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精准识别大公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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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兴福出了院，心里一直在想，这次治病花了将近一千元，不晓得怕要几个月的低保才能还清楚这笔债务。她和燕燕说：“燕燕，我们往后怕是要节约点，把人家杨孃孃垫付的这笔钱给还了。”
　　“公，人家杨孃孃说了，你没交合作医疗，治病的钱医院报不到。说把票据给她，她去乡里民政办看一下能申请点补助不，万一申请不到，叫你不要担心这个事，她帮我们出了，不要你还。”
　　“这怎么得行哇，这不是给人家增添负担啊？燕燕，你看人家杨孃孃，对我们这么好，就像亲人一样。”
　　“嗯嗯嗯，感觉就像我的妈妈咯。”燕燕想起爷爷生病，杨雪梅队长那着急的样子，简直比妈妈还亲。
　　田兴福老人还一直在想另一个事情，那就是这次生病给他提了个醒，万一一病回不来，谁来置办后事？不行，得抓紧时间，赶快行动。
　　次日一大早，田兴福安排燕燕在家里看家，他到寨上去走了一圈，请来伟强富贵还有曹懵帮忙。在村寨下边的山脚下准备开山取石做自己的墓碑，管它的，人生一辈子图个哪样，无论如何得先把自己的“老房子”（活人墓）修好，将来去世了也才有个去处。
　　人们把石块开出来，伟强会石工手艺，按照七镶碑的规格裁好石料，一个脚子（垫碑的基石），一个盖子，一个帽子（俗称望山），两根柱子，一个斜丙，中间一个主碑板；并且把主碑板、柱子和斜丙磨得很光滑，那是要用来写字雕刻的。
　　随着碑石材料的准备停当，田兴福到村寨对面请来了退休老教师先生，请他来给他撰写碑文。
　　“来时不带半丝半缕，去时就为两柱一碑。”
　　先生抓了几下头发，给两边柱子撰写了这样一副对联。说这副对联好：“你看，形象生动刻画了田大爷你一辈子两袖清风，一辈子什么都不图，就得几块石头。”大家都说好，就这样定了。
　　这几天，安永爱时常摸了摸自己的头，时常在思考，总觉得老先生写的这副对联不好，有损田大爷的形象。他来到施工现场，对大家说：“我觉得这个碑不能这样做，你看，来时不带半丝半缕，倒是事实，但是去时就为几块石碑，太挖苦人了，田大爷一生为人处世方圆十里有谁不知晓？处事有方，深得乡亲们爱戴，怎么就说一生就为几块石碑呢？太没有意思了。”
　　“嘿，这样说来也是呢，田大爷一世威望不就被这几个字毁了吗？”富贵和伟强认为安永爱支书说得对。
　　田兴福也觉得有理，这些字刻在碑上是要流芳百世的，那不是说我一生碌碌无为，就搞了几块石头吗？这不是要叫我遗臭万年啊？不行！不能这样搞！田兴福一气之下，就把老先生给辞退了，造墓碑的事情就暂时搁浅了下来。
　　这天，杨雪梅和田芸挎着雷锋包，提着一桶油，走访田兴福。田兴福又在那里琢磨他的“老房子”，杨雪梅一边走一边喊：“田大爷，你病才好，又在修了？都给你说过好几回了，就是不听话。”
　　田兴福坐在活人墓旁边，吸着旱烟。燕燕在一旁坐在地上，把书放在膝盖上做作业，看着杨雪梅笑：“杨嬢嬢，你又来了。”
　　“燕燕，你看，我给你买什么来了？”杨雪梅说着拿出一支钢笔。燕燕不好意思，没有接。
　　田兴福走过来，接过钢笔：“这个崽崽就是出不得色，害羞，还不感谢杨嬢嬢。”
　　“大爷，以后你就不要弄你这个老房子了，人都死了还晓得哪样嘛，买点好吃的好好过日子，把身体养好才是大事。”杨雪梅坐在田兴福旁边劝道。
　　“公，杨嬢嬢说话你要听，去年你合作医疗也不交，上次生病在医院花了那么多钱，要不是杨嬢嬢帮你付了住院费，人家医院怕不帮你医哦。”燕燕也觉得杨雪梅们说得有道理。
　　田兴福杵着锄头，望着远处的荒山，若有所思，说：“儿子媳妇都不在了，就剩下我和燕燕，将来我走了，谁来管我呢？趁还动得，自己不做好怕将来没得谁管哦。”
　　“怎么没得人管呢？村里会管你的。”
　　“村里管啊，村里啊，怕管不得好多事。再说，村里不整人就万事大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田兴福一说起村里，心里就一肚子火。
　　杨雪梅哭笑不得：“大爷，你怎么这样说呢？有人管你，乡里在修敬老院，以后国家来管你，你就放心，不要修这个了。”
　　2
　　晚上，办公楼走廊上，杨雪梅正在安排胡年华明天一定还要到田兴福家去做工作，一定要把修活人墓的事制止下来，不管采取什么办法，结果就要一个，反正就是不能搞活人墓。
　　胡年华答应着，心里在想：这些老百姓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个时候，杨雪梅隐约看到曹明堂走出了村委会。
　　
　　曹懵家，火坑里烧着柴火，架上烤着一只鸡，香味扑鼻。田大权和曹懵一边烧烤着鸡肉，一边说着话。
　　田大权坐在火坑边，拿出一瓶酒，拧开盖子，说：“曹懵，狗日昨晚赢钱了？还搞了只鸡。”
　　“五爷，赢哪样钱哦，鸡是寡妇家的，不要钱。”
　　“还长本事了，和寡妇都搞好关系了。”
　　曹懵拿出手机，把偷录的视频翻给田大权看：“这回，她眼巴巴看着我把鸡拉走，样都没敢说。”
　　田大权看完视频，大腿一拍，哈哈大笑：“曹懵啊，这么缺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这时候，曹明堂走进来：“五爷，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曹懵急忙凑过来说：“我那个贫困户，如果姓杨的帮我下了，你也上不到坎。”说着又把视频翻给曹明堂看。
　　曹明堂脸红脖子粗，无奈地说：“有五爷在，我不担心，就你一天搞这些下三烂动作！”
　　田大权把倒好的三碗酒每人递了一碗：“喝酒喝酒，不要扯了！”大家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曹明堂心里明显不好受。他总感觉，自己的脑袋好糊涂，怎么能和曹懵混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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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识别贫困户进退的群众大会是在杨雪梅走访完所有的农户，了解全村所有情况后召开的。这天，杨雪梅、胡年华、安永爱和田大权坐在主席台。田芸风风火火走进会场，说会标都没得，乡里是要资料存档的。大家又急急忙忙拿过田芸手里的红布会标，有人搭梯子，有人拴绳子，很快就把横幅“临江村贫困户两错一漏评议会”拉了上去。
　　台下坐着攻坚队其他成员和二十多个群众代表，大家窃窃私语，显得有些不耐烦。
　　“通过‘两错一漏’筛查，全村235户1053人，建档立卡贫困户125户632人，从走访结果来看，有个别的确实不符合建档立卡贫困标准，所以，经过村里研判，应剔除错评人口1户1人（曹懵），新增漏评2户9人，现在大家举手表决。”杨雪梅直截了当拉开了会议的主题。
　　“我认为，曹懵三十多岁了，媳妇都找不到，贫困户是应该的，不能剔除。”田大权不知吃了曹懵多少鸡肉，听说要剔除曹懵，立即反对。他想到寡妇金霞的事，想说，但是没有说。
　　“曹懵，年纪轻轻身强力壮，如果务正业，一年到头3050块钱都找不到吗？”安永爱对田大权的话很是有意见，田大权悄悄白了安永爱一眼。
　　杨雪梅也无办法，只得采取民主表决的方式：“请大家举手表决，同意剔除曹懵贫困户的就举手。”杨雪梅第一个举起了手。下面的群众把手举起来，看了一眼田大权威严的目光，又把手放了下去。杨雪梅发现好像有问题，用手中的笔，敲了敲脑门，然后说，“乡亲们，这举手表决方法太土了，我们今天来玩个新的，无记名投票，大家说好不好？”
　　有部分人应“好”，田大权一脸不屑的眼神。胡年华给每人发了一张纸，一支笔，一边发一边说：“同意剔除的就画个√，不同意剔除的就画个×。”大家画了以后陆续上交。胡年华把收起来的票拿到田大权旁边，和安永爱累计票数，田大权神色由不屑变为不满。
　　杨雪梅宣布结果：“35人投票，同意剔除的有20票，不同意剔除的15票，少数服从多数，曹懵不能评为贫困户，今天剔除了。”
　　大家散会陆续散去。田大权和曹懵缩在后面，曹懵悄悄气愤地说：“五爷，姓杨的欺负人，打狗看主人不？他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一点小事就慌哪样慌？再去弄只鸡整起，晚上我们喝两杯。”田大权显得很老练。
　　会议完毕之后，安永爱叫住杨雪梅，说：“队长，我有个建议，你看怎么样？”
　　“什么建议啊？安支书，说来听听”。
　　“我觉得，我们这个工作，人多嘴杂，应该有个大方向的分工。比如，你们几个攻坚队员，加上我们支书主任，每人负责一口工作，具体工作中，小分工大合作，忙不过来的时候，大家可以相互帮忙”。
　　“你这个提议好啊，小分工大合作。安支书，你拿笔来，我们先分一下，然后征求大家的意见，再把它张贴在公示栏里。”
　　“杨雪梅，负责脱贫攻坚全面工作；胡年华：负责全村电讯设施，桥下组尖刀班班长；田芸：负责交通基础设施，和尚岩组尖刀班班长；曹明堂：负责全村易地搬迁，錾子岩尖刀班班长……”杨雪梅在笔记本上对驻村队员的工作进行一一分工。安永爱凑过来，瞟眼看了看，发现没有自己的名字，急忙嚷了起来：“队长，你这个分工，怎么就把我们支书主任撇开了？”
　　“你们支书主任是民选干部，家庭负担也重，上面发的工资也很少，每月就那么两千块钱，你们还要去找其他的路子挣点钱，当村干部，不要把自己也弄成贫困户了。”杨雪梅考虑得很周道。她知道村这几年脱贫攻坚，村里支书主任也很累，为了不给他们增添负担，就决定少给他们派点活路。
　　“这怎么行呢？我是支部书记，也是村里的攻坚队员啊，怎么能站在黄河看水涨呢？你把产业发展的工作就分给我，你看怎么样，遇到难题的时候，大家帮我的忙。”安永爱坚决要领一个任务，杨雪梅很感动，只得把安永爱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田芸把分工用A3纸打印了出来，贴在公示栏。这时候，田兴福牵着一头牛从旁边路过，朝着公示栏看了一眼，嘴里嘀咕：“嘿，还正儿八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