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从中作梗基层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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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雾从乌江上升起来，笼罩着苦竹岭，一辆货车拉着满满一车水泥进入木井越过苦竹岭，驶进临江村。村头，一堆乱石、泥巴堵在路上，把原本就只有四米宽的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驾驶员下车看了看，摇了摇头。这时候，曹懵鬼鬼祟祟走过来，指着驾驶员说：“临江村的水泥是独家供应，识相的返回，否则，小心你的狗命！”
　　驾驶员被蒙在鼓里。嘿，明明说好的，一早运水泥到临江村，咋会是这个情况呢？他一边想一边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曹懵，心里害怕，只得上车调转了车头。
　　杨雪梅和安永爱一早到工地查看施工情况，发现还是停工的，工地上一包水泥也没有。
　　“水泥怎么还没到呢？昨天胡年华不是说今天一早就运来吗？”
　　“队长，我们去村头看看来没有。”安永爱建议杨雪梅去看看。
　　他们刚来到村口，看到水泥车已经调头回转，隐约看见好像是曹懵钻进路边的树林，但也没有确定是谁；再看到堵路现场，非常生气：“谁干的？简直无法无天？”
　　这时候，田大权和曹明堂也赶了过来。田大权朝曹懵隐藏的方向看了看，大声吼：“是谁这么缺德，敢在临江村干这事，不想活了？明堂，你去喊曹懵组织点群众来把这里疏通了，简直不像话。”说着开始带头搬石块。
　　“就这样吧，工程就先拖到吧。”杨雪梅气得脸色都变了，有气无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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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杨雪梅一直在想，这个村的工作，总感觉是哪里不对劲，可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从进村的第一天开始，什么事情都总是不那么顺心，总是要遇到些磕磕绊绊，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左右着杨雪梅的思维。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杨雪梅大脑一片空白。轿子上打屁，除了轿夫和新媳妇还能有谁呢？攻坚队这一盘人，除了支部书记和主任，就是驻村队员，驻村队员舍家离子来到这攻坚战场，应该一心想把事情干好啊。支部书记安永爱，干工作脚踏实地，从来不两面三刀，是一个心直口快而且很稳重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刺球。至于村里曹懵等那些人，即使有想法也应该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啊。
　　田大权，村主任田大权一定有明堂，从第一天起就发现他说话阴阳怪气阳奉阴违，并且在处理剔除曹懵贫困户的事情上，在垫资改造电网的事情上，在平时工作的积极性上，细细想来好像都有问题。可是，也不对啊，村民委员会主任，是群众一票一票选出来的啊，咋会出现这个问题呢？杨雪梅一边走出院子，一边抓着头，显得很是焦头烂额。
　　安永爱背着雷锋包从院子外面进来，正好遇见杨雪梅。
　　“队长，你昨晚好像没睡好呢，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啊，要走哪里去呢？”
　　“老安，我正准备去找你和我一起下队，今天我们去大屋基组看看。”
　　“好呢，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两人说着话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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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江村一共七个村民小组，大屋基组是这个村最远的一个组，要坐船过乌江，再翻一座山，经过沿河夹石镇的一个村庄，才能到达。其实，杨雪梅喊安永爱和自己一起到大屋基下队走访有两个原因，一是自己确实要去那里做深入了解，扶贫帮困才能因地制宜对症下药，二是由于路途远，在路上可以通过安永爱支书深层次了解一下临江村的一些具体情况。
　　“你讲讲吧，安支书，你当支部书记有些什么故事呢？”杨雪梅旁敲侧击，希望从安永爱支书的故事中了解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特别是希望找到那一双无形的大手到底在哪儿。
　　“好吧，那我给你讲讲我是怎样当上这个支部书记的，上次你就问过了。”安永爱一边说，记忆的匝门又缓缓打开了——
　　也就是几个月前，村里的支部书记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不再继续担任村里的支部书记，一段时间，村里群龙无首，村民些经常扯皮打架，对村里猜忌不断，大事小事都上访，整个一盘烂摊子。那时候安永爱还是支部副书记，乡里倒是有这个意思叫他把这个担子挑起来，可是心里很矛盾啊……
　　一天晚上，一颗白炽灯泡悬挂在中央，安永爱一家四口，围着一张靠着板壁的餐桌，母亲杨春秋坐在上方，安永爱坐在下方，妻子杜永妮和儿子安卓坐在侧面。安永爱清了清嗓门说：“村支书王华辞职了，村里没有领头的人，我担心扶贫政策落不了地，错失良机，群众吃亏，所以想去把这个担子挑起来，带领群众脱贫攻坚。”
　　“永爱呵，你不能去当那个支书。你是个上门女婿，在这里孤门独姓的，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一个帮衬都没得，到时候搞得不好，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哟。”岳母杨春秋第一个反对。
　　“妈，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这些年来，我在村里和大家相处也还可以，大家对我应该没有什么看法。”安永爱点着头虽然觉得岳母的话有些道理，但是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爹，我劝你最好不去当那个支书，拿钱不多，管事不少。之前王支书比你有本事，人家都要辞职，你身体又不好，还去逞什么能？”妻子杜永妮听说丈夫要去当支书，想起他平时的身体又不好，急着反对。
　　“永妮啊，你是看到的，我们村那些驻村干部抛妻别子，到我们这些山旮旯来，为临江村脱贫攻坚工作，不分昼夜地干。我作为临江村人，又是共产党员，出来带个头，也是应该的嘛。”
　　“临江村是深度贫困村，现在脱贫攻坚压力很大。你看，我们村说要修办公楼，修起了一直是那个毛坯，说装修却迟迟动不了工，自来水也没得水源，通组路都是些毛路，连户路还未启动，产业发展还没得路子。村支书这副担子不轻啊……”杜永妮毫不示弱。
　　“担子再重，临江村总得要有个人担吧，我是副支书，我不先担起来，谁来担？我决定先担起来，今后有合适人选了，我就主动辞退。”
　　“我是担心你身体，一会儿这里不舒服，一会儿那里不舒服，不是便秘就是拉肚子。”
　　“小病小痛哪个没得点哇，我按时吃点药就可以了。”
　　“你不依人劝，你硬是要当我也拦不住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着夫妻俩的对话，岳母看着女婿当支书的决心也是板上钉钉了，拄起拐杖，蹒跚着走进里屋。嘴里在嘀咕：“上门女婿，从人见人恨到做大家的领头人，能人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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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组织信任，群众也认可，我就当上了支部书记。”安永爱回忆了当初上任支部书记的艰难，继续说，“可是，我时常感觉到内心很惭愧，上任这几个月，村里发展也没理得清头绪，要是你杨队长不来，不晓得我们村这个脱贫攻坚要搞成哪样烂摊子。”
　　“老安，你够优秀了。在脱贫攻坚的关键时刻，你站出来，勇敢地挑起了这副重担，群众会感谢你。至于脱贫攻坚还没干出成绩，你要知道，这扶贫工作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是一个长期的系统工程，需要我们大家努力，需要涉及基础设施、产业发展、易地搬迁等方方面面，最终才能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满足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你说是不是这样？”杨雪梅听完安永爱上任支部书记的故事，内心受到了深深的震撼。这位淳朴的土家汉子，这位曾经不受人待见入赘女婿，在关键时刻能站出来勇挑重担，真是不简单。
　　杨雪梅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急着问安永爱：“哦，老安，当初没有支部书记的时候，田大权主任咋不站出来呢？他也是党员哇。”
　　“这个就不好讲了，杨队长。”
　　“咋不好讲了？莫非你还把我当外人？说说吧，田大权主任肯定也是有故事的。”
　　“队长，本来有些话不该讲，因为毕竟是一个班子，相互说闲话没得意思。”
　　“不怕，肉烂在锅里，只要和其他外人不讲就行了。至于我，你肯定要给我讲讲，我才能全面掌握我们内部的情况啊。”
　　“那我就讲讲吧——”
　　田大权一直以来在村里有点强势，祖祖辈辈家大业大，家族也大，村里大事小情都是由田家说了算。他当年竞选村主任，做了好多手脚，又是走东家串西家，又是许愿拉票，又是欺哄吓诱。当时群众没法，认为随大妈是吃饭，随二妈也是吃饭，谁当主任都是那样子，既然他想当，就让他当呗，做个顺水人情，也不得罪他。
　　可是，有一桩事情，群众真是把田大权看明白了。
　　选村主任的时候，他到处承诺：只要当选了村主任，凡是给他投同意票的，每家一百斤大米。作为人多地少的临江村来说，一百斤大米还是有诱惑力的。可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年，田大权把老百姓的冬春救助粮从民政办运来，找来一百条口袋，把有“救助粮”字样的米口袋全部换掉，作为当年亲妹妹家娶儿媳妇的贺礼。
　　当然，群众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有人说在田大权家的火塘里，看见过“救助粮”字样的口袋碎片，还没有燃烧完。反正村里大家都在谈这件事，无风不起浪，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假吧。可怜的群众，不但承诺许愿的大米没有回音，反而连应该得到的冬春救助粮都不见了踪影。所以，他虽然当了村主任，大多群众都不喜欢他。
　　杨雪梅逐渐听出了端倪，田大权这个村主任的形象在脑海里慢慢展现起来，有鼻子有眼睛，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一副狰狞的面孔——不过，思路却渐渐清晰起来。
　　安永爱说着田大权的故事，突然感觉腰部剧烈疼痛了一下，立即用手托住腰部，脸上一阵难看，靠在了路边的石墙上。杨雪梅没注意，继续在前面走，走了十来米远，才发现安永爱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安永爱靠在后边路旁，急忙问：“老安，你怎么了？”
　　安永爱知道自己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腰部总是不时疼痛，感觉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没有在意，急忙说：“没得事，也就累了，歇一下。我马上来。”
　　安永爱一边强忍剧痛却又故作镇静若无其事地回答着杨雪梅的话，一边吃力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因为他知道，这个痛都是一会儿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