说：“这就是我叫你去的用意，记住，带着原来的公司资质过去。”
　　当天上午，我拿着公司的相关材料去了五通公司合同科。“碧水蓝天”项目就是我与他们签订的合同，所以这次签约，他们对我毫不怀疑。在他们眼里，我才是康乾公司真正的大老板，公司法人毕竟写着我的大名。合同签订以后，康乾公司的财务账户上又打上了四千万现金。
　　有了雄厚的资金支撑，槐安园工程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施工。陶达被任命为本项目的总指挥，负责工地上的一切事务。施工队先从烂尾楼开始做起，支脚手架，外墙保温、石材装饰，内墙刮瓷粉刷，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短短半年的时间，二十几栋烂尾楼已经变成了质量过硬的崭新楼房，完美交工。槐安园售楼处挤满了前来收房的业主，他们经历了长达三年的奔波上访之后，终于拿到了新房的钥匙。
　　槐安园的完美交工，让康习心头一直压着的大石头落了地，同样舒心的还有市委黄书记。槐安园是黄书记的一块心病，如今他终于放下心来。
　　按照瑞达公司与金城相关部门签订的合同，这二十六栋多层只是他们的一期工程。很快，二期工程的规划布局提上了康乾公司的议事日程。不久后，二期施工如期展开，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转年年底，二期工程完工。
　　槐安园售楼处排起了一条长龙，他们是来抢购房子的。从去年冬天开始，金城的房价一路飙升，从开盘的每平一千八涨到现如今的三千六，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买不到房子，便托关系走后门。那段时间，康习的电话都似乎要被打爆了，都是某某大领导打来的，都说是替他们的亲戚打听房源的。凡是找到康习帮忙的人，他都是来者不拒，力所能及地帮他们。
　　那些天，就连我的手机也不断叫唤，大都是些陌生号码，对方说自己是什么局的局长，或者是什么处的处长，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些外亲，我甚至接到了火葬场场长的电话。我问他有什么事儿，他说：“我的外甥是你的大姑的女婿的一担挑。”我想我哪有什么大姑啊？正琢磨着呢！场长开了口：“钱总，我看好了一套房子，你能帮帮忙吗？”我说我帮不了忙。场长显然不高兴了，沉沉说道：“你不帮我，三十年后别怪我不帮你，我可认得你。”我问：“你这话啥意思？”他阴森森地说：“没啥意思，自己琢磨去吧！”他叫我琢磨，我就开始琢磨，我越琢磨却越出虚汗，吓得我赶紧把那个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康习在“槐安园小区”大做文章，继续开发三期、四期工程。当初，瑞达公司以很便宜的价格拿下了那块黄金宝地，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让康习捡了这么一个大漏，盖出来的房子简直是供不应求，康习更是大发了一笔横财。两年后，康乾公司已经是一家拥有一级开发资质、员工数千人的大公司，而康习的身价也已经达到了将近十个亿。
　　康乾公司的迅猛崛起，大大出乎同行业中所有人的预料。康习这个名字开始广泛流传，他成了金城的名人。当然，康乾公司的发迹，也会惹恼一大群人，譬如五通开发公司的梁越。梁越这几天一直在跟康习交涉，当初他注入康乾公司资金四千万，康习答应过他给他分红百分之三十，这件事儿是有合同约定的。可两年过去了，康习赚得盆满钵满，梁越却没见到一分钱。
　　梁越最终是怒了，撕开了脸皮，给康习打电话的语气不再是和颜悦色，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康总，你是不是不想履行合约了？”
　　康习也不再客气，铿锵有力地回道：“梁总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先想想‘碧水蓝天’那个工程，梁总要是履约的话，欠我的钱早就该给了我吧？至今已经拖了四年了，还欠着我三千万，你觉得你履约了吗？”
　　梁越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你违反合同约定，我要去法院告你。”
　　康习“哈哈”一笑：“要去法院的话，也应该我先去告你，你是违约在先啊！再者说了，你啥时候跟我签合同了，啥时候和康乾公司签合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梁越问。
　　康习笑了笑，说：“签约槐安园项目的时候，康乾公司的真实法人不是钱龙，而是我，所以说，我认为你们签订的那份合同是无效的；而签约‘碧水蓝天’那份合同的时候，康乾公司真正的法人就是钱龙，所以说，我认为那份合同是有效的，这事儿你可以去工商局查验，他们那里都有登记记录。所以说，我现在不但不欠你一分钱，你还需要偿还我三千五百万的欠账。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的梁越显然不能把控，对着话筒叫嚣一声：“你有种，你给我等着！”说着，挂断了电话。
　　康习躺在沙发上，悠闲地吐了一个烟泡，看着坐在办公桌旁的我说：“钱龙，别干了，过来过来，咱俩聊聊天。”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问：“这段时间跟何沈联系了吗？”我摇摇头：“已经好长时间不联系他了。”康习笑了笑：“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约他一下，咱们三个聚聚。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在一起坐坐呢！”
　　我不知道康习为什么会突然让我给何沈打电话，这家伙想的事情我永远琢磨不透。我随即打通了何沈的电话，跟他说明了意思。何沈感到很惊讶，问道：“真是康习让你给我打电话的？”我说：“是啊！怎么了？”何沈说：“刚才梁越也给我打过电话，要我招呼人收拾康习。看来，他俩之间是有什么过节啊！”
　　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康习叫我约何沈喝酒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