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锄奸

　　叶兴耀平白无故挨了一茶杯，这又一拐杖，彻底把他打蒙了，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大喊：“太君，饶命！”
　　他不讨饶还好说，这一讨饶武段更是气极，左一拐杖右一拐杖劈头盖脸地往下打。“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狐，说要走山梁，你的带路，走山沟，你的，早埋伏好了。你的，八路的干活，死了死了的！”武段一边打一边骂。
　　“是啊，在山沟里，又是谁开的第一枪给八路报信呢？”这时，狐天插了一句。
　　对啊，就是叶兴耀先开了一枪，山林里才打出了密集的子弹。狐天这句话就唤起了武段的回忆，“八嘎，你的，是故意的。我们的，早已回来，你的，这么迟，什么的干活？”武段边打边问，越问古籁的笑容越盛。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叶兴耀一听，也顾不得疼痛了，翻身跪下，抱着古籁的腿央求，“太君，饶命啊，都是情报有误，我急攻心切，要是和八路有联系，让我天打五雷轰！”
　　狐天一想，可不能留下这狗汉奸，后患无穷，那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他上前一步，走到武段跟前，“太君，咱们在战场上可清清楚楚听到警备队员们叫喊着，是叶队长要活捉你的啊。他是没想到我们能活着回来才自投罗网。况且我推着你回来的路上咱们可没看到叶队长啊，他能活着从土八路那儿回来，这，恐怕别有用心吧？”
　　还没等狐天说完，叶兴耀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他的领口，“你胡说！”
　　狐天掰开他血淋胡擦的爪子，厌恶地瞪了一眼：“是不是胡说不是我说了算，到你家搜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不！”叶兴耀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他带着鬼子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还不知道鬼子的手段，这会儿，他老婆和女儿还在家里睡觉呢，这群恶魔进去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后果。他却不知道，昨夜他们前脚出城，后脚他老丈人就接了女儿外甥回娘家了。这一切都是狐喊他们暗中安排，一个人的错，不能株连无辜。
　　叶兴耀却不知道，这一声“不”彻底把古籁的狞笑绽放了，他叫进来两鬼子，对狐天说：“狐队长，你的带路！”
　　狐天带着鬼子直奔城内瘟神庙巷叶兴耀老宅。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手电光下，看到叶兴耀街门上锁着一把大铜锁，不知道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的，磨光溜滑。鬼子抡起枪托就砸，门搭子被砸断了，大铜锁溜进了鬼子的口袋里。
　　进屋后，狐天擦亮洋火柴，点着煤油灯，屋内就亮了。这两鬼子见啥翻啥，功夫不大，所有的箱柜都被翻了个遍，炕上的描金被阁子、樟木扣箱，地下的镶镜子的大立柜、穿衣镜一股脑儿给砸了个稀巴烂，溅的满地全是碎玻璃、烂瓷片，撕破的衣服、被褥扔的满地满炕都是。连炕蓆也翻过来了被子枕头扔了一地，枕头被刺刀挑开，秕谷扬了一地。屋里的八仙桌、太师椅、条几都散了架，摆设的花瓶、掸瓶、茶具、座钟飞了一地。值钱的东西都装进了鬼子的口袋。
　　屋里屋外都搜查了几回，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狐天不禁皱起眉头，就在这时，他发现了炕头上方的仰层绽开了巴掌大一片，猪耳朵似的向下铺连着。
　　龙山这地方把顶棚叫仰层，是用城南村的苇杆做成方格架子，牢固的钉在房梁上，大致和柁子高度一致。架子上贴上几层麻纸，又轻又隔热，冬暖夏凉。最后粉刷一层薄薄的白粉，显得洁白、雅静。那两鬼子还没见识过仰层，更不知道上面还有这么一个空间，手电筒朝着仰层乱照，就在此时，“吧嗒”“扑通”掉下两个包袱来，鬼子过去打开一个包袱，是一本书，封面四个大字《论持久战》，另一个包袱里是一些文件，盖着工卫旅的章，还有一些现大洋和边区票。两个鬼子不认识中国字，瞅着狐天，狐天拿过脸盆架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满是灰土的脸，说：“太君辛苦了，东西找到了！”
　　古籁从两个鬼子手里接过包袱，一边翻看一边不住地冷笑。
　　叶兴耀也看到了，急忙解释：“太君，这是哪里找到的？我家里没这些东西。对，这是栽赃陷害。太君，你要明查啊！”
　　武段早已火冒三丈，又一拐杖打过来，将其打倒在地，他一跌一拐走过去，“八嘎！陷害？山梁上不走，山沟里的埋伏，你的，带我进埋伏圈，打枪的报信，活捉我的干活。八嘎，谁的，陷害我？”
　　叶兴耀看到武段这个猪脑子货，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急得结结巴巴：“不，不是我。那些东西也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怎么就跑到你家仰层里了？亏你能想出藏的地方来。”对这样的民族败类，今天狐天绝对不会放过他，“别人陷害你？那包袱是皇军搜出来的，难道是皇军陷害你？”
　　狐天把《论持久战》扉页打开，念到：“赠叶兴耀同志学习！”他蹲下身指着这行字问：“这白纸黑字也想抵赖吗？”
　　武段拐杖一扔，朝着古籁呜哩哇啦说了一顿，不知道说的是啥，看着很激动。门外的日军士兵也跟着呜哩哇啦地喊着，一边喊一边举起三八大盖。
　　古籁的笑容像是凝固了，走到叶兴耀面前，冰冷的语言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你的，私通八路，出卖皇军，人证、物证统统的有，你的，还有什么话说？”
　　叶兴耀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这等于宣判他死刑了，他跪爬在地上抱着古籁的裤腿摇晃着，哭丧着脏兮兮的脸说：“太君，不能杀我啊，我对太君可是忠心耿耿，太君，你就饶了我吧！”
　　古籁一脚蹬开他，对门外的士兵喊：“死啦死啦的！”
　　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早迫不及待了，听得古籁一声令下，扑上前一顿拳头，打得叶兴耀鼻血直流。他们提着叶兴耀的脚脖子就往门外拖，像拖条死狗似的。叶兴耀还是不甘心，扭回头看着狐天央求：“狐队长，好大哥，我错了，你给我说句好话吧！”
　　狐天背转了身体，说：“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侄女的。”
　　院子里传来瘆人的惨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这些鬼子也是恨死叶兴耀了，他们在龙山从没吃过这样的亏，他们哪能让叶兴耀好死的了，刺刀在叶兴耀身上乱戳乱削，“狗日的小日本，老子瞎了狗眼了，日你祖宗……”这声微弱的声音传出，叶兴耀再无动静。
　　东边的城墙上，红色的霞光映染了天空。
　　从那以后，每到半夜，警备队把白酒均匀地喷在封条上，封条便能完整地揭下来，这时从城里不同商铺不约而同出来的独轮车、洋车子就陆续过来了，满载货物，他们为了消除声响，把洋车子上凡发出响声的地方不是涂足了润滑油就是缠了布条，独轮车也一样。来到南堡门，大门就悄悄的开了，双方也不多话，车队扬长而去，他们有意避开城南官道，从河滩里绕过去，怕万一小鬼子在半路设伏。等车队通过以后，值班的警备队员再把封条按原位置贴上去，瞒哄的鬼子和死人一样。
　　但狐天不知道，生性多疑的古籁却也怀疑上了他，或许是叶兴耀的成为内奸的证据太充分了吧。其实这些侵略者不只是信不过狐天，只要是中国人，他们就会充着戒心。
　　然而，古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平川工作团和武工队要对南窑洼据点下手了。
　　前段时间大伙正愁进不了峁头梁鬼子的据点，狐天把侯常辉这个警备小队送来，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古籁公堂审讯叶兴耀的同时，狐喊也召集相关人员研究拔掉南窑洼鬼子据点的方案。
　　侯常辉生得精瘦机灵，孙猴儿一般，论其胆略真敢大闹天宫，只可惜一个跟头翻不出几步远，碍了他的大事。狐喊把了解敌情这个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侯常辉摸着脑袋嘿嘿一笑说：“狐团长你还真找对人了，我在警备队时也在南窑洼驻防过一段时期。后来回了城，也时常给据点运送物资，据点里的翻译官多有来往。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大伙听了喜出望外，当即研究拍板定案，把打入南窑洼鬼子据点的任务交给了侯常辉，并嘱咐其小心行事，这事宜早不宜迟，他们投诚的事传到南窑洼那就麻烦了。
　　侯常辉领命后，先将自己从头到脚作了一番认真的化装。头戴灰绒礼帽，身穿黑缎夹袍，脚蹬纯礼服呢尖口鞋，挎一付金边石头眼镜。袍肥人瘦，十子连手枪与两颗手榴弹别在腰间，谁也不会觉察。一切准备妥当，侯常辉带着两人出了狐林庄，大步流星向南窑洼走去。树木葱茏，野花馨香，朝霞给千山万壑披上了迷人的色彩，山野秋色迷人。侯常辉边走边看边感叹，要不是战乱，庄稼人的日子该会过得多么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