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雅安

　　迎春花很快就开败了，桃花也相继败落了。燕子飞回来了。“五一”还是那么遥远，远得要用一秒一秒去衡量。我真等不下去了，决定去一趟京城，会会让我魂牵梦绕、寝食难安的荧屏女人。
　　那时候，我手里有了几个闲钱。我先拿出一部分钱支付了期房首付，接下来我考虑该换一下交通工具了。现在的我，大小也算是个老板了，出门联系业务跨着辆自行车总归是不雅观，所以我想买一辆轿车。
　　想到买车，我给何沈打了个电话。那时候，他做起了二手车生意，他说过两天他正巧要去北京提车，可以陪我一起去。
　　我去北京的目的，不单纯只是为了买车，更重要的是想见到隋凤。隋凤很神秘，一直说要到金城来看望我，但总是临时改变计划行程，推说那边公司业务很忙走不开，她一推再推，一直推到了“五一”小长假，而现在离着“五一”还有两个月，我实在等不了了。本来何沈和我约定明天一早再启程，而我却一刻也不想多等，我想今天夜里就赶到北京，可以腾出时间去会会荧屏女人。
　　黄昏时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我撑着一把雨伞等在国道北侧，不断向着朝我开过来的大客车打量。我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长时间，阴沉的天空逐渐沉暗。我终于等到了一辆青城开往京都的卧铺车。
　　我随即上了车，放好了行李，找了一处卧铺床位倒了下来，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隋凤发短信，告诉她我已经上车了。过了一会儿，隋凤给我回复，说她这个点儿也在车上，让我到北京的双井桥下车，下车后向右走一百米有一家叫“雅安”的旅店，她在那里等我。
　　我看完短信，将手机握在手里，眼睛望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呆呆出神。漆黑的夜幕里，点缀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几点儿光亮，并看不清那是村庄抑或是路灯。对面忽儿驶过来一辆大车，灯光把客车内映照出短暂的雪亮。
　　我一直侧躺着，瞅着窗外的风景。此时此刻，我的思绪早就飘出车外，飞到双井桥去了。我恨不得客车马上就到双井桥，马上踏上那处地面，可我知道，到那里至少还得需要四个小时。而这四个小时，我觉得那么漫长，漫长得就像要等上四个世纪。
　　不管怎么样，客车在一点一点地行进，我也一点一点地靠近那个地方、靠近那个女人——那个我一直想见到的女人。
　　她会不会在那里等我呢？我有时脑子里也会打出这样的问号，这一切或许不是真实的，只是镜花水月。
　　那个女人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意念中的一种遐想罢了，但我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相信那个女人真实存在，也相信她此时就在双井桥一个叫雅安的旅店等我，那么，她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接待我呢？她会摆好葡萄酒，或者点几盘小菜，抑或是点几颗蜡烛制造一种浪漫气氛。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禁不住心里痒痒的，心里泛起了火热春潮。我琢磨着若是如此，届时倒要多喝几杯了。其实我并不胜酒力，但是倘若今夜那个女人准备了酒，不管白酒啤酒红酒烈酒，我都是要放开肚量喝一些的。不但要喝，而且还要多喝，只有喝了酒才能找到那种情调，只有醉了酒才能把憋了一肚子的话尽情对她倾诉。
　　我开始寻思话题和练习说话的方式，语速不快不慢要恰到好处，话题不温不火要点到即止，时间不多不少两个小时最好。两个小时过后差不多就凌晨三点钟了，这个时候也该睡觉了。想到睡觉，我又开始琢磨那种事儿，那女人发短信说在旅店房间等我，她开的是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呢？倘若她开了两间房，我该怎么办呢？若是她只开了一间房，我又该怎么办呢？我不断地遐想着。
　　奇怪的是，当我想到那种事儿的时候，我的身体没有像往常那样起正常的生理反应。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从来不奢望能和那个荧屏女人有肌肤之亲，她只是我梦中存在的一个虚幻的化身、一个泡沫的影子，有点儿像我从小就敬重膜拜的神话故事里的南海观世音，我怎么能跟圣洁的观音菩萨做那种事呢？
　　午夜时分，客车在一座霓虹闪烁的拱桥底下停了下来。司机说道：“双井桥到了，在这里下车的旅客可以下车了。”我紧着应了一声，抬脚下了车。都这个点儿了，车上所有的旅客都在迷糊，唯独我睡意全无，躺在卧铺上瞪了四个小时的眼睛。
　　北京的路街上空旷渺然，看不到一个人影，那座霓虹闪烁的拱桥显得格外醒目。我从金城出发的时候，那个城市还下着蒙蒙细雨，而北京却没下，地面上干燥燥的。
　　我扭头向着右侧望去，果然看见了一块硕大的风箱招牌，上面闪烁着四个大字：雅安旅社。我抬脚向着那里走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马上就要见到那个神秘的女人了，此时，我有些抑制不住由内而发的一种激动和期待。
　　我踏步进了旅社，问站在柜台里的女服务员有没有一个叫隋凤的女子来这里开房。服务员正低头察看入住登记簿的时隙，我的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子。
　　我侧目一瞥，发现了那个女人，女人正与服务员说着话，所以我只是看到了她的侧影。虽然眼前站立的这个女子的容貌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但那一刻我已经断定，她就是QQ里的那个女子。
　　她一头乌黑靓丽的及腰长发，于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把她的脸型尽数显露了出来，显得精明干练，又透着一种冷艳之美；中等的个头，苗条的身段，上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束身毛衣，看上去让人有种暖暖的感觉，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丝巾。看着她身上这件米黄色的束身毛衣，我的眼前蓦然晃动出一朵迎春花，蜡黄蜡黄的，随风轻摆。很奇怪，这种画面曾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难道我与她的这次见面，是上天注定？
　　“你就是隋凤？”我盯着她，轻问了一句。
　　“嗯！”她应着，扭头瞅了我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开，柔柔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我随后跟着她进了房间。我打量着这间并不算太大的客房，南侧靠墙置放着一张双人床，北侧贴墙放了一对会客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了两瓶啤酒和几盘简单的小菜。
　　我倒了两杯啤酒，端起一杯递到她手里，随后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容貌与视频中或者说与我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视频中她的脸型应该是椭圆形的，而现在看却显得略长一些，不过看上去比荧屏上的那个她多了一种骨感之美。大大的眼睛透着灵慧的光泽。她一直低着头跟我交流，或是有意躲避着我专注的眼神，脸颊上挂着两朵儿娇羞的红晕。我已经记不清和她聊的啥了，反正就是复述着视频聊天中和她曾经说过的话，满满的都是思念仰慕之情。这两个月来，我们频繁的视频聊天，已经把心里的话都倾吐给了彼此，而两个人真实面对的时候却又感觉词穷，似乎无话可说。
　　我打了一个哈欠。细心的她似乎瞅瞄出了我的倦意，说道：“天快亮了，睡一会儿吧！明天你还要办事儿。”
　　“嗯！”我应着，瞅了那张大床一眼，没挪动身子，也不再说话。
　　她脱了鞋子上了那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随后掀开被窝钻了进去。我一直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偷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只是解下了脖子上搭着的红丝巾，脱去外套，随后钻进被窝。她弯曲着一只手臂，胳膊肘支着床单，手掌托着半边脸颊，盯着我轻轻说道：“上来睡吧！”
　　我愣愣地回了句：“你在床上睡，我在沙发上猫一会儿就行了。”
　　她却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说：“在沙发上睡多累？上来睡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我坐在沙发上仍然没挪动地方，但那一刻我的呼吸突然有了些紧促，心也“突突”跳得厉害。我很明白她的暗示，看样子，她已经准备好了和我做那种事儿。我企盼的美好一刻即将来临，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是个离过婚的人，本来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但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蓦然间有了些紧张，紧张得就像是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身体，第一次和女人做那种事儿。我哼哼嗤嗤，不知道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做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那一刻我的心头却涌动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我有种预感，她肯定会给我不一样的感觉，甚至是一生都难忘的感觉。
　　我的第一次不是给了夏荷，夏荷也没把她的第一次给我，这一直是我俩不说破，但觉得腻歪的情结。我的第一次给了冬梅，冬梅的第一次也给了我。那次印象特别深刻，我喜欢闻冬梅身上那种带着泥土气息的特有香味儿，以至于那种香味儿成了我爱恋一个女人的特殊癖好。隋凤身上没有那种泥土气息的味道儿，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水的芬芳，这种芬芳透着一股子高贵冷艳，让我同样痴迷沉醉。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不一样的气质不一样的品位也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
　　我迅速脱鞋上床，掀开床单钻进了被窝。刚刚挨乎到她的身体，她突然叫了起来：“什么啊，怎么这么硬？”我问：“哪儿硬？”她说：“腿。”她说着坐了起来，借着灯光打量着我的假肢，“这是咋了？”我说：“断了。”她问：“啥时候的事儿？”我说：“快十年了吧！”她说：“你可真行，干吗不告诉我？”我问：“这个重要吗？”她摇摇头，笑了笑，不再说话，随即在床上躺了下来。
　　那个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第二天我被她强迫叫醒强迫起床的时候，脚刚刚踏上地面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我感到自己浑身像是被抽了筋骨，四肢软绵绵地站立不稳。
　　第二天，她一直把我送到二手车市场，两人站在路边告别。
　　“到了，给你朋友打电话吧！”她盯着我说。
　　我应着，感激的眼神看看她，似乎有些不舍。她将搭在脖颈上的红丝巾摘下来，搭在我的脖颈上，温柔地说：“去吧！过几天我就去山东找你。”说着，扭身走了，临上公交的那一刻，她扭身朝着我挥手。我也朝着她挥手，一直目送着公交车消失在茫茫车流之中。
　　通过和她这次交流，我才知道隋凤其实并不在北京工作，而是在临近北京的河北省的某个县工作，她做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我并不想知道的太多，包括她在哪里工作或者做什么工作，甚至是有没有结婚或者有没有孩子。这一切并不重要，我也满不在乎，只要她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会毫不顾忌和她登记结婚。我似乎找到了真爱的感觉，与真爱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与隋凤分别之后，我电话联系到了早就等在北京二手车市场的何沈。我给他打电话，他语气急躁，听上去等得有些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