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情注故乡心已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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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刘仁权心里一直揣着心事，每天看到家乡翻天覆地的快速变化，心早已飞回了心灵深处眷念已久的故乡。这天早上，刘仁权处理好公司办公室一些日常工作，一瘸一拐从厂办公室走出来，一边翻看着朋友圈，一边往公园走。走着走着，刷到了朋友圈杨雪梅转载的一条信息《木井乡村旅游助推脱贫攻坚》。信息里，苦竹农业园区建设如火如荼，二级公路改造快速推进……看来，杨雪梅队长说的不是大话，也不是空话，人家在脚踏实地地干。刘仁权思想再次动摇，他一直在想：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漂泊了这么多年的游子，曾经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守过猫耳洞，为边防建设做出过贡献。人啊，生存就要有意义，就要有价值，在这脱贫攻坚家乡建设的关键时刻，作为一名退役军人，咋能当逃兵呢？不行！得回去！
　　这个时候，办公室文员小刘抱着一叠文件走过来，对刘仁权说：“刘主任，有个文件需要你签字，然后送总务处，你看有时间没？”
　　“你去找沈经理吧，今天我有点很急的事，需要赶快去处理一下。”刘仁权的心已经早已不在了公司，他确定的事基本是雷打不动的，他要急着去写他的辞职申请。
　　刘仁权走出公司大门，回头望了望公司门口的牌子，广东省古镇灯饰有限公司，心里还是有些不舍。为了缓和一下自己些许矛盾的心情，他溜达着，来到了街边公园。
　　时近四月，广东的天气还不是很热，刘仁权却无端地感觉身上很是热，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折叠着摇了起来，多少有了一丝凉意。心静自然凉，刘仁权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仁权哥，我们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个有些老化而又不失银铃音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刘仁权转过身，只见凤英从公园的一棵树下走出来，老远就很亲热地向着仁权打着招呼。
　　凤英今天穿得很美，一条肉色的筒袜从时尚的高跟鞋里套出来，一件黑色的长袍匀称有度，末端有花纹镶边，在膝盖以下小脚肚部位扫来扫去；外面再加上一件红色的外套，齐腰的长发乌黑发亮，从红色外套的后背直溜溜垂下来，油光可鉴，老远就楚楚动人。
　　刘仁权看了凤英一眼，思绪瞬间凝固，然后又毅然决然地说：“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只是我妹妹，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的事，我们除了兄妹之间的感情，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事。”
　　“你忘了？姐姐临终前说，叫你照顾好我，你个负心汉，我不做你妹妹，我要做你妻子，我要你照顾我一生。”凤英很是委屈，她跑过去，几滴眼泪像豆子一样滚下来，用双手捶打着仁权的背，然后肆意撒娇。
　　“你是我妹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至于你的想法，我是知道的，你看我这条断了的腿，我惭愧不嘛？”仁权心里很惭愧，伤心地说。
　　“我不做你的妹妹，我就要做你妻子！我要你照顾我一生！”凤英哭着重复着刚才的话，继续撒娇。
　　“不要闹了，上次湖南那个小伙很不错，你已老大不小了，就考虑一下吧。”仁权继续说。
　　“我就要和你一起，任何人我都不同意。”凤英哭得更加伤心。
　　“不闹了，不闹了，我给你说，我要回老家去了。”
　　“反正我不管，你回老家，我也要跟着你回去。”
　　当晚，刘仁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他在想关于他和凤英的事情。其实，从心底里刘仁权知道，凤霞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是很有思想的。当时凤霞和仁权相爱，那是相互之间的一种敬慕和赏识，愿意相互终生相许，终生相托的纯洁。然而，命运就这样作弄有情人，安排一个早逝，一个残缺。凤霞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妹妹，要求仁权好好照顾凤英，其实心里真实的想法不仅仅是凤英还没有长大，而是一种作为大姐，也作为母亲的关心，关心她的长大，关心她的未来。她把凤英托付给仁权，是对仁权无限的信任，无限的期待，希望自己在那一边再不为妹妹的事情担忧。然而，作为仁权，自己认为腿瘸一只，走路一瘸一拐，怎么也配不上凤英妹那楚楚动人的美丽，那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农村还有一句最土气的说法就是“好白菜被猪拱了”，所以自己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只是把凤英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照顾。甚至是呵护，从来不让凤英受到半点委屈。
　　凤英呢？心里想法却与仁权不一样。当兵那三年，仁权就在离自己边防哨所最近的小街上租了一家店铺，把贵州傩城的傩戏面具摆在那里让凤英卖，一来是为了让凤英挣点生活费，主要的是自己能够在节假之日看到凤英的身影，心里得到放心踏实。然后，东奔西跑，再到广东务工，仁权就带着凤英四处奔走，这是一种何等深厚的兄妹感情！然而，在凤英的意识中，仁权是她一生只得依靠的人，感情逐渐升华，到最后终于不可收拾，决定不做妹妹，坚决要做仁强的妻子。
　　哎！仁权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心里很是矛盾，怎么也无法入眠。最后，仁权忍着心里的疼，悄悄抹了两把泪，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让第二天一早，刘仁权提着行李包，趁凤英还没起床，急匆匆赶到长途客车站，坐上了广东至傩城的客车。
　　凤英一早起来，跑到仁权的宿舍，宿舍空空。突然，手机“嘟嘟”响了两下，凤英心急如梦地抹开屏幕，看见微信上发来信息：“凤英妹，我先回去了，我去家乡发展，你在这里好好上班。湖南那小伙不错，你也不小了，好好相处，早点成个家。以后遇到不顺心的事，你一定要给我讲，我会一直照顾你！”
　　凤英拿着手机，双手捂着头趴在床上，呜呜大哭；继而放下手机，双手捶打着床板，声嘶力竭地喊：“仁权哥——”
　　这个时候，广东发往傩城的客车已经出发，刘仁权仰着头，把头靠在后面的座椅上方，微闭着眼睛，心里正慢慢从不舍中调整过来。过了一会儿，他给攻坚队长杨雪梅发了一条微信：“杨队长，我已从广东出发回来了，我来看一下，我到底能不能帮助地方为脱贫攻坚出点力。”
　　“终于等到你的佳音了，你来，我们竭力支持你！”杨雪梅很快回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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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仁权走后，凤英的心一直没有静下来。她整天上班心不在焉，整个魂儿都被刘仁权勾走了。没事的时候，就翻开微信朋友圈，从刘仁权的朋友圈里，凤英了解到，仁权回家确实是开始了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想干一番大事业的理想。那满山遍野的桃树，柑橘树，红心柚，还有那金丝皇菊的育苗基地，总是从刘仁权的朋友圈印入凤英的心里。为了赌气，凤英也从来不发表任何评论，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爱心赞都不给，但是心里却总是浮现仁权那稳重而充满爱心和热情的伟岸形象，夜里常常在与仁权一起共事，一起探讨人生，亦或是一起生儿育女的美好梦中醒来。
　　这几天，凤英心里一直在想一个事情，农旅融合观光园，里面的精品水果，套种的金丝皇菊，各有各的生长特性，如果管理不善，会产生病变。而刘仁权书读得少，对农作物和果树的病虫害防治简直就是门外汉。这可怎么行呢？万一发生什么病虫害方面的情况，刘仁权将会是秃子脑壳——无法。不行！凤英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一个偶然的机会，凤英从傩城县的官方微信公众平台看到一则信息：苏州吴中区对口帮扶傩城县的脱贫攻坚，几年来，吴中区从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给傩城县鼎力相助，解决了许多实际困难，破解了傩城县诸多发展中遇到的困难。这不，一条吴中区关于招收傩城技术人员免费到苏州学习的信息，引起了凤英的注意。她仔细看了看，信息中心提示，培训内容包括厨师烹饪技术，农作物及经果林管理和病虫害防治等。凤英什么都没来得及考虑，直接在网上报了名。她只知道，她需要掌握一门关于农作物及经果林管理和病虫害防治的技能，到底为什么，她也难得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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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杨雪梅心里一直不太高兴，他不在的前一段时间，乡里打了她好几次电话，说临江村一直没有人报送易地搬迁的数据。她在电话里已经安排田大权几次了，可是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落实。这天，杨雪梅一早来到村委会办公室，看见田大权在办公桌前叼着烟斗跷着二郎腿，很悠闲地无所事事。杨雪梅心里有怨气，埋怨田大权：“田主任，不是我说你，我和胡年华才几天不在，乡里打了好几次电话，叫把到大龙参观的名单发过去，至今没发，你们一天到底做些哪样哦。”
　　“我年纪大喽，你们年轻人有朝气，那么多攻坚队员，有我不多无我不少呢。”
　　“人家那些队员都有事，就叫你统计个数据，还亏待你了？”田大权倚老卖老的回答让杨雪梅更加生气。
　　“我几十岁了，还受你些娃娃气？”田大权看到杨雪梅发火了，心里显然也很不高兴。
　　“田主任，这脱贫攻坚任务紧得很，你认为岁数大了干不动了就干脆不要干了，又想当主任，又不想干事，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不行的！”杨雪梅义正词严，对田大权算是上了一堂政治课。
　　“好嘛，你说的哈，我现在就不干了，看有谁敢来干！”田大权说着甩门而去。
　　杨雪梅气得不行，只得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突然接到刘仁权回家的消息，又碰上安守原来到办公室，说想去大龙安置点看看那些房子，然后确定搬迁不搬迁，杨雪梅心情一下子就开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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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安忠怀心里一直不得劲，他总觉得他那些资料一级一级递上去好久了，还是没得人过问，也没得人上门来给他做过解释。要说干部不作为吗？人家攻坚队杨雪梅队长们那一伙人整天忙忙碌碌，对老百姓的事情硬是关怀得无微不至，可是自己的事情怎么就没得人过问呢？其实，安忠怀前后上访已经有了好几次，有次居然趁国家开“两会”期间，悄悄从务工的广东出发，到了北京。他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北京，该见的人没见着，有人告诉他，说是这几天开“两会”，领导们很忙，可能不得接见他。他说他老远八天赶到北京，路费盘缠用了不少，难得来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见到领导。人家说没得车费了不要紧，喊人送他回来。那一次，安忠怀从北京被送回了临江村，准确地说，是傩城派车去接来的。
　　从那以后，安忠怀好像长了脸，觉得自己了不起，北京的领导都去见了来，人家还安排车子送他回来，不像地方上的某些领导，总是认为是无理取闹。安忠怀越来越得意，总是想着要上访，要讨个说法，要索赔那好多好多万元的老石院坝补偿费。他自己认为经常上访，会给地方领导施加压力，就会给他解决。其实，安忠怀没有搞懂的是，每一次上访，人家都安排了地方政府对他的事情进行处理，而政府工作人员及时上门告知他的做法是错误的，并且多次给他出具事情真相的相关文件资料。他总是不听，认为又是地方干部在忽悠他，就这样，遇上这么一个人，事情一直这样耗着。
　　杨雪梅们工作队进村以后，知道了安忠怀的症结，经常到他家去跟他聊聊，讲一讲脱贫攻坚的大好形势啊，相关法律法规啊什么的。一来二去，让安忠怀也觉得这个攻坚队确实以民生情怀为重，自己在工作上为难他们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国庆中秋双节期间，安忠怀生了一场大病，当时确实是医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在信用社借了三万块钱。
　　杨雪梅得知后急忙安排安永爱支书到他家去了解情况，还以村里的名利给他送去三十斤猪屁股肉，以作生活上的慰问。
　　安忠怀不明就里，还蒙着头说了一句：“安支书，你送这些肉来，是哪样意思？今年我是穷了，但是我们事情归事情，不能混为一谈哟。”
　　安永爱哭笑不得，他晓得安忠怀的意思，那就是你给我送来肉，该吃我得吃了，但是上访的事情，叫我停下来可不行。“你又谈你那个上访，我是来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肉是村里送给你的，知道你生活困难，你一天脑壳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哦。”安永爱批评了安忠怀，又问了一些关于家庭欠账的问题，然后回村了。
　　安忠怀一直在想，自己两年前就争过贫困户指标，那时候自己是无理取闹，不符合贫困标准。而现在，家庭收入已经成了负数，完全可以申请贫困帮扶了，可是这几年一直和人家闹，怕也没有人会同情他。可是，让安忠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村里开了会，专门研究了安忠怀因病致贫的问题，让他进了建档立卡系统，治病产生的外账，得到了民政等相关部门的救助，也差不了多少了。
　　安忠怀逐渐觉得是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他清晰地认识到，政府就这样，该给你的，绝对不会少，不该给你的，你就死缠烂打胡搅蛮缠都是不行的。他突然间觉得自己一直暗中搞小明堂支持安守原不搬迁，与村里抬杠这个事情做得有些不地道，他电话给安守原，说了自己如何如何的一些想法，劝他根据自己家庭的情况还是搬迁好。
　　其实，从外地媳妇李娟与大儿子结婚一天都没住下就外出的那一天起，安守原对易地搬迁这个事情就没有停止过思考。慢慢地，脑壳终于开了窍，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到村里建议先去大龙看看那些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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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需要易地搬迁的群众吃下一颗定心丸，村里租了一辆大巴车，决定带大家都去观摩一下。安守原一家在家的人都去了，没有出过远门的张桂香也坐上了大巴车。车子七弯八拐到了傩城上了高速，张桂香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憧憬。
　　大龙安置小区，高楼林立，工厂规模宏大，整齐划一。杨雪梅带着安守原们一家走进一间房屋参观，一边走一边给他们做着介绍。
　　“你看嘛，付大哥，房子安逸吧，这是厨房，这是卧室，这是卫生间，还可以洗热水澡。你们一家6口人，有120平方米，住起多舒服啊。”
　　安守原和张桂香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心里暗自高兴。
　　“这房子不要钱？”安守原本来知道易地搬迁的政策，但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么一大套房子，还加简单的上电器家具，就这么免费送人了。
　　“是啊，你看嘛，这些洗衣机，热水器、床、餐桌、电视都是国家送给你们的。”杨雪梅看到安守原和张桂香喜不自胜的样子，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心里在想：安守原啊，你这个木鱼脑袋终于开窍了。
　　“我们搬了过来，那我们不是也成城里人了？”少言寡语的张桂香，今天的话突然间也多了起来。
　　“这么多东西，我们一辈子也没挣到过这么多钱哦。”安守原的思想还在云里雾里，简直还是不敢相信。
　　“你看嘛，那边是打火机厂，那边是学校，那边是医院。多方便嘛。”杨雪梅用手指着窗外，兴奋地给他们做着详细的介绍。
　　“难怪崽崽些硬要搬到大龙来。”大家笑了起来，安守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杨雪梅也在捂着嘴悄悄地笑，心里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崽崽些想搬，现在我敢确定，就是你和桂香大嫂也是想搬了。”
　　临江村易地搬迁的群众是在十月份搬迁到大龙的。这天，安守原一早起来，拿着香纸，来到父亲的坟前跪下，情真意切，无限留念：“爸，我们准备搬到大龙去了，我们会时常回来看您。”
　　一行人挎着行李，走出山路。渡过山下的乌江，走过祖辈以来就横在小沟上面的独木桥。倏然间，天变宽了，一道喜形于色的闪电划下苍穹，在天地间铺平一条无限宽广的柏油马路，马路的尽头，路牌上明显标示“小康村”。
　　杨雪梅跟在安守原的后面，金霞也来帮忙送行，帮助拿着行李，杨雪梅一路嘱咐着。
　　“到那边去要服从人家街道社区的管理，脾气要好点，不要和人家别人凶。”
　　“要认真上班，挣点钱，日子才好过。”
　　“家里的宅基山林田地不要挂念，村里会妥善安排入股到合作社，到时候回来参加分红就可以了。”
　　安守原一边“嗯嗯”地答应，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觉得，杨雪梅这个队长，怎么感觉都像是自家人。有些事情不告诉她，感觉从良心上过不去，他突然转过身说：“队长，我今天就要搬家了，有个事在我心里憋了好久，在走之前，我想给你说。”
　　“快说，大哥，我们有事还要隐瞒吗？”
　　“田大权是个大坏蛋！”
　　“怎么说呢？”
　　“一直掌握着村里大权，欺压百姓，前些年霸占了田兴福老人的土地修了房子，他现在居住的房子地基就是田兴福的。田兴福大爷背上有块疤，就是当年为这事被田大权打的。”
　　“大哥，你还知道什么？”杨雪梅有些激动。
　　“我上次被打，也是田大权指使的。还有村里工程需要水泥，就必须要到他儿子开的批发部供应，每吨价格还要多一百元，上次那个堵路，就是他干的。”
　　“队长，我是看你是真心帮助我们，关于田大权的事，金霞和我们家桂香讲过，村里人都怕他，不敢讲。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不要上了田大权的当。”安守原说完就走了。
　　杨雪梅气得直咬牙：“田大权，你凯狗屁主任，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