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水里之鱼

　　晚上九点，宁冠初提着行李箱走出火车站。安懿开着电动车在火车站外等着他，两人久别重逢，兴奋地拥抱着。宁冠初抱着安懿，狠狠地亲吻着她的脸蛋，粗粝的胡子茬都把安懿给弄疼了，直疼得她皱眉头。
　　刺骨的寒流袭遍城市每个角落，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山珍店里，却是红红火火，暖意烘烘。两个店员摆货送货，安平收钱记账接电话，宁冠初接待客人做生意。
　　门外走进一穿厚厚冬衣的男人，向宁冠初要一件黑枸杞。宁冠初看了一眼客人，惊喜地叫了一声：“马教授！”
　　马教授定睛看着宁冠初，认出了他，也惊喜地叫起来：“宁冠初！哎呀，小伙子！好久不见！”
　　两人兴奋地拥抱着。
　　“我儿子上次出差路过这里，买了二十斤黑枸杞回去，那东西是好东西，正宗纯粹地道！这不，我出差路过，专程买一件回去。”马教授说。
　　宁冠初搬出一件黑枸杞，送给马教授，把教授喜得乐开怀。
　　马教授拉着宁冠初的手，感叹道：“短短一年多时间不见，冠初干出成绩来了！可喜可贺。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有本事！”
　　两人聊着话时，马教授又把话题说到收藏小人书上面。
　　“那套四大名著小人书现在又涨价了，张老板赚发了。你那里还有没有成套的小人书？比如《儒林外传》《聊斋志异》？最好是第一期的。”
　　宁冠初说：“有《聊斋志异》《封神演义》，也有不少的单本单册小人书。”
　　“太好了，我全要了。”马教授兴奋地说，“我正打算在学院放寒假时到山里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宁冠初问道：“教授，你们收藏辛亥革命时期的邮票吗？我曾爷爷留有几枚。”
　　马教授的眼珠子顿时瞪得又大又圆：“确定是辛亥革命时期的邮票吗？”
　　“没错的。由于是祖上的亲笔书信，我爸爸一直珍藏着。”
　　马教授激动得全身发抖，他紧握着宁冠初的手说：“辛亥革命时期的邮票当时流通量就不广，收集的人为数不多，比小人书更值钱，保存得好每一枚在百万以上。”
　　由于马教授要赶时间，他与宁冠初互留了手机号码，送走马教授，宁冠初把这一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了父亲。
　　安懿中午下班过来，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抱着宁冠初转了两圈。
　　安平在一旁笑说：“爷爷也有不少邮票，到时拿出来给马教授估算一下。”
　　安懿听了大笑：“爸，爷爷那些邮票我见过，新中国建立以后的邮票不值多少钱。再说了，收藏的人也多。还估算呢，贻笑大方。宁冠初家祖上是出版商，很早以前就有收藏的做法了。他们家收藏的都是好货。”
　　安平说：“你当初还说宁冠初没读过书，没读过书又懂得收藏这些东西？”
　　“我还不是想保护他吗？不想让他这个山里人受到城市人的白眼冷眼，提前打预防针。”安懿说。
　　安平语重心长地说：“爸爸妈妈心里从来就没有山里人城市人之分，只有女婿心里疼你爱你，能挣钱养家，孝顺长辈，勤劳肯干，正直质朴，我们就接受他。”
　　“爸爸！”安懿扑到爸爸怀里，紧紧地抱着慈祥可亲的父亲。
　　宁冠初用托盘端出午餐，打电话叫刚下班的安燊过来一起吃饭。两个店员送货回来，大家挤在一起吃着饭。
　　安懿望着玻璃门外呼啸的寒风，劝爸爸晚上别去街头卖艺了，天冷容易着凉。
　　宁冠初也对安平说：“爸，冬天了，别去了。咱们不差那点钱。万一冻坏生出病来不划算。”
　　子女们都在相劝，安平同意晚上不去摆摊卖艺。
　　
　　新年的脚步渐渐走近，乐团要在剧场连演三天，这段时间乐团在忙着排练，安懿吃了晚饭，又匆匆赶到乐团加班排练。
　　宁冠初的店铺忙到八点打烊，送岳父回小区之后，他赶到乐团。他站在排练大厅的门外，远远地注视着演奏员们在指挥师的指挥下演奏，舞台灯光异常明亮，安懿抱着琵琶坐在最前面，即使穿着普通的衣服，但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安懿还是美得光彩夺目，举止超凡脱俗，让宁冠初都看呆了。
　　安燊打电话给宁冠初，说他在开会，让他帮送宛贝儿回来。宁冠初挂上手机，乐团结束了排练，演奏员们背着乐器依次从宁冠初面前走过。
　　宁冠初等到安懿和宛贝儿，先送贝儿回家。路过蛋糕店，贝儿嚷着要吃甜食。安懿陪宛贝儿进店里，一口气买了几袋甜品，宁冠初愕然，劝安懿晚上别吃甜食，这种习惯不好。安懿笑着不理会他，到了小区楼下，安懿把零食全给了宛贝儿。
　　目送宛贝儿上楼，安懿捏了下宁冠初的脸，说：“傻子，贝儿怀孕了，排练这么累，她当然要补充食物啦。”
　　宁冠初笑了，说：“你怀孕了，我晚晚炖补品给你吃。”
　　安懿甜甜地笑了，坐上电动车，紧紧搂着宁冠初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
　　“宝贝，春节回家过年吗？”宁冠初问。
　　安懿说：“我们乐团过年都不放假，要到各地去演出。过了初八才能回来，也只能放一星期。”
　　“我们过了初八再回去，在山里过一星期，怎么样？”宁冠初说，“初十过后，火车票和汽车票都不紧张。”
　　“那好啊。”安懿说。
　　宁冠初又说：“我看了新闻，人们现在管在外地工作赶回家过年的人叫‘候鸟族’，我们也是‘候鸟族’的一员。”
　　夜晚的寒风尤其狂悖凛冽，安懿拉低冬帽，双手伸进宁冠初的羽绒衣口袋里。回到出租屋，门一关上，两人情不自禁抱在一起拥吻着。正吻得兴起，有人在门外敲门，着急地叫着宁冠初，一听声音，安懿推开宁冠初。
　　“你看你，叫你少走近他们，这下好了，麻烦不断。”安懿小声说。
　　“没事，就帮他们一点忙。”宁冠初开门出去。熙阿姨在门外等他。
　　安懿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了好一会儿书，宁冠初还没回来。不知那两个老人到底找宁冠初做什么？安懿等着等着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隔壁的焦大爷突然大小便失禁，熙阿姨搬不动大爷，叫来宁冠初，清理了焦大爷一身的污秽，宁冠初和熙姨送大爷去医院，直忙到凌晨一点，宁冠初拖着疲惫的双脚回到家。安懿早已沉睡在香甜的梦乡里。
　　清晨，宁冠初做好早餐，叫醒安懿，安懿懒到家了，每天早上都是他叫醒她，她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他却乐此不疲地照顾她，就为了心爱的女人貌美如花，他情愿辛苦受累。
　　送安懿上班后，宁冠初带着早餐赶去医院，给焦大爷刷牙洗脸，端屎端尿，服侍完事又赶到铺面，开门做生意。中午做好饭，和岳父说一声，赶去医院送饭。
　　看到宁冠初为了邻居跑上跑下，累得不成人形，安懿好生气，却又不好指责宁冠初。他已经够累了，她不能给他继续添乱。
　　元旦伊始，乐团在剧场连演三天，全家人都来捧场，唯独宁冠初留在医院不能前来。
　　演出结束，安懿回到家，没见到宁冠初的身影，真是给气坏了。想等他回来发脾气，可一连几个晚上宁冠初都没回家。打电话过去，听到宁冠初说焦大爷的病不能离开家人的照顾，她的气忽然全消了，无儿无女的老人，也确实可怜，宁冠初无疑成了老人家最依赖的亲人。设身处地想了想，安懿不再生气，上床安然睡觉。
　　年底转眼临近，焦大爷出院了。宁冠初背着焦大爷从一楼走到七楼，安顿好大爷，他赶去店铺，安平在宁冠初照顾焦大爷这段时间，把店铺的生意依旧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也做得清清楚楚，让宁冠初深感欣慰，一家人就是好。
　　店铺直到年三十晚六点才关门打烊。宁冠初在厨房包了三斤饺子，一大碟芝麻馅糍粑，赶着送给焦大爷，然后给两个勤劳的店员每人三千元回家，外加一大袋香菇，把店员高兴坏了。回到岳父家，宁冠初送给岳父两万元大舅一万元的大红包，这一慷慨的举动自然把全家人乐坏了。
　　“这是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大的红包！”安燊开心地说着，把红包放在嘴边亲了一大口，一时间，家里笑声四起。
　　美味嘉肴摆上桌，宁冠初向爷爷岳父大舅敬酒，全家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吃着饭，这个家，自从有了宁冠初的加入，家里的氛围更温暖更完满。
　　
　　春晚依旧是安家人每年除夕必看的节目，感受着春节暖暖的年味围绕身边。年夜饭基本上是上火的菜肴，奶奶有心准备了养生茶和豆汁，每人一大杯，谁不喝她老人家跟谁急。
　　宛贝儿靠着安燊，手里抓着一大把瓜子津津有味地嗑着，她用手碰了碰前面靠着宁冠初坐着的安懿。
　　“安安，你今天一打卡就跑了，后面发生了一件事你都没看到。”宛贝儿说。
　　安懿转过身问道：“什么事啊？我得送年货给钱姨钟姨和曹姐。”
　　“明天乐团要和交响乐团合并演出，只保留琵琶三个位置，你、小小和方子娆卞尚婕都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大家都在猜测会有哪个给刷下来。”
　　安懿也紧张了：“有消息公布出来了吗？”
　　宛贝儿笑说：“你放心，你不会被刷下来。你刚走，竺俊亮就过来说了。你稳坐一席，这是没得说的。竺俊亮是指挥，他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二席是小小，三席，你猜，是谁？”
　　“应该是方子娆吧？”安懿说。
　　“你猜错了，是卞尚婕。”
　　“不是吧？”安懿有点吃惊，“怎么会是卞尚婕？”
　　“没想到，是吧？方子娆当场询问竺俊亮为什么不是她？竺俊亮让她去问卞尚婕。方子娆逮到卞尚婕就问，卞尚婕不肯说，两人当场撕破脸，吵了起来。情急之下，方子娆去找团长，竺俊亮和天舒乐团的团长简毅当时也在办公室。团长直言，卞尚婕把什么都说了，方子娆从你手里抢走了宣宜宾，还趁你外出之际对你的琵琶做了手脚，品德败坏，两个团的团长做出了决定，让卞尚婕做三席。方子娆的事情败露，有可能被炒。她这下惨了。”宛贝儿得意地说，“安安，卞尚婕帮你出了一口恶气。”
　　安懿却说：“卞尚婕也不是好东西，为了争夺三席，出卖了方子娆。我们在山里时，她和方子娆是同穿一条裤子，我早看穿她了。”
　　宛贝儿吃惊地睁大眼睛：“是吗？真的看不出来。听说东南亚回来之后，宣宜宾和方子娆分手了。”
　　“他们分不分手那是他们的事。”安懿漠然地说。
　　“卞尚婕事后说，宣宜宾看着你被洪水冲走，他哭得是撕心裂肺，哭了整整两晚。可是方子娆呢，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看到你回到乐团，方子娆是吓坏了，逼卞尚婕不许向策辉煌宣宜宾透露你的半个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远在北京的宣宜宾还是知道你回来了，果然向方子娆提出了分手。方子娆是机关算尽，玩惨了。全团都知道你们曾经发生的事。”
　　安懿淡淡地说：“都过去了，别说了。看电视。”
　　电视里，相声演员的表演真是乐趣无穷，全家人都在放声大笑，可是宁冠初却是静静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安懿觉察到了，她伸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三个字，宁冠初脸上顿时阴雨转晴天，笑容浮在眼里。
　　过了十二点，安懿和宁冠初与家人告别，回他们的小屋。一路上，安懿紧紧抱着宁冠初，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雪花飘飘洒洒，路灯孤寂地立在风雪中。在街头等红绿灯，即使没有车，宁冠初依然遵守交通规则，安懿正想催他，突然看到一辆小车发疯似地冲过路口，不用猜，一定是喝多了。绿灯亮了，宁冠初安稳地开着车，平安是最真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