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酱醋油茶农村百味
作品名称:金菊花开 作者:杨东升 发布时间:2021-12-11 10:42:52 字数:6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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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兴福家的后院,并排住着安富贵家和杜伟强家。天刚亮,翠兰从外面挑来一挑水,正要进屋,隔壁玉珍家的狗“汪汪汪”吼了几声。翠兰气得很,放下水担子,拿起扁担追狗,一边追一边指桑骂槐:“汪你家毛老公(地方语言,骂人的话),你家倒得了贫困户,你倒吼得起。”声音很大。
玉珍刚起床,打开简陋的门,一边梳着头一边回应翠兰的话:“他娘娘,谁家毛老公,谁没有老公,你家丈夫是哪样?”
“我就骂狗,你都要管么?人没得出息,狗都欺负人,你们村里有靠山,倒评得上贫困户哦。”
“就评上了,关你屁事,背时婆娘,你不服气你自己去评啊。”玉珍气不打一处来,两人就拍屁股拍手板跺脚板骂了起来,一场山村大妈舞蹈就开始了。
杨雪梅刚从田兴福家走出来,田兴福的孙女燕燕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声喊:“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杨雪梅跟着燕燕,急急忙忙跑上去。
翠兰和玉珍激烈厮打,旁边有人围着看热闹。杨雪梅急忙跑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拖开。先前被骂的那只狗在一旁龇牙咧嘴朝着杨雪梅“汪汪”大叫。
拖开后,双方都还不服气,互相指指戳戳。
玉珍走过来,拉着杨雪梅的手:“杨队长,你们来得好,你给评个理。我家三个孩子读书,家庭负担重,评了贫困户,哪里就错了?”
翠兰侧着身子,还在指指戳戳:“你个婆娘,自己没得屁出息,就靠国家来扶你,你还好意思讲,还敢和我凶。傩城县城我都去过,你去过没得嘛。”说着又准备冲过去厮打。
杨雪梅走到翠兰这边:“大姐,你不要吼了,有哪样事你和我讲。”
“我和你讲,不是和你讲过了吗?你帮我评得上贫困户不?不得行就爬开,谁不知道你们一个二个都看不起我们家。”
“大姐,你听我说,贫困户识别有标准,昨天我看了你家的资料。你家老大是不是在县城买得有房,花果园小区,对不对?”
“买得有怎么了?那是儿子媳妇勤劳打工赚钱买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大姐,你有福气,儿子媳妇有出息,省城都买得有房子,是我们临江村的骄傲,你看,还有哪家有你们家面子大嘛。所以,你家属于四有人员,就不能评贫困户嘛。”
翠兰气又来了,撒向杨雪梅:“四有不四有又怎么嘛,隔壁那家拿哪样塞(送礼)你了,他家就得行,我家就不行。还有人,一个人好手好脚,就凭村里有关系,也评上了。”
“大姐,你家有车有房,真是不得行。至于你说的那些不合理,我保证会调查清楚,该下则下。”
“你敢保证,有些人怕你不敢动,我要吹火筒戴眼镜——长着眼睛看哇。”翠兰说着进了屋。
曹懵在一旁先是看热闹,后来听见翠兰这样一说,又懵了:“嘿,这个婆娘,咋又扯上我了?”他暗暗生气,为了避免被杨雪梅看见自己的尴尬,悄悄溜走了。
2
谁也没有注意,一直在旁边偷看热闹的还有一个张献婵。杨雪梅劝住了架,转身准备往回走,正好看到了她。
两人相视良久,跑上去,热烈相拥。好长一段时间相互没有一句话。
她们一同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张献婵感叹道:“没想到农村工作这么难。真是难为你了,雪梅。”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并且很多事情让人无法理解。走,到村委会去,我给你讲讲关于农村的故事。”
“我今天就是来农村了解农村的故事的,我们就不回村里了,就在这里。你看,那边大楠木树下,多凉爽,来,你给我讲讲。”
“讲就讲。”杨雪梅好久没有与张献婵一起闲聊了;加之这段时间天天走访东奔西跑,有时候还遇到一肚子气,正好想把一肚子的酸水倒出来。
“比如,村里有人房子跑风漏雨特别严重,家庭人口又多,实在无法居住。国家送给他一套房子,叫他搬到城里去住,他死活不去,还说是村里看他穷,要追他出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啥?还有这回事?”张献婵非常吃惊。
“比如帮扶干部提了一桶油去走访贫困户,还自己掏了两百块钱送给贫困户,人家贫困户怎么说,你想都想不到。”
“别卖关子了,会怎么说?”张献婵迫不及待。
“居然有人说,人家某某家帮扶干部给的是三百,你给两百,是不是国家送我的钱被你贪污了一百?”
“咋会这样啊,帮扶干部也有家庭困难的啊,给不起钱咋办呢?”
“哎。”杨雪梅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说啊,扶贫得先扶志啊。”
“你尽说你扶贫工作遇到的难事,烦心事,你不是说农村有些事非常搞笑吗?不是啼笑皆非吗?我喜欢有趣的故事。”张献婵对扶贫工作中的困难和问题其实也有些了解,但对于扶贫外行的企业家来说,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更感兴趣的是村里那些好耍的故事。
“好嘛,我的大老板,今天让你满意,你喜欢听什么咱都满足你。”
“在农村,有人用三轮车载客上街赶场,一个两平方米的斗斗里要坐四五个人,车子蹦蹦跳跳,人们嘻嘻哈哈。”
“这个不好耍,我都看见过。”
“你这个人真难伺候,你到底要听哪样嘛。”杨雪梅知道张献婵想听一些农村的荤段子,假装不知道,其实是她自己也不好讲得。他们说说笑笑,来到大楠木树下,树下不远的江边,翠兰、桂香和几个妇女在江边洗衣服,一边把棒杵举得很高,啪啪地捶打着,一边大声说着话。
杨雪梅比画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示意张献婵不要说话,然后悄悄把双手拢在张献婵的耳朵上,说:“不要说话,你听她们怎么说,一定有你想听的奇闻趣事。”
呵呵,还真是,好戏开场了。
首先是翠兰的声音:“这年头,乱套了,大棚把季节搞乱,发廊小姐把辈份搞乱,关系把程序搞乱,级别把能力搞乱,公安把秩序搞乱,金钱把官场搞乱,手机把家庭搞乱!”
“翠兰嫂子,你又有新闻了?说来听听。”有人在追问。
“对面凤窝村有个男子到燕塘去入赘那个事,听说没?上门女婿和年轻的丈母娘搞到一起了,还生了两个带把儿的。媳妇气不过,跑广东了。”
“嘿,那老丈人啥态度呢。”
“老丈人被女婿戴了绿帽子,打脱牙齿往肚里吞,家丑不可外扬,也就顺水推舟,喊两个孩子管自己叫爸爸。”
“哈哈,那喊自己亲生父亲喊什么呢?”
“还能喊什么哇?喊姐夫哥。”
“听说人家扶贫工作一开始,孩子凤窝的爷爷奶奶硬是不同意自己家庭人口只有两人,说是有儿子媳妇,有两个孙子,一共应该是六人,听说在和亲家那边开始扯皮了。”不多言语的桂香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
张献婵早已悄悄笑得合不拢嘴,为了继续偷听,没有笑出声。
戏还在继续,还是翠兰的声音。
“现在这农村,见怪不怪了。你们看,村头老房子那户人家,亲亲两弟兄共同一个媳妇,媳妇给两兄弟都生了崽,人家进进出出还相敬如宾,哥哥喊弟妹,弟弟喊嫂子,还和睦得很。”
“黄泥堡顶上那家也是哇,丈夫外出浙江带回来一个湘妹子,还有一个孩子,说是喊来的朋友,耍得好。原配老婆一点意见都没有,人家每天一个喊姐一个喊妹,亲亲热热的,一个煮饭,一个洗衣,其乐融融呢。”
“还有老人公上了媳妇的床,生出的崽像他爷爷。一家人心里清楚,只得说,基因传递,像爷爷,天经地义咯。”
“哈哈哈,真有意思。”女人们一边摆一边笑,笑声飘荡在江面上。
翠兰接着问桂香:“桂香嫂,你就不讲,光笑人家别人说的,你也讲一个,让我们笑笑。”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附和着。
桂香不好意思,却又无法推辞,清了清嗓子:“那我就给你们讲讲田兴福大爷曾经的一个故事。”
“田大爷还有故事啊?真的假的哦。”翠兰迟疑,心里在想,人家田大爷那么德高望重,莫非也有荤段子吗?
“人家是田大爷有办法,处理好了别家的荤段子。”桂香说。
“哦,是这样哦,那说来听听。”
桂香再次清了清喉咙,开始讲:“那时候,因为田大爷会做群众工作,被公社推荐当了大队干部。的确,很多事区公所和公社都无法搞定,束手无策的事情,往往被田大爷轻描淡写几句话给搞定,因此当地群众佩服他,要他帮忙,领导干部相信他,要他分忧。
“田大爷处理群众纠纷从来不按规矩出牌。一天早上,田大爷在大队开完会,正准备回家吃早饭时。一个女人哭着跑到大队办公室。田大爷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坐下,经过了解,才知道。女的叫翠花,她家男人叫许二狗。由于包产到户时生产队是按人七劳三分了粮食,加之家里分的田土少,为了养家户糊口,夫妻两人商量在街口开了一间羊肉粉馆。
“羊肉粉馆生意还算不错。有道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因为生意好,店里进出的人多,当然也不乏递眼神送殷勤的女人。慢慢地,许二狗开始飘飘然了,提出要跟翠花离婚。翠花伤心欲绝,又无计可施,就来找田大爷帮忙评理。
“田大爷嘴里的叶子烟还没有抽上几口,翠花就把内心的苦水噼里啪啦全倒完了。
“田大爷将烟杆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赶场天到你们家来。’
“等到赶场天,田大爷一大早就上街了。到了许二狗家,田大爷坐下后,要许二狗给他煮碗粉。
“许二狗一点都没有怠慢,不一会儿,粉端上来了。只见田大爷将粉端在手上,不断用筷子杵,却并不吃一口。待把一碗粉全杵烂后,田大爷叫来许二狗:‘这粉我不要了,我要退粉。’
“‘你这个人才笑人哟,一碗粉被你杵烂了,怎么能退?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许二狗一脸诧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一味据理力争。
“‘你说没有这个道理?那我问问你,翠花一个黄花闺女嫁到你家,被你活生生杵烂了,现在,你说退就要退,你给我说说,这又是哪样道理?’
“‘既然你一个大活人说退都退得,我这碗粉又怎么退不得?’田大爷放下碗,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听到这里,许二狗也听出了眉目,自知理亏。赶快放下架子,不停的给田大爷道歉。
“后来,许二狗死心塌地,再不敢提离婚的事了。”
“哈哈哈,真是经典,田大爷真有两刷子呢。”几个女人再一次大笑。
“桂香嫂,你这个也还讲得可以,田兴福老人那时候还真有两刷子呢。我们更想听听守原大哥年轻时候的故事,你讲讲吧。”翠兰对着旁边的其他几个使了眼色,大家心里都清楚安守原年轻时候的一出趣事,于是起了哄,大家吼着要桂香讲。
想起那件事,桂香五十多岁了脸上都泛起了红晕,显得很是害羞。她拿起捶衣棒杵,使劲在水里打了一下水,大声吼:“我就晓得你些背时婆娘没安哪样好心。”
安守原的故事很经典,寨上男女聚在一起吹素龙门阵的时候总要讲一次,讲一次笑一次。一直在旁边专心洗衣不好出声有点害羞的年轻媳妇没有听说过,很是好奇,她就问翠兰:“嫂子,是哪样故事那么精彩哇,你看你们都笑得那样夸张。”
“哪样精彩,当年守原大哥和桂香嫂子耍狮子灯,你说精彩不精彩。”
“那说来听听塞。”
桂香气得很,端起洗好的衣服,拿上捶衣棒直接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难得听你婆娘些骚话连篇,老子管走了。”
翠兰看了看离去的桂香,清了清喉咙,干咳了两声:“话说当年安守原三十有八,与有了两个男孩的嫂子成了家,由于年轻气盛,对男女之事精力很旺……”翠兰说着说着又干咳了两声,扭头朝桂香嫂子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发现不见了人影,又继续说,“一次,安守原远行重庆出差做桐油生意,来回一周时间,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想和妻子亲热。无奈家庭住房实在是老火,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两岁,也在一张床上睡,由于几天没有见到新爸爸了,两个孩子也久久不睡觉,安守原实在等得着急,就想了一个笑死人的办法。”
年轻媳妇追着问:“哪样办法?这不是没有办法么?”
“嘿嘿,这,年轻人些就不懂了。”翠兰卖着关子,“想不想学学?嘿嘿,博大精深啊!”
“人家与两个孩子商量好,每人发一个瓷盆,发一支筷子,说开始耍狮子灯,叫两弟兄使劲敲。他自己藏到被子下面与睡在床上的桂香嫂快乐地舞起了狮子,直到筋疲力尽停了下来。大孩子还在喊,爸爸,怎么不舞了?一上一下跳得真好,安守原说,狮子累了,该休息了。”
“哈哈哈哈”笑声再次响彻江边,有人在骂:“该死的翠兰婆娘,尽摆些烂龙门阵。”
这个时候,藏在楠木树下的杨雪梅和张献婵忘记了偷听,也笑出了声。
“我今天真算开了眼界,真是有趣。”
“农村就这样,有些事情,真真假假的,大家都心安理得。其实也好耍,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就不去追究了。”
3
随着船工拴船停艄的声音,天渐渐暗了下来,天边起了火烧云。落日的余晖努力地把最后一丝柔弱的光投向大地,投向天空。天空中的云朵被太阳灿烂的光辉染成了耀眼的金色,杨雪梅和张献婵都陶醉在这美景里。这些云彩颜色各异,形态万千,这一朵像一只咆哮的猛虎,随时准备向猎物进攻,那一朵像一只唐老鸭,甩着摇摇摆摆的屁股,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火烧云的颜色变化多端,有银白色的金黄色的紫色的灰色的……时而像一条红缎子划过天际,时而像憨态可掬的小猪,时而像笨拙的狗熊……它们装扮着火红色的天空,再倒映在江面上,乌江顿时平添增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杨雪梅带着张献婵往村委会赶去,路过田兴福大爷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公,你做哪样了?”屋内传出燕燕着急的声音。杨雪梅急忙走进去。
非常陈旧破烂的家中,田兴福老人躺在病床上,咳嗽不断。孙女燕燕跪在爷爷的床前,正在喂他的开水。
“我这次有点严重,这回晓得死不。”田兴福老人上气不接下气。
燕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是干嘛了?大爷。是干嘛了?大爷。”杨雪梅一边进屋一边问。她很着急地来到床前,用手摸了摸老人的额头,“烧得很呢,得快点送医院。燕燕,快去喊人来帮忙。”
张献婵看到此情景,急忙说:“我车子在村委会,你们赶快背起来,我先去把车发动好。”
燕燕跑到外面,大哭大喊:“大伯伯,大伯伯,快点,我家公生病了,有点老火。”
安富贵和杜伟强听到喊声,拿着电筒急急忙忙赶下来。
“去年大娘也是这样,医院都没送得拢,就断了气,哎!”安富贵说。
安富贵急忙背上田兴福往外走,杨雪梅和燕燕打着电筒紧跟在后面,一行人背着田兴福老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
“这个老公公,低保钱舍不得用,就拿来存起,天天想着去布置他那个老房子(活人墓),还整得花花绿绿的。”
“我怀疑,恐怕合作医疗参合费也没交了。”
杨雪梅一边走,一边听着伟强和富贵的谈话,心里显得很是沉重。
杜伟强和安富贵轮流着背田兴福老人,老人在背上一直呻吟:“你们要背我走哪里去嘛?我不去,我要回家去!”
“背你去医院,医好了还要照管燕燕读书。”杨雪梅一边费力地打着手电筒,一边回应着田兴福的呻吟。
“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哪里有那么多钱医病嘛。”
“不怕,田大爷,要不了多少钱。合作医疗一报销,贫困户基本花不了钱,你就放心吧。”杨雪梅试探着谈合作医疗的事,想看看田兴福是什么反应。
“哎哟,哎哟……背我回去,我不去医院,没得那么多钱。合作医疗他们不给我报。哎哟,燕燕,爷爷想看着你读高中,考大学,这回恐怕不行喽……”
“公,公,你不要这样嘛,医院医得好!”
从田大爷的呻吟中,杨雪梅已经准确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田兴福老人没有交合作医疗参合费。哎,能怎么样呢?病还得医啊。
一路山路弯弯,一路上坡下坎。杨雪梅不熟悉山路,偶尔一个不知是什么模样的东西从路边丛林里串出来,清脆地“啊啊啊”吼着,从这边山头飞到远处的深谷,然后又吼着出来,到处乱撞。富贵和伟强在凭经验总结着村里的怪事。
“这回老公公怕难得跑这个难关哦。”
“咋这样说呢?”
“你没听到刚才的那个叫声?哪次不是这个东西一出现,邻里周边总是就要去世一个人哇。”
“是哈,你一说我还想起这回事了。不过,田大爷大灾大难都过来了,福大命大,应该没得事吧。”
杨雪梅知道他们说的刚才那东西的叫声,其实就是一种不知名的夜鸟,有人称为“虚拉子”,叫声清脆,尖刻。农村人由于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就干脆把它认为是鬼,说人死了就成了鬼,晚上出来吓人,或者是觉得很孤单的时候出来到处叫唤,呼朋引伴,然后就有人去世。杨雪梅当然不相信关于这一“鬼”的说法,但是她心里仍然“突突”地跳,她担心不知是什么时候,突然转出一条蛇咬住她的脚。
大约走了近一个小时,富贵和伟强终于把田兴福背到了村子旁边的公路上,张献婵发动着车子,随时准备出发。
田兴福被送到了医院。杨雪梅自己掏钱交了住院费,办好了住院手续。急诊科医生说:“也就是个老年人的常见病,重感冒,住几天院就好了,大家不必担心。”
4
第二天,杨雪梅早早就接到张献婵打来的电话,说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去村里,陪她去逛逛商场,或者到合力超市去看看,什么东西摆在办公室合适。比如买几盆花啊什么的装饰物品,还有墙上是不是要买点伟人的头像什么的。
“办公室那么烂,那么陋,还摆花,亏你想得出。哎,你是不是想给我办公楼简单装修一下啊?”
“你不陪我去买,我就不管你。”
“好嘛好嘛,今天星期日,我也想休息一天了,明天去村里。”
星期一中午,杨雪梅和张献婵转了好几个山路十八弯,赶到村委会的时候,杨雪梅一下懵住了。展现在眼前的是另一个崭新的办公楼。笔直的钢管旗杆,五星红旗呼呼啦啦随风飘扬,外墙黄里泛白,漆得油光可鉴;走进办公室,里面地板墙砖,粉刷上漆,一气呵成。杨雪梅的床头办公桌上,那一本《习近平的七年知青岁月》规范摆放。
“杨队长,这次真把我搞蒙了。你喊装修公司来装修办公楼,也得要给我们说声呗,那么多人,一进来,咣咣当当,你看,两天两夜两班倒,就把办公楼布置得像新房一样。”曹明堂跑过来,抓着头,不解地问。
“你搞蒙了,我都被搞蒙了,是谁请的装修公司?谁来出钱?”
“叭叭——”张献婵发动了汽车,探出头向杨雪梅大喊:“雪梅,我回去了,装修的钱我已经出了,你就不要管了。”说着,车子已经出发。杨雪梅蒙在鼓里,半天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