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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除旧革新培育新风

作品名称:金菊花开      作者:杨东升      发布时间:2021-12-14 08:50:56      字数:5017

  1
  日复一日,一转眼半年时间就过去了。搞准了贫困程度底数,杨雪梅带领攻坚队员们继续多次走访,走访村里退休的国家老干部,走访社会各界人士,走访德高望重的老人,其目的就是集广大群众的意愿和智慧,制定临江村脱贫攻坚的实施方案。
  这天,杨雪梅刚从乡里开会回来,想到田兴福老人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哪里有水源,哪里的水水质好,田兴福都应该了解,于是就到田兴福家去,想和他了解一些情况。
  “找水啊?那我和你上山去找找看。”谈起上山找水源,田兴福很感兴趣,决定和杨雪梅一起上山。
  “大爷,你就给我说说就可以了。你老了,腿脚不方便,就不上山了去了。”
  “谁说我老了?我还能动,当年,知青在这里插队的时候,那个叫黄英的同志,也是想给我们打主意解决自来水的,后来,由于受组织安排,调回去了,这个事情一直就搁置了。”
  黄英?雪梅心里一咕噜,那不是自己的婆婆吗?哎,当年他们没有完成的事宜,我们这一代人来继续完成,要是都完不成,就太对不起老乡了。杨雪梅心里在暗暗下着决心。
  田兴福执意要一起上山找水源,杨雪梅也感觉田大爷心里一定有很多自己想知道的故事,所以就答应了,他搀扶着田大爷就上山了。
  一路上,他们摆着龙门阵(聊天),杨雪梅更多的是想要听听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老人到底有些什么故事,于是有意识地让他讲,田兴福也觉得和杨队长一起很随和,藏在心里的许多事,就像缺了堤坝的洪流,咆哮着一直滚了出来——
  “田大爷,我感觉安永爱支书很敬业呢,你给我讲一讲他有些什么故事吧。”
  “永爱啊,确实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他是一个入赘临江村的上门女婿。老家其实在临江村的背面,木井乡街上。早些年,由于自己家里弟兄姊妹多,家庭条件相比寨上的人家来说要恶劣得多,父亲立志送他读书,一心想他学业有成,将来出人头地。可是,安永爱读完了高中,家里再也拿不出钱供他上大学,他只得跟着父亲整天背着棉花弹弓,走村串寨,为即将出嫁女儿的人家弹棉絮……”
  “呵呵,那还是一个好的营生呢,听我婆婆讲,弹棉花很受人待见的。”
  “是啊,是啊,那时候弹棉絮很受人待见,因为毕竟是为人家别人做一件关系到子孙衍昌的大事。主人怕弹花匠在棉絮里做手脚,所以对弹花匠特别的热情,一天三茶三饭,烟酒不离,不敢怠慢……”
  “那时候,安永爱和父亲在主家堂屋搭好台子,身背长长的弹弓,一手扶弓,一手拿锤,像一场舞蹈。弹花匠把弦靠在棉花上,用锤弹几下,棉花就缠在弦上;然后又把弦拿起来,离开棉花再弹几下,棉花就散了,细了,变成柔毛四处飘散。其实最吸引人的是那弹弓发出的声音,很好听,就是一首奇妙的乡村交响曲,孩子们拍着手,模仿者那声音学着唱:‘弹花弹花嘀昂嘀昂……’后面那个嘀昂两个字连声发出,重复吟诵,悦耳动听……”
  “田大爷,你讲得真是逼真,我都仿佛要回到那个时候了。我们小时候都经常学这个弹棉花的声音,‘弹花弹花嘀昂嘀昂……’哈哈,真是有意思。”
  田兴福来了兴致,继续讲:“安永爱们父子把弹出的棉絮用线横着、竖着、斜着套在棉絮的两面,巴巴适适,柔柔软软,然后用木制的熨斗均匀有度,反复熨压,再套上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布料,里子面子一缝合,就成了新床上的棉被。女儿带着棉被出嫁,新房婚床上整整齐齐叠一码,非常喜庆。前来欣赏新娘的亲朋好友都要数一数,被条多少床,做工如何也要评论一番,一般说的多是好话。主人就图个吉利,什么棉被弹得好,子孙满处跑,什么婚嫁棉被多,子孙生一窝。其实,那时候讲究的就是多子多福。”
  “那他咋就成了临江村的上门女婿了?”杨雪梅对安永爱的故事很是感兴趣,急忙追问。
  “这个啊,说来就话长了。那一次,安永爱和父亲来到临江村杜家弹棉絮,弹了几天,发现这家要嫁的姑娘情绪逐渐不好,整天愁眉苦脸。茶余饭后,父亲免不了要与主人闲聊些天南地北的事儿。从他们的闲谈中,安永爱知道了这家女儿杜永妮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人家男方嫌做上门女婿丢人,不同意了……”
  “杜永妮在杜家排行老五,五姊妹都是女儿身,个个长得如花似玉,人们戏称五朵金花。前面四个姐姐相继出嫁,家里就剩下老五杜永妮了,杜老爷无论如何都要招一个上门女婿来为自己养老送终。这不,都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男方又反悔不同意了,说做上门女婿丢人。养女是弱门,又能怎么样呢?……”
  “杜家的事倒是引起了安永爱父亲的兴趣,他在思量,人家家底无论如何都比自己家强,姑娘又长得乖巧。能不能把安永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自己家几个儿子,负担重,将来都成家了,本身就少的田地家底就更加捉襟见肘了。于是就与安永爱商量,安永爱考虑到家庭负担重,再说也是读过书的,对入赘这个事也想得开,也就同意了父亲的想法。于是,请了媒人去临江村提亲,一谈即合。人家杜家看得起安永爱是个高中生,说话做事有分寸。”
  “呵呵,他们还真是天作之合!很有缘分呢!”听着安永爱的故事,杨雪梅发出了感慨。“田大爷,听说那时候上门女婿受人欺负,是不是这样啊?安永爱支书是不是也受人欺负了?”杨雪梅继续问。
  “是啊,那时候在农村,上门女婿被女方家族瞧不起,想方设法欺负人,原因很简单,也就是来了一个与家族共享财产的人。如果不上门来,杜家就只得把女儿嫁出去,两老百年归天后,遗留下来的山林、田地等家产就是寨上族人的了……”
  “嘿,你还别说,安永爱当时还真是受了气——几年后,岳父杜老爷病逝。出殡那天,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安永爱请来帮忙的人抬着老丈人的棺材,经过旁边一家人的院坝,准备抬到山上安葬。这家主人平时就对安永爱恨之入骨,巴不得他家有个天灾人祸绝了后,以便独吞家产。然而这是必经之路,否则要绕一大圈,多用半个小时时间,这么庞大的工程,耗时费力肯定不行的。”
  “那咋办呢,这不是牛栏卡死马仔吗?”杨雪梅显得有些着急。
  “丧葬队伍刚走到院子中央,主人拿出斧头,大吼大骂,凭什么抬着死人从他家院坝过?说着举起斧头砍断了捆棺材的篾条,棺材停了下来,那人一不做二不休,撬掉棺材盖子,硬是活生生把棺材里的死人拖了出来摆在一边。大家都惊呆了,多么狠毒啊!安永爱忍气吞声,只得按照农村的风俗请先生将老丈人重新入棺起丧,另寻路径,用木棒木板在高坎处搭桥铺路,费了好多人力物力,才把棺材抬到了丧葬地点。”
  杨雪梅心凉到了极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现在受人尊重的支部书记,曾经受尽了这样的气。她急着想知道,受了欺负的安永爱,后来怎么又变成了支部书记,这真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天下奇迹”的转变,她继续问:“后来呢?后来安支书怎么了?”
  “从那次以后,安永爱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一定要扭转这种不像话的怪思想,一定要让后家人们都喜欢上我。为了这一心里暗暗的诺言,安永爱也付出了不少。其实,安永爱也不是懦弱,更不是作为入赘女婿就必须低三下四,就必须唯唯诺诺,他是下决心用自己的言行来感化人们,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扭转一种落后的思想观念。于是,寨上哪家有红白喜事,大事小事他总是当作自家的事情来干,村头巷尾道路上有牛拉了粪便,他总是主动带上工具及时清除。遇到村里大人或是小孩,他总是毕恭毕敬,尊老爱幼,更让人感动的是,遇到老人背着或是挑着东西,安永爱一定会把别人的东西弄到自己的肩膀上……”
  杨雪梅眼睛湿润了,她知道了,安永爱支书是在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感化和影响大家,他是在用宽广的胸怀教化着人们的思想。
  田兴福大爷继续说:“1985年,上面的教师都不愿意来这边远的山村教书,村里的学校没人教书,停办了。为了求学,孩子们每天天不见亮不得不起床,提上罐头瓶做成的煤油挂灯,用饭盒子带上午餐,摸黑出发。中午就在学校简单把带去的午餐吃了,晚上回到家吃晚饭,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冬季下雨下雪天,孩子们整天在烂泥地上,总是让大人放心不下……”
  “这也没有办法啊,当时很多地方都这样呢。”杨雪梅不以为然,淡淡说道。
  “呵呵,你不知道啊呢,这个时候,安永爱想到了当老师,他把一年级到三年级行走不方便的孩子们召集起来,自己一人担起了临江村小学的重担,一天又当校长又当班主任,又上语文数学,又上音乐体育。再后来,由于村里不通公路,县里配备的营养餐送不到村里,安永爱就日复一日地翻过几道山梁,到乡里的教育辅导站把营养餐挑到学校给孩子们吃。孩子们蹦蹦跳跳,家长们好不开心……”
  “慢慢地,安永爱从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入赘上门女婿逐渐得到了寨上的人的认同、尊敬,称谓待遇也从一个穷弹花匠逐渐变成了老师,姑爷。”
  “那后来咋没有教书了?还当起了村支部书记。”杨雪梅对安永爱的故事很感兴趣,刨根问底地追问。
  “杨姑娘,你看,那边山坡上有人在干活,我们过去看看,我今天讲累了,如果你想知道,我就下次给你讲吧。”安永爱指着旁边山坡上的人影说,杨雪梅急忙拿出雷锋包里的水壶,给田大爷倒了一杯水。“好吧好吧,田大爷辛苦了,喝杯水!”
  
  2
  山坡上,太阳越升越高,温暖的空气随着苏生的地面上升起来的蒸汽而颤动着。隔年的草又显出绿色,新嫩的草伸出细微的叶片,泡木和三青子的枝芽,还有黏性的桦树的嫩枝因为液汁而胀满了,一只探险的蜜蜂正绕着布满在柳树枝头的金色的花朵嗡嗡着。看不见的云雀在天鹅绒般的绿油油的山坡上颤巍巍地歌唱着,江上飞来的水鸟在那积满了塘水的洼地和沼泽上面哀鸣,鹤和鸿雁高高地飞过天空,发出春的叫喊。
  安守原和妻子张桂香在土地里劳动,地里摆着一挑粪水,土边拴着一头牛,看到远处有人走来,偶尔昂着头“哞——”长长地叫唤一声。安守原用锄头打着窝,张桂香包着头巾放着种子,把一颗颗玉米放到打好的窝里。
  由于劳动,张桂香逐渐感觉热了起来,她解开外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花布胸衣,被丈夫安守原瞧见了。
  “几十岁了,还买那些,怕你一个装乳头的口袋就要花好多钱,以前不都是自己缝个兜兜么?”
  “就你老和尚样都不晓得,人家这是杨队长特意从城里帮我买来的,说戴这个,还预防一些简单的乳性疾病。再说,我哪有钱买这些哇,人家杨队长说不要我拿钱,特意送我的。”
  “你这样说,看得出杨队长对你还好呢。”
  “人家不光是对我好,对全村人都好,你晓得不?田兴福大爷没交合作医疗参合费,生病住院的钱都是人家杨队长出的。”
  “无利不起早,你以为村里那些干部真的对你好,那是要想你答应搬迁到大龙去,晓得不?”
  “就你老和尚死脑筋,一根筋,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坏。”张桂香无言以对,埋怨了一句安守原,继续放她的玉米种子。
  杨雪梅和田大爷从山路上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议论。
  “大爷,我们只要在这里修一个足够大的水池,把你刚才说的那股水引下来,全村户户通自来水应该就没得问题了。”
  “是啊,杨姑娘,在我的记忆中,村里也就只有这股水好点了。”
  杨雪梅走近安守原们,急忙打着招呼:“大哥,你们在种苞谷啊?”
  “我们这地方啊,祖祖辈辈都种苞谷。”安守原爱理不理的。
  “种苞谷啊,不划算哦。比如你这块地,苞谷收入怕劳工和种子、肥料本钱都做不起哦。”杨雪梅马上回想到前几天省里召开的视频会议上,省委书记那铿锵有力的讲话:“我们要在全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村产业革命……”想立即制止安守原原始的传统种植。至于这个产业选择,玉米肯定是调减的第一对象,因为这个广种薄收,获益不大。
  “我们不种苞谷种哪样哇。”安守原说。
  “大哥啊,省里才开了会,现在,我们要在全省来一场农村产业革命。”杨雪梅拉开架势,准备开始宣讲关于农村产业革命的“八要素”。
  “就和你们城里人讲不清楚,哪样革命哦,做活路也犯法啊?”安守原听到“革命”二字,直接联想到了“文化大革命”,他就没搞懂,农村人做活路也要革命。
  “哈哈哈哈,大哥,不是这样,产业革命就是我们现在种庄稼,要换个种法来增加收入,这个玉米收入不大,我们正在想办法到底发展什么好。”说话间,杨雪梅无意间看到安守原身后的土坎上有一棵野生山桃,正发出了嫩叶,于是跑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我晓得哇,有人在摆龙门阵,说有些地方乡里干部还帮人家种出来的玉米苗都铲了,还挂了标语,什么‘你敢种,我敢铲,坚决消灭苞谷杆’,你们今天是不是也是来铲我这苞谷杆?”安守原显出一副无赖的样子,他看到杨雪梅在专心地看那野生的杨桃,更加现出鄙夷的神情。
  “山桃子,有哪样看法,山上到处都是……”安守原在一旁鄙视地说,在他的眼中,城里来的干部几乎什么都不懂,他们只知道,大米是超市里卖的,衣服是超市里卖的,什么东西都是超市里有,就不知道没有乡下的农民,没有工厂的职工,超市也就是空壳摆设。
  杨雪梅知道就这会儿要把安守原种苞谷给劝下来,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得有一个漫长的思想开导过程,只得慢慢来。于是就搀扶着田大爷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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