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醋海生波

　　彭祖烈一行人护送着杨显德的灵柩，平安地抵达了济南府。镇远镖局的武士们，以及杨显德的家眷，持着灵位，不免大哭一场。他们做了三天法事，然后将双锏金刚杨显德厚葬在济南郊外。
　　其时，彭祖烈已派武彪和罗泽强在抵达济南后，即披星戴月，奔赴泰安县，与常乐等人联系。二人赶到泰安县，恰逢安葬田守刚，始知夜明珠失盗之事。三人在快手三郎葬事完毕之后，不敢滞留，随与常乐和肖秋妹一同奔赴济南。
　　这天夜里，大家在镇远镖局的大堂之上，相商如何夺回夜明珠。众说纷纭，一时没有定论。
　　神弹子武彪道：“并非我坚持已见，夜明珠即为花练蛇谢玉佼所盗，我们应该立即起程，去鬼爪崖闹它个天翻地覆。坐在这里空发议论，有什么用？”
　　大病初愈的焦朋附合道：“这话才是正理！鬼爪崖是谢玉佼一伙的巢穴。我们即使在那里寻不到他们，一把火烧了贼窝，不怕那几个鸟人不露面？”
　　妙算神探彭祖烈笑道：“好烈的性子！那山寨不用你去烧，已然一把大火化为灰烬啦！至于那山寨是谁烧的，眼下还没有闹清楚。不过，我已派人去详细打探，料想这一两日便可明白。”
　　史翠环道：“烧山寨之人，会不会是叶雄飞呢？”
　　武彪道：“真若是他，那就好啦！”
　　彭祖烈道：“此事颇为蹊跷。若以叶大侠的神速，谅必早已到了泰安县。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同常乐兄见上一面，就径直去了鬼爪崖呢？”
　　常乐寻思片刻道：“叶雄飞非比常人，自然有其难以捉摸之举。他没有同我和秋妹见面，必定有他的道理。以在下之见，大家也不必过于焦急。待去鬼爪崖打探的人回来，便可明了。”
　　说话间，忽报前去鬼爪崖打探的人已然回到镖局，不待传唤，那人已然闯上大堂。
　　“各位爷，小人已经打探明白，烧山寨的正是花练蛇谢玉佼本人。混世魔王谢陀子和铁扇鬼手宁克进，俱已命丧九泉。谢玉佼将钱财散给众喽啰之后，便不知去向了。至于谢陀子和宁克进何故被杀，无人知晓。”
　　听罢探子的话，众好汉如坠五里云中。一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都把目光投向了彭祖烈。
　　“好奇怪！”彭祖烈终于开口说道，“谢玉佼放火烧山寨，必是她在那里待不下去了。谢陀子和宁克进之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得了夜明珠，三人发生火拼。若不是谢陀子和宁克进因厮杀而同归于尽，便是宁克进先杀了谢陀子，而后谢玉佼又杀了宁克进。二是谢陀子和宁克进，俱为叶雄飞所杀。”
　　史翠环道：“倘若是后者，叶雄飞为何不连谢玉佼一起杀掉？”
　　焦朋笑道：“不杀有不杀的道理。”
　　正在这时候，忽听大堂之外传来朗朗的笑声。众人不禁投眼望去，只见一个白衣人走了进来。大家定睛一看，正是醉侠叶雄飞，由不得大喜过望，纷纷站起来相迎。
　　叶雄飞笑道：“幸亏我来的及时，不然的话，焦爷还不定怎样编派我呢！”
　　焦朋忙道：“叶大侠可不要见怪。”
　　于是，大家又纷纷落座。
　　武彪急不可耐地问道：“叶大侠，谢陀子和宁克进，可否是你所杀？”
　　叶雄飞道：“正是在下。”
　　焦朋道：“为何不杀谢玉佼？”
　　叶雄飞道：“杀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而已。谢玉佼既然立志革心洗面，我又何必非杀她不可呢？”
　　史翠环听罢，不禁眉头一皱，立起身来将小酒葫芦从腰间解下，递到叶雄飞的面前，冷冷说道：“叶大侠，我们一路之上，幸亏你的宝葫芦，故尔能平安抵达济南。杨大侠已然安葬，焦爷也已痊愈。这宝葫芦留在我手中，实乃多余之物。我今完璧归赵，请叶大侠查收。只因我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奉陪，望叶大侠见谅。告辞啦！”
　　言讫，史翠环将小酒葫芦交给叶雄飞之后，便扬长而去了。墨玉见史翠环的脸色不对，也连忙站了起来，不满意地瞥了叶雄飞一眼，便匆匆地走出大堂，追史翠环去了。叶雄飞一时颇为尴尬，却不露声色，泰然而坐。
　　焦朋站起来说道：“叶大侠，想那谢玉佼，与宁克进狼狈为奸，不知害了多少生灵。你却轻易地放了她，充当东郭先生。莫说史小姐恼你，就是我这个被你救过性命的人，也不敢苟同。恕在下‘忘恩负义’，我失陪啦！”
　　焦朋说罢，抬腿就走。直到他出了大堂，还能听见那“咚咚”的脚步声。
　　彭祖烈生怕叶雄飞的面子过不去，忙道：“叶大侠，焦朋生性鲁莽，言语不当，还请多多包涵。”
　　叶雄飞笑道：“彭爷多虑了，嫉恶如仇，何错之有？只是焦朋一去，怕是又要酗酒。他大病初愈，不可饮酒过量，还须妥善安排才是。”
　　彭祖烈道：“叶大侠所言极是。就请泽强前去厮守焦朋，他若酗酒，你索性就砸了他的酒坛子。”
　　翻江龙罗泽强忙起身告退，几步出了大堂。此时，大堂之内，只剩下了叶雄飞、彭祖烈和武彪，以及常乐和肖秋妹夫妇。
　　武彪抱拳问道：“叶大侠，恕在下直言。难道你真的架不住谢玉佼苦苦哀求，故尔才放了她吗？”
　　叶雄飞道：“莫非武爷也把我当成了东郭先生？”
　　武彪道：“以叶大侠的人品，当然不会心存怜悯而放虎归山。”
　　叶雄飞笑道：“斗杀场上，剑即出手，当然不会枉存怜悯之心。然而有志之士，若一味只知杀戮，实乃一介武夫。我等志在荡平邪山魔教，该杀者，自然不能手软。其中若有心存改邪归正之人，何必硬要夺他性命？所谓放虎归山者，若其能反戈一击，于武林大业有益而无害。若其仍然为非岁方助纣为虐，再杀不迟。”
　　彭祖烈赞叹道：“听君一席言，胜读万卷书。叶大侠心物如此坦荡，我等望尘莫及！”
　　叶雄飞道：“彭爷过奖啦！”
　　常乐不禁问道：“以叶大侠所言，想必那颗夜明珠夺回来啦？”
　　叶雄飞从怀中取出那个小方匣，递于常乐道：“夜明珠完好无损，请查收！”
　　肖秋妹忍不住大喜道：“此物失而复得，实乃武林大幸！叶大侠，你是如何得知夜明珠落入谢玉佼之手的？”
　　叶雄飞道：“我赶到泰安县的时候，正入夜时分。不想越墙进入县衙欲寻你们时，正值你们走出书房。我不知你们要做什么，便悄悄尾随。到了水池边，方知你们要取夜明珠，便躲在一旁偷看。当得知夜明珠失盗，我同你们一样着急。于是，我又尾随你们到了泰山，偷听了你们和田守刚的谈话，始知夜明珠被谢玉佼等人所盗。情急之中，我便下了泰山。忽听传来田守刚的呼救声，连忙前去营救。待我在山涧里寻到他时，他已经死去了。我不敢怠慢，只好撇下田守刚，直奔鬼爪崖而去。”
　　常乐脱口叹道：“叶大侠真乃神人也！”
　　叶雄飞笑道：“常爷如此夸奖，在下实不敢当。不骂我偷偷摸摸像个盗马贼，我就感激不尽啦！”
　　言旋，几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肖秋妹从常乐手中接过夜明珠，捧到叶雄飞面前，诚恳地说道：“叶大侠，这颗夜明珠，留在我们手里，只怕还有得而复失的危险。为了安全起见，就请叶大侠妥为保管，我们也就放心了。”
　　叶雄飞忙道：“这断然使不得！这颗夜明珠，乃是令尊大人所藏之物，我岂能予夺？”
　　肖秋妹道：“叶大侠，想当初霹雳火魔威逼家父交出夜明珠，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我岂能逃出魔掌。今日之时，又是你挺身而出，夺回了夜明珠。此珠乃武林至宝，并非我家私物。叶大侠若这般推诿，只怕这宝物早晚还要落入贼人之手。”
　　常乐亦道：“叶大侠，秋妹说得情真意切，决非虚枉之言。当初我们去取此珠之时，便商定要将这颗宝珠交你保存。你若不肯收下，岂不有负天下武林的重望？”
　　叶雄飞道：“常爷，言重了。叶某何德何能，敢以护宝人自居？”
　　彭祖烈道：“叶大侠，常乐和秋妹出于一片真诚之心，你若推诿，我们也深感不安。我们既推你为武林领袖，这颗夜明珠理所当然应该由你保管。”
　　武彪道：“叶大侠若执意不肯接受，我等只好跪请啦！”
　　叶雄飞道：“叶某不才，然而盛情难却。既然大家硬要我收下，我就只好代为保管。日后待我们将另一颗夜明珠夺回，共习‘神拳魔掌功’，以振武林伟业。至于彭爷方才所言，推我为武林领袖，叶某万难遵从。”
　　彭祖烈道：“此事可从长计议，如何？”
　　叶雄飞道：“但愿不再提起为好。”
　　肖秋妹话锋一转，言道：“叶大侠，我们乃是患难与共。有一件事情，不知当提不当提？”
　　叶雄飞道：“在下洗耳恭听。”
　　肖秋妹道：“当初我与史翠环相识，乃是因你而起。说来好笑，她误以为我与你有私情，故尔前去兴师问罪。幸而常乐豁达，才未闹起一场风波。然而翠环对你的真情，天地明鉴。方才见你言及放走谢玉佼之事，心内如何消受得起？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不要辜负了她。”
　　叶雄飞听罢，沉吟不语。适才史翠环将小酒葫芦退给自己之时，言语之间，无不流露艾怨之情。误解也好，妒恨也罢，足见其情也痴，其意也切。
　　彭祖烈道：“史小姐非平庸之人，还望叶大侠三思。”。
　　叶雄飞叹道：“与邪山魔教之争，方兴未艾，我岂可贪恋儿女情长？”
　　肖秋妹道：“依你所言，我与常乐当割席而坐啦？”
　　叶雄飞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肖秋妹道：“既然如此，你就给一句痛快话吧！”
　　叶雄飞道：“此乃终身大事，岂可草率言之？不过，请你前去转告史小姐，叶某非朝三暮四之人。放走谢玉佼，乃为武林大计，决不是出于私情。史小姐若耿耿于怀，既是看轻了叶某，也是亵渎了自己。”
　　肖秋妹认真地听罢，点头说道：“好吧！我这就去转告史翠环。你们男人呀，最不理解女儿心，凭空惹出这许多烦恼，又是何苦呢？待到醒过来味儿来……哼！”
　　肖秋妹不愿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便起身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