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喜事

　　后来的事实证明勤宝说得不错，但也不全面，还有很多遗漏。他判断正确，是因为经历了各种磨练，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一眼看穿纷繁复杂的世界，大的方向不会走眼，但在许多小的地方许多细节却出了差错。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熟悉的样子，快50岁的人，已经老了，不自觉的回归本心，向往自然平淡，行为与心态都在悄然远离热闹奔腾的潮流。世界的一切发展变化总是从细微处开始，慢慢的在大处显现，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人们往往只看到大的进步，忽视了细节的变化。我比勤宝清楚，是因为我身处其中，直接的体验感受真切，印象深刻。如果勤宝早就知道我记录在下面的文字，可能不会热情的促合我同张月结合。而对我来说，恰恰相反，正因为了解这些情况，觉得同张月生活在一起更加真实、更加安全。事情总是这样的不断反转变化，相佐相生。面对时刻变换的世界，真理到底在哪个时间哪个空间？反复思量，不断地追根寻底，让人劳累难受。木以成舟，米以成饭，一切声音想法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实践不仅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是让世界安静的良好方法。
　　十月下旬，女儿打来电话，说她的研究生免试考试非常成功，居然考到前三名，她报的专业要招十多个，现在可以高枕无忧。我非常高兴，女儿读研究生，意味着她长大了，走上了新征程，踏上了新台阶，可以放心了。我约了勤宝，让张月关了茶庄，叫上父母，找人买了两瓶正宗茅台，喝酒庆祝。
　　父亲虽然七十多岁，酒量依然不错，看到孙女儿这样出息，也就多喝了两杯。张月先是不喝，勤宝便笑：“你说了好多回请我们喝酒，现成的酒，无论如何摆个造型，把自己的话兑现了啥。”张月便接了。大家边吃边回忆，轮流同德馨通话祝贺她。不知不觉，四人将两瓶白酒喝个精光。
　　三人还不尽兴，把父母送上出租车，便找一家烧烤店，喝夜啤酒。张月最喜欢辛辣烤串，边吃边吐舌头，也不用酒杯，举起啤酒瓶，咕噜咕噜往下倒。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张月酒量着实不错，一直陪着我们喝，也不见她醉。我因为半斤白酒，再加上几瓶啤酒，一会儿就人事不知。我后来才知道，三人当时豪情万丈，决意把一件啤酒喝完回家。
　　“要记住是一大件，不是小件，是24瓶不是12瓶，更不是6瓶。”勤宝每次讲到这里，总要三番五次的强调：“都说喝酒有四怕，一怕红脸蛋，二怕眼镜片，三怕扎小辫，四怕掏药片。张女子端了杯，我就怀疑有点儿量。都说女人自带二两量，只要敢端杯，哪里才二两，几个二两都不止。男人一般都不是对手。你先醉，接着是我，只有张女子没动静。”
　　勤宝说：“这个一定记清楚，将来才说得清是非曲折，算得清责任。记到，一要感谢德馨娃，二要感谢我。不是德馨考上研究生，哪有这台酒，没有这台酒，你两个好意思睡到一张床。当然，如果不是我天天给你们做思想工作，哪里会水到渠成。我肯定是媒人，要谢媒当然得谢我，谢礼不用砍猪脑壳，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也不要。我这个人好打发，一两瓶好点儿的酒就行了。不一定要茅台，五粮液也可以嘛。”
　　“哪晓得你们才哪点量嘛，天天都在喝，我还以为有好凶，结果两下就醉了。特别是你，醉得像摊泥，重得死猪样，拖都拖不动，人都累死了。”每次说起，张月总是笑着抱怨我，我只得嘿嘿嘿笑，技不如人，少说为妙。
　　在烧烤摊前，喝到第五瓶，我开始睡眼朦胧。勤宝还很清醒，张月还很兴奋，两人不知为啥争论不休。我也听不清楚，干脆靠在躺椅上睡觉。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喊我走。可能是我的鼾声让他们觉得丢脸。不能怪我，平常睡得太少，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睡眠早就迫不及待占据了大脑。如果年轻一点也不会打鼾，上了年纪，身体一日日老去，渐渐显出老年人的状态，打鼾流口水逐渐成为常态。唉，人年轻啥都好，老了就是惹人烦！我报怨着，还是顺从的走了。
　　勤宝后来告诉我，为了确定我是否真的睡着，又给我开了一瓶，结果洒得到处都是，再没喝进去一口。真的醉了，不忍打扰我，也就随我去睡。他们决定把余下的喝完再走，我也可以多睡一会儿。哪知鼾声越来越大，高抛低压，起承转合，时而声沉如牛，时而尖细刺耳，特色鲜明，好多喝酒吃夜宵的人，都停了酒杯，专听鼾声，听到得意处，哈哈大笑。三人坐在灯光下，沿街几桌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实在不雅，只得匆匆喝完结账，一走了之。
　　“她一点儿莫问题，装醉！”勤宝这样说张月：“喊车上车下车，我看都清醒得很，打车的钱都是她给的。老早就起了逮猫儿心肠，单等着这样的机会。”
　　“唉呀，乱说，你这张嘴，还是长辈哦！一个老人公，哪有这样说话的！”张月瞪着勤宝。
　　我斜挂在勤宝身上，忽左忽右的迈着步子。张月在旁照看着，终于弄回了家，已经凌晨两点。我一身脏乱不堪，酒气冲天，张月决定给我换身衣服。据说当时看起来清醒了不少，就劝我冲冲澡，再上床睡觉。我进了卫生间，水哗哗的冲了半个时辰，却不见一点儿动静。害怕出问题，张月纠结了半天，终于推开了浴室的门。我赤身裸体的坐在墙角，热水冲在身上，睡得正香。又背又推，终于把我弄上了床。
　
　　从来没有想过，会是通过这种方式与张月确定关系。想去回忆各种细节，什么也想不起来。酒这东西害人啊！没喝进去，一切都由自己安排支配，喝进去后，只能任它摆布处置。年青时喝酒，醉得人事不知，醒来却能回忆起来龙去脉。如今上了年纪，一喝醉就失忆，啥也想不起，就如人生被无缘无故掐去一截，想着就让人害怕。
　　虽然只有二十多个春秋，张月的生活历程却不是显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青春年少，总有说不尽的美好梦想。张月在职高时情窦初开，满怀春情，与帅哥同学初尝禁果，却遇人不淑，只得无条件退学。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婆婆爷爷总把她当小孩子看，没有人探究她强烈要求退学的真正原因，更不可能体验她内心的苦楚和感受。退学成为她逃避尴尬最方便的办法，虽然一家人百般劝解，到最后父亲甚至拳脚相向，张月仍然不愿再去面对，非退学不可。在张家场石泉打工，梦想着找一个体贴疼人的对象，将自己嫁出去，早早的营建好温暖小窝，好过平常自在的日子。谈了几个朋友，男人们总是甜言蜜语，一旦哄人上床，就成了大爷，反过来挑眉瞪眼，拿处子说事。张月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豪气干云，一脚踢开。一来二去，反复受伤，开始怀疑，也就在内心深处低看了自己，真是傻啊！人年青不懂事，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男人无所谓，多找几个女朋友，叫做有魅力吸引人，有本事。女人多找几个男朋友，就是不自尊不自重，伤风败俗，背地里被叫做烂货。
　　世界缤纷多彩，但受伤的总是女人，虽然伤得体无完肤，却无法对外人透露，只得自己苦苦承受，开始学会清心寡欲过日子。经过几番折腾，心理虽然受伤，不同的男人却教会了她许多技巧，性爱的技术不断进步，清闲无事，也经常回忆，渴望那种快乐。涪城虽然不象张家场和石泉那样的小地方，但仍然害怕再受骗落下不良名声，不敢学以往那样，放开身心一个接一个的交朋友。每个月虽然总有几天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忍忍也就过去了。突如其来的地震，改变了一切，张月总结说：“要不然，怎么会便宜了你，一个黄花闺女嫁给你半大老头儿，为了啥图个啥，想都莫想！”
　　听得嘘唏不已，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至少不是图我钱财房产，同我上床。虽然她阅人无数，终究已是过去。世事运转，两人半斤八两配为一对，互不相欠。以前顾虑的好多东西，瞬间变得无足轻重，心胸豁然开朗。张月也无比感慨，人们无比厌恶的地震，却在这方天地里造就了这样的机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整天想着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就是没想到自己会点燃性欲主动送菜上门，还那样和谐过瘾。一来二去，整天出则同行坐则交股，俨然夫妻一般，沉溺于男欢女爱，把茶庄的生意也看得淡了。
　　勤宝看出了端倪，告诫我：“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上了年纪的人，要服老，别以为自己还年轻，天天几次当饭吃，我看你坚持不了几天，到时候腰酸背痛，到处去配药补肾。”
　　他又劝张月：“要细水长流，才是长远之计。女人在这个事上无所谓，况且你又年青。可男人不行，他又上了点儿年龄，是半个老头儿家，伤了身体，弄得男不男女不女，后半辈子你咋办。”勤宝说得太直白，两人总是极力否认，表明两个人清清白白，没有丁点儿不清不楚。
　　勤宝说：“立军，自己去照镜子，看看眼圈儿，熊猫儿样，肿眼泡皮的，还嘴硬耍赖。张女子，看看你的皮肤水色，突然间变得这样水灵，用了啥子香香！我又不是小年青，这点都看不出来，白活了几十年，哄得到我！”
　　两个人哈哈大笑，张月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