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荧屏女人
作品名称:混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21-12-22 21:30:48 字数:4529
我非常明白,想要承载起这个虚幻女人,或者说想要像个人一样地活着,我必须要再拼一把。
我骑着自行车满城晃悠,最终瞅瞄上了一处工地——东环路改造工程。东环路扩宽,两侧的人行道重新铺装,石材用量肯定不少。那一刻我暗下决心,一定拿下这个工地。
我通过朋友多方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个可靠消息,东环路南段由市公路局中标,石材铺装早就安排了人选,只有北段的石材铺装工程尚没有最后确定,而中标单位却是市远达公司。远达公司?我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也不由得凉了半截。
前年年底我刚刚做了一件对不起远达公司的事儿,就是领着陶达去工地抠石板的那次壮举。当时我虽然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钱,但我和远达公司的仇也算是结下了。如今我想操作这个工地不仅犯了愁,远达公司的赵总会不计前嫌把这个工程给我吗?思来想去,我觉得颇为难。
我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纠结,要是在平常,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在惯了不去受那个罪。但我一想到荧屏上的那个女人,她的话就如雷似鼓地在我耳边敲响,震得我的脑袋都嗡嗡作响:男人,不要装可怜,勇敢走出去……对!要走出去,一定挑战一切不可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那一刻,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要操作这一切,不可或缺的便是钱。想到钱,我想到了涛子。我极尽脑洞想了一圈儿,觉得唯一能借给我钱的也只有涛子了。于是,我立马骑着自行车回了老家。借钱的过程很顺利,涛子借给了我一万块钱。我拿着钱又返回了市里。接下来,我琢磨着如何用这一万块钱拿到那个工地。
我估摸着那个工地少说也有二百万的工程量,用这仅有的一万元操作实在是不可想象。姑且不说巨额的石材款,只是运输费怕是也不够支付三车的,更不用说刚进入工地时诸多的意想不到的费用。该怎么办呢?我揣着一万块钱陷入了沉思,思来想去,我想到了电脑上的那个女人。那天我又钻进网吧和她视频聊天,我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她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你要把钱花在刀刃上,这一万块钱,先着重考虑如何把这个工地拿到手,至于以后工地怎么操作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闻其言顿觉豁然开朗,从电脑桌旁忽地站起身子,抓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一个潇洒的转身便把衣服套在了身上,抬脚出了网吧门口。留下电脑里的那个女人在屏幕上扯着嗓子直喊:“喂!把QQ下了再走,喂!”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
我听不到她的喊话,即使听到我也不会返身关闭QQ,我是顺着电脑摄像头能照射到的路线走的,我是故意让她看到我的“潇洒”。我想让她看到我做事业时的那种状态,那个潇洒的转身,那个急急火火出门的身影,想让她亲眼目睹一个事实——我干起工作来也是蛮拼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我想博得她的青睐。我怎么这么在乎这个女人啊!简直是魔怔了。
我揣着装着五千元钱的信封直接去了远达公司。我早就打听好了,负责东环路工程项目的是肖治,而且石材这一块儿他说了算。我在远达公司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肖治,傍晚时分我买了一箱奶直接去了他家。敲开肖治家门的时候,肖治看着门外站着的我有些惊讶,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造访。“快进来啊!”肖治看着我说道。我晃了晃手里提着的那箱奶,笑着说:“肖经理,我是来看望你的。”肖治脸色一沉:“你来看我?你不是来害我的吧?”
我听得出来,肖治对前年的那档子事儿还耿耿于怀。他又怎么能不记得呢?前年年底,肖治负责的工地出现了工人闹事事件,闹事者还拨打了110,建设局王局长很生气,先打电话把远达公司赵总臭骂了一通,又派副局长亲自出面协调,为此,肖治也受到了赵总的严厉批评,而且年终奖金也给他扣掉了。
肖治想起这档子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飞起一脚把我从楼梯上踹下去。我仍然笑嘻嘻地说:“肖经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知道嫂子刚生了孩子,也就不进去打扰了,买了箱奶给嫂子留下补补身子,没别的意思。”
我的话还没说完,肖治就不耐烦地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拿走拿走。”
我容不得他争辩,把手里的奶箱一放就跑下了楼梯。肖治在后面直喊:“你干什么?我不要,回来!”我下楼梯的速度快得无与伦比。我出了楼梯口,气喘吁吁地骑上自行车,拼命蹬着车蹬子跑开了。我一边蹬车一边回头看,谢天谢地,肖治并没有追上来。
第二天,我便给肖治发了一条短信,说奶箱里有五千元现金,是送给孩子的礼物。我又含蓄地表达了我的意思,东环路石材铺装的工程还望多多帮忙。短信刚刚发过去,我就接到了肖治打过来的电话。电话一接通,肖治就毫不客气地说道:“钱经理,抓紧过来把你的奶箱提回去,东环路铺装的事儿我说了不算,也帮不了你什么忙……”说完,扣了电话。
我一脸颓废,有些绝望。一只手使劲儿搓着额头苦苦想着应对的办法。思来想去,我掏出了口袋里仅剩的五千元钱,又抽出三千块钱装进了信封,骑着自行车向着肖治的小区而去。我在小区门口的超市又买了一箱奶,将信封塞进奶箱,提着便上了楼梯,随即敲开了肖治家的门。
“你来了!”肖治把早就提在手里的奶箱朝着我伸过来,“你检查一下,这个箱子我可没打开过。”
“肖经理,你这是干什么?只是一箱奶而已嘛!”我嬉笑着说。
“这是一箱奶的事儿吗?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肖治的表情突然无比严肃,“把奶提回去,别跟我玩虚套,你说的事儿我办不了。”
我手里还提着一箱新买的牛奶,并没接肖治递过来的箱奶,脸色一沉,带着哭音说道:“肖哥,你就帮帮兄弟吧!那个工程我若是做不了,怕是我就不行了!”
“你说啥?工地做不成还不活了?”
我点点头,说话的腔调都变了:“我刚离了婚,现在是没人没钱,光棍一根,活得真没什么意思,你若是不帮我,我以后都不知道该咋过了!”
肖治没再搭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我趁机又把手里提着的奶箱往地上一放,转身又跑开了。这次,肖治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卖命地喊我。我回到家以后,没再给肖治打电话催问这件事儿,肖治也没再给我打电话,我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中度过了一星期。那天早晨,我终于等到了肖治的电话。他这次打电话没有像上次那样开口就叫嚷,而是心平气和地说:“兄弟,我不是不帮你,只是这个工地盯着的人太多了,况且你去年做的事儿还得罪了赵总,如果你非得要拿下这个工地,就得先摆平赵总,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你,你自己想想办法吧!只要赵总同意了,我这里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又陷入了愁苦,我知道肖治所说的赵总就是远达公司的赵繁华,我跟他素无往来,这道坎儿又摆在我的眼前。我手里就剩了不到两千块了,又拿什么去摆平他呢?况且这样的公司大老总又怎么会把这么几个小钱儿看在眼里?我觉得无奈,不知所以。
那几天,我把所有的精神支撑都寄托在电脑荧屏上。每天傍晚时分,总是如约和荧屏女人视频聊天一段时间。荧屏女人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愁苦,问明了情况之后,有理有据地分析道:“你不要过于忧虑,我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会有个好的结果,耐心等着吧!”
又过了五天,我接到了肖治的电话:“钱龙吗?东环路的工地定了,你来做,现在来拿图纸,安排加工石材吧!”我放了电话,一蹦三尺高。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知道这件事肖治暗中帮了我的大忙了。
我要把这个喜讯第一时间告诉荧屏女人。我甚至都等不得傍晚时分,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机,电话刚刚拨通,我就兴致勃勃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工程的事儿成了……”
话筒里女人的语气异常地冷静:“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儿,这没有什么好激动的,不就是二百万的工程吗?你的目标不是这个,你要做到一千万,一个亿……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嗯!”我点头应着。这个时候,我为自己刚才的得意忘形感到有些惭愧,又冒昧地问了一句,“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我趁着高兴劲儿问出这句话,心里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会答应我这个请求。
荧屏女人突然“咯咯”地笑了,笑声爽朗:“你不是天天看我吗?”
“我是说……在现实中看到你。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隋凤,隋朝的隋,凤凰的凤。”她说着,又思索了一阵子,“过了‘五一’吧!‘五一’公司放假,我就回老家。”她这个回答很含蓄。
从那以后,“五一”,成了我的一个殷切的期待。细细算来,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这一百天对我来说应该是煎熬的,但这毕竟是一个希望。再说工程的事儿我也该着手操作了,我想我应该把思想转移到这件事儿上。
首先摆在我眼前的是解决石材的事儿。然而,石材是一笔很大的款项数目,我根本就无处淘置那么多的钱去垫付。而凭着我对远达公司的了解,公司绝不可能在我什么活儿都没做的境况下拨付工程款。怎么办?思来想去,我想到了陶达。
我给陶达打电话说明情况,陶达的回复也是简洁清爽:“兄弟,没问题,石材的事儿你不用发愁,万事儿由我操作,有钱你就给点儿,没钱也不打紧,我相信你!”
工地就这样开始运作了。我一边施工,远达公司一边拨款,直到工地完美结束,公司已经拨付了百分之九十的工程款。远达公司从来没对任何一家施工队拨款如此爽快。起初我怀疑,后来我肯定,公司对我是特别照顾,公司上上下下大小领导都知道我当年的所为,都了解我蛮横无理的脾性,欠谁的钱也不欠我的钱。
工程竣工之后,我手里竟然有了差不多二三十万的结余,我随后买了车买个房。不过,车是买的二手车,房是买的期房,尽管如此,我仍然很高兴,从不久前的居无定所身无分文,一步跨入有房有车一族,这个时候我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这一切对我来说是事业的一个起步,我也等于赚到了人生真正的第一桶金。
这个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个荧屏女人——隋凤。正是隋凤在我生命中的出现,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促使我勇往直前迅速改变着命运。我想起了隋凤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潜力释放出来的能量甚至出乎你自己的预料,有的人却没有察觉到,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挖掘出来,便郁郁终老,这类人是可悲可叹的。”看来,我是发掘了自己的潜力了,而且也从中尝到了甜头。
这个时候,隋凤在我心里几乎成了神一般存在着的圣女。我崇拜这个女人,也同时激恼了另一个女人——夏荷。
夏荷听到我买车置房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说我欺骗她。我问:“我怎么骗你了?”夏荷说:“你私自隐瞒了婚前财产,你等着咱俩离婚后,拿出钱来买车买房,你这么做,还有良心吗?”
我哭笑不得,解释说这些钱不是我俩在一起的时候赚的,是我俩离婚后我做了东环路的工地赚的钱。夏荷却不相信,她不信我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赚到这么多钱,任我说破了天也不信,便继续大骂我是个大骗子,气得我关了手机。
见钱眼开似乎是所有人的天性,钱财也能使一个人露出他隐藏的本性,夏荷的泼妇行为更让我肯定了当初选择离婚的正确性。我不止一次地拿着夏荷与荧屏女人做个比较,简直没有什么可比性,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工地的角落里有一棵报春树,树干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却在枝头挑着几朵蜡黄蜡黄的迎春花。娇小的花朵随风轻摆,昭示着此时此刻我浪漫的情怀。
风儿不解风情,吹摆花朵。风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用心去感应。随风又是什么?来无踪去无影,一切尽随风。
我把脑袋俯上去,闭着眼睛,轻嗅着花香。淡淡的花香穿过喉管,在我的身体里缓缓扩散。黄色的花瓣幻化成一件暖黄色的紧身毛衣,紧束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她忽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我突然开始遐想,奋不顾身地抱住她,抱着这个浑身散发着香味儿的女人,嘴巴紧紧贴上了她的香唇,尽情享受着她给我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