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备胎
作品名称:混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21-12-24 22:36:25 字数:5105
我去了北京不到一个月,隋凤还是来了,来到了我寄住的这座小县城。
她给我打电话,要我去安南火车站接她。我开着我新买的二手车上了高速公路。
在省城火车站,我接上了隋凤。她第一眼看到我的交通工具,禁不住问了一句:“唉呀!这就是你去京都买的车啊!”
到了金城以后,我领着她进了那间不到二十个平方的出租屋——那间我和秋菊租赁的出租屋。隋凤坐在床沿儿上,旋转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空间,一直没说话。她的心很细腻,她能从这间出租屋的角角落落察觉到女人留下的迹象,甚至能从空气中嗅出女人的味道儿。我无暇顾及她的心情,紧紧将她环抱了起来。她却将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故意使劲儿抽了抽鼻子。我问:“你闻什么?”她回道:“闻女人的味道儿。”我笑笑,没做声。
“你就住在这么一个地方?”她的神情带着惊讶。她晓得我刚刚离婚,正在创业,没有钱,可没想到我会如此贫穷落魄。当时的我留了个心眼,没告诉她已经买房子的事儿,再说那套期房还没有交房。本来她还想在金城住几天,很显然我的现状让她很失望,她改变了自己最初的打算,即刻就想回老家。她的老家在铜城,离着金城一百多公里。
“你送我回老家吧”她问。
“你不是说要在这里住几天吗?”
“不了,我想我爸爸妈妈了。”
我驱车载着她去了铜城。一百多公里的山路,我没觉得累,反而感到很享受,享受五月的清风,蓝天白云,山峦叠映,人有好心情,看什么都是一种风景。这种心情,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给我的。半年前我对她的感觉还是水中望月,如今她却真真实实坐在我身边,侧目便见,伸手可触。
轿车在铜城东的一片楼房小区前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隋凤朝着我不断摆手:“快停车,快停车,到了,到了。”她惊喜地喊着,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拎着行李迅速进了小区,都没回头看我一眼。
那一刻的我感到很失落,但我觉得这一切在情理之中,她毕竟很长时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这种迫切回家的心情可以理解。
我对铜城很陌生,只能自己开着车在这里转悠,我决定留在这座小县城等她。傍晚时分,我终于等来了她的电话,她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有。她约好了地点让我等她,说一起吃晚饭。我便驱车又去了小区门口。那天晚上,我们约定好了明天一早去爬山。一起爬山一直是我们的一个愿望,QQ聊天中不知说了多少次。我的文字能力很强,描述风景有一套极佳的说辞,清风明月,天高云淡,山花烂漫,绿草如毡……她被我极尽说辞的描述吸引了,即使坐在办公室里,坐在电脑桌旁,瞅着屏幕上的文字,也仿佛置身其中,真实地享受那种迷人的风景。
第二天一早,我们驱车向着深山腹地插了进去。我们没有去爬那些知名大山,而是寻找了一座荒凉的山头。那座山并不高,我爬到一半就受不了了,腿瘸得厉害,她便架住我的一条胳膊,两个小时后,我们还是爬到了山顶。
荒凉的山头没有杂人,无比清净。那座山就属于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尽情地扯开嗓子狂吼,还可以躺在绿草地里肆意地拥吻,一起把激情释放给蓝天大地。头顶的蓝天,脚下的山峦,以无比清纯的心地接纳着我们的疯狂。我们摆出两个“大”字形平躺在毡草中,轻嗅着空气中艾草芬芳的异香味儿,甜甜地睡着了,一直睡到夕阳挂上了西山的山头。她平躺在草地上,昂望着蓝天白云,云卷云舒,神情无比清爽地说:“哥,给这座山起个名字吧!”
我也倒在草地上,想了想,说道:“叫它‘龙凤山’吧!”
“嗯!”她爽爽地应着,“钱龙和隋凤的山,就应该叫‘龙凤山’。”
“钱龙,今天你还不打算回去吗?”她轻问。
“我想留在这个城市,陪着你!”我说着,扭头看着她问了一句,“隋凤,你会嫁给我吗?”
她沉吟了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儿,男人以事业为重,有了钱,才能证明你的价值。”
“甭跟我转移话题,我就问你,你会嫁给我吗?”我紧紧盯着她,又重复了一句。
“嗯……”她犹豫了一阵子,回道,“看你以后的表现了,只要你努力,创作我们在一起的条件,我会嫁给你的!”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甭提多高兴,使劲儿点点头,嘴里紧着“嗯”了一声。其实,她说的话我何尝又不懂,男人是该有这种浪漫的情调,但事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似乎更重要。我连夜开车回了金城。我很听她的话。
我回到金城仍然魂不守舍,我爱的女人就在铜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在家里待不住,便开车去工地,在工地上随便转悠一圈儿,看看工地上没什么紧要的事儿,油门一踩就窜到了铜城。我去铜城就像是随时去厕所一样,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我觉得无论是奔往铜城的路上,还是身在铜城,这个过程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轿车奔驰中的期待的心情,以及在她家楼下的一声呼喊,都成了我最大的精神寄托。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首先拨通她的电话:“小凤,我来了。”
她不信,回道:“别逗我了!”
我说:“你拉开窗帘看看啊!”
她便拨开窗帘往楼底下看,果然见公路上停了一辆红色的桑塔纳轿车。“唉呀!你真来啦!”她惊喜地叫一声,迅速下楼,像一只翩飞的蝴蝶。
这样的日子让我难忘,然而,好景不长,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号码显示是河北的区号。
“喂?你是钱龙?”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是的,我是,你是谁?”我反问。
“前些天你是不是来北京见过一个女人?”那个男人又问。
我心头一沉,回道:“是的!怎么了?”
“她是我老婆!”男人语气冷冷地回道。
后来我才知道,打电话的这个男人叫吴士文,是隋凤的老公。
此时的我似乎什么事儿都明白了,我开始琢磨隋凤还在河北的时候的奇怪行举。她一直说自己在北京的一家房产开发公司上班,职位是总裁秘书。她还特别嘱咐过我,叫我不要在晚上给她打电话,说她住的是集体宿舍,打电话会骚扰到别的女同事。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我不是不怀疑,只是不想怀疑,她的话给我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希望和动力。所以,无论她说的话是谎言还是真实,我都会毅然决然地相信。
然而,此时我听了这个男人的话开始怀疑隋凤了。其实,我一直在自欺欺人,隋凤也是小三十岁的人了,又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我甚至联想到了她非凡的床上功夫或许是跟好多男人锻炼出来的,包括现在的这个房产开发的公司老总,不然,她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做了总裁秘书呢?总裁秘书是一个神秘的职业,也是一个很敏感的字眼。但出乎我预料的是,这个男人自称是她的老公,那么隋凤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可她为什么还要来到我身边呢?
吴士文还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讲着,开始讲一些发狠的话,说要让我从这个地球上失踪之类的狠话。
“闭嘴!”我朝着话筒叫嚣一声,“我不知道隋凤是这种情况。”
电话那头的吴士文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又开始讲话,但语气缓和了不少:“你是说,她一直都在欺骗你?”
“是的!”我毅然答道。
“倘若是如此,此事倒不能怪你,只怨她……”吴士文的语气平和了不少。
挂了吴士文的电话,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隋凤的手机,听着话筒里刚传出一声轻快的“喂”声,我便冲出了一句:“你老公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她才轻声回道:“他是我老公,不过,我们的感情已经不存在了!”
“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我语气冷冷的。
“我和他只是举行了结婚仪式,但我们并没有领结婚证。”她说。
原来,隋凤在新疆某军区当过文艺兵,四年服役期满复员以后,她就跟着同样在部队服役的吴士文去了他的河北老家。因为隋凤的户籍还在部队,身份证一直没有办下来,两人没有登记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仪式。
那一刻我沉默了,半晌没回话。隋凤也感觉出了我的心理变化,淡淡地说:“没事儿,一切还来得及,你可以放弃我。”说着便挂断了电话,任我怎么给她回拨,她就是不接,最后直接关闭了手机。
我一刻也待不住了,即刻启程连夜赶到了铜城。第二天,我又和隋凤见了面。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所有的责怪和愤怒顿时烟消云散。我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流露的只有深深的爱慕。她对我说:“我既然已经离开了那边,就没打算再回去!我和他又没有登记,他也绑不住我,我这次回老家就是为了办身份证,只要办好了身份证,我就和你去领登记证。”
我听到她这番推心置腹的交谈转怒为喜,觉得和她的事儿有希望。在铜城待了两天以后,我又返回了金城。
某一天,我给隋凤打电话:“你在那里待着也没什么事儿,干吗不到金城来陪我呢?”
“想要我过去吗?”她反问。
“嗯!当然想。”我的语气很恳切。
“要我过去也行,不过有个条件。”她的语气突然有了些玩味和挑逗。
“什么条件?”我疑惑不解地问。
“我姨夫现在卖着净水器,你买他一台,我就过去。”
我顿默,胸口像被人猛地糊上了一块冰,蓦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冰冷透彻。我绝没想到隋凤会说出这样的话,会用这么廉价的筹码要挟我对她付出的这一片真情。但我那一刻仍然回了一句:“我不买,他做的是传销。”随即挂了电话。我想了很多,一系列发生的事情表明,她并不是真心喜欢我,她一直在观望,观望我在事业上是否有所发展,倘若有所发展,她也许会走进我的生活;倘若贫穷依旧,她肯定会毅然决然地离开我,返回河北,回到吴士文的身边。这样的爱情能选择吗?会长久吗?会幸福吗?我陷入了长长的思索之中。
我在这种纠结之中沉思了好几天,最终做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那天,我突然给秋菊打了一个电话,说想跟她见面。秋菊自从离开我以后,在附近的一家茶社做服务员。她离开我不过才四五个月,我就牛逼闪闪地东山再起,买了车和房子,这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对于心高气傲见多识广的隋凤来说虽然是小事一桩,但对于平凡女子秋菊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诱惑。更重要的是,她们知道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而且确实有一定的能力。
那段时间,秋菊知道我移情别恋,又爱上了一个北京女人。她经常去那间租赁房串门,有时候还夜宿那里。然而,我对她冷了心,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如今,秋菊接了我约她见面的电话之后,当然是高兴不已,还特地精心装扮一番赴约。
“咱俩结婚吧!”我盯着秋菊突然说道。
秋菊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扭捏,肥大的尻子在床沿儿上扭着,脸上那抹久违的笑容又用细细的纹道勾画了出来。
我继续表着真心:“我决定了,你最适合我,况且咱俩经历过生死,我要对你负起这个责任。”这句话很感人,秋菊抽了抽鼻子,似乎马上就要哭了。许久,她嗫嚅着说:“那也得先去我家一趟,见见我的父母。”看来,她早就准备好要嫁给我了。
改天,我驱车拉着秋菊去了她的老家。她母亲坐在炕沿上,抹着眼泪倾诉着秋菊的那段往事:“秋菊这辈子不容易,什么苦难都经历了,我这个当姥姥的也想念外甥女啊!可想念有什么用呢?她爸爸不让孩子来这个家里,更不让她们见面。”她母亲说的是秋菊和她前夫生养的那个女儿。
我曾经听秋菊说起过他们离婚的原因。她和他前夫谈朋友的时候,两个人都在金城麻纺厂上班,都是普通的员工,后来麻纺厂倒闭,二人便都下了岗。秋菊的前夫想回老家玩大棚种蔬菜,而她却想继续待在城里找工作,不想回家。后来,二人因为此事产生了意见分歧,最终导致了离婚,他们的女儿跟了她的丈夫。
我当时听了觉得难以理解,我和夏荷是因为生不出孩子选择离婚,而秋菊夫妇却因为志向不同而离婚。秋菊离婚的理由在我看来绝对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应该是能解决也好解决的事情,而孩子才是大事儿。夫妻离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孩子造成的伤害?这种伤害会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继而会改变孩子的心理导向,甚至会影响孩子的一生。我竟然还能明白这些大道理,说明我这个人还有起码的道德良知,不算是坏到骨子里十恶不赦的那种人。
秋菊母亲盯着我,继续哽咽着说道:“小伙子,你以后娶了秋菊,对她可要好啊!将来她的女儿长大了,到你们家里串门子,你可要好好招待啊!”
老人家这套无心的说辞,本来句句都在情理之中,可我听了心里却觉得别扭。和秋菊从谈朋友开始,我就知道她有个女儿,但我至今也没见到过她的女儿,仿似生活中并不存在,只有我和秋菊的二人世界。如今听她母亲絮叨起来,我才真正入心地思考这件事儿。想着的时候,我觉得怪怪的,我和秋菊还没有结婚,怎么就已经有了孩子呢?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还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做爸爸,做一个后爸。
我还是决定要和秋菊结婚,我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我也是个离过婚的人,只是没有孩子而已。秋菊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是跟我象征性地要了很少的一部分彩礼钱,我俩便去银城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领了登记证,我当然很高兴,带着秋菊吃了一顿大餐。我望着面前这个名正言顺的新任夫人,那一刻的心情清清爽爽的。不管怎么样,在我和夏荷的这场婚姻大战里,秋菊所占的角色虽然并不光彩,但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而且我俩又度过了一段最艰苦的日子,还在生死线上共过患难,如今也算是修得正果,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吃了午饭,我特意领着她去爬了银城很出名的一座山——挑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