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作品名称:今宵酒醒何处 作者:青云之信 发布时间:2021-12-11 21:12:31 字数:4495
阎瑾正吃得高兴之时,忽然听到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大笑声,乐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阵相互贺年的应酬之声,似乎是来了新客人了。
只听得一人笑道:“高总管贵人事忙,今日居然也能偷得半日闲来此,与我等畅饮,实在难得,难得啊!”
另一人说道:“几位大人相邀,高某怎敢不来?”声音略显阴柔,似乎正是“高总管”。
又一人说道:“听说那府里的那一位如今有喜了,太后一定不能放心,高总管在宫里可就有得忙了,年节里也不得空儿,实在是辛苦了!”
高总管说道:“与各位大人一样,忠君之事,乃高某人的本分,不辛苦,不辛苦!”
先前那人说道:“高总管仍是在太后宫里侍候么?怎么不到那府里照管?那一位如今虽还没正式进宫里,但也是早晚的事了,宫里的规矩总得遵循的吧?那府里的奴才怕是不懂事呢。”
高总管说道:“正是这个话呢。主子担心那府里没人知道规矩,便令高某到那府里看着,早晚留点心,也是要帮着管教那府里下人的意思,谁知道……”
那声音越说越轻,到后面便听不清楚了。
阎瑾本没在意他们的谈话,但无意中听到“那一位如今虽还没正式进宫里,但也是早晚的事了,宫里的规矩总得遵循”那一句,不禁心中一动,凝神细听时,却又渐渐听不清楚了。他便站了起来,走到隔墙边,把耳朵贴到墙上细听。黄三娘疑惑地看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墙侧耳倾听。
一个新的声音说道:“那一位如今虽然深得当今的宠爱,甚至还可能有机会跃上龙门成为当今之贵,但她总还得进宫里面见太后娘娘的吧?她怎敢不听从太后的懿旨?”
高总管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那一位不听从主子的吩咐,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仗着如今得宠,又怀了龙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且让她逞能吧。只是,如今这样的身子,也该好好爱惜自个才是,不为别个,就为了这胎,也该好好将养着才是。然而,听说……唉!”
众声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声音显得很热切,似乎不发生些意外实在是不应该的。
高总管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一位,为了占着今上的宠爱,如今这样的身子还夜夜侍寝呢,实在是不自爱……唉……”
“什么?居然还有这等事?成何体统!”先前那人气愤地说道。
另一人说道:“不可能吧?即使那一位不爱惜自身,当今也不可能肯受呀,毕竟是怀着身孕的女人,多有不便呀!”
第三人道:“这可不一定呀。据闻,那一位虽出身低微,但颇有姿色,而且甚有手段,把当今迷得团团转。若不是她颇有手段,当今怎么会长期呆在王府里却不肯回宫呢?”
之前那人叹道:“非大家之子,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可惜呀,眼看册封大典将至,怕是一切已成定局了!”
“所以,依下官的拙见,为了笼络住当今之心,保证册封顺利进行,那一位定会在这一个月里使尽手段了。”
“嘿嘿,那般低贱之婢,所能用的也不过是那般低贱的手段罢了,即使有些新鲜趣味,当今也不见得一直肯受。再说了,她若是没怀身孕倒还好,如今这样,究竟不便侍寝,还能笼络着当今到几时?听说……”
这些大人们正聊得兴起,突然“哐”的一声巨响,半边木墙倒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黑影从倒下的木墙的另一边飞了过来,随着一声暴喝,雨点般的拳头便照头照脸打了过来。这边的人完全傻了,搞不清东南西北,一时之间,便被打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
本来在一旁侍候的歌妓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呆了。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急忙跑出去,一面大叫“救命呀,来人呀,打死人了”。店小二们听到动静,马上操起家伙冲了上来。
打人的正是阎瑾。他在隔壁越听越恼火,终于忍不住一声暴喝,一脚踢倒木墙,跳过去,对着那些家伙便拳打脚踢起来。
黄三娘也急忙跟了过去,却并没有加入战团,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们完全不经打,很快就被打得抱头鼠蹿了。
“豪客来”大酒楼日常来往的都是达官或富商,偶尔也会发生某些纷争,或是贵公子们争歌女,又或是富商们争“豪气”,店里都备着“拉架”的人员,但店家通常是做和事佬,因为来此消遣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商豪贾,得罪了哪一方都不好。必要时,也只能用武力解决,如果实在是劝不开的时候。毕竟能开这店的东家也不是普通人。而今日也不例外,店小二们冲上来,也是准备着先劝架的。
店小二们冲进来,发现房中一地狼籍,一位白衣少年正一脚踏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怒喝道:“你们这群混账家伙!瞪大眼睛看看你家少爷!下次再敢胡言乱语,小爷把你们这些狗头一个一个拧下来当尿壶!”
众人再看看被踩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脸朝下趴着,身上的肥肉不停地发抖,口里哼哼着:“饶命,好汉饶命!”
店小二们不认得这位白衣少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阻拦。
黄三娘看看来了许多人,便上前说道:“小少爷,我们回去吧。别与这等人一般见识,也犯不着与此等人呕气。等将来大小姐上位之后,若还敢乱嚼舌头,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哼,他们再敢胡言乱语,说姐姐的坏话,小爷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哼,就凭他们这等狗奴才,也敢随便提我们大小姐,若是让姑爷知道了今日之事,一定抄了他们的家,灭了他们的九族!”黄三娘冷笑道。
众人都唬住了,这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抄家灭族?
阎瑾气呼呼地大步而去,黄三娘紧随其后,在场人等不敢拦阻,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走出酒楼,阎瑾仍是一脸气愤。黄三娘说道:“如今看来,大小姐将来即使入主中宫,也难免被人诟病。可惜我们在朝中没有靠山,不能为大小姐撑腰了。”
“哼,有我们若虚谷在,小爷看哪个狗才敢欺负姐姐!”
“小少爷,说句让你不太高兴的话,若虚谷只是江湖帮派,其名头和力量只在江湖中有用,但在朝廷之中却是毫无作用的。你最多不过如方才那般,打他们一顿出出气。但是你总不能日日在大街上打人吧?”
“那你说要怎么办?”
“依三娘的浅见,若是大公子和小少爷能在朝中做官,并且是大官,让那些朝廷命官们知道,大小姐的娘家人是颇有能耐的,那么,朝中或宫中,必不敢小瞧了大小姐。”
“做官?小爷没兴趣。”阎瑾摇摇头,“如今哥哥已经是大官了,但也不见得他这官有什么用呀?”
“小少爷,大公子虽是三品的官职,但也仅限于在王府里,在朝中并无势力。如果姑爷知道大公子是大小姐的亲哥哥,那么必委以重任。到那时,哪个还敢欺负大小姐?再加上,朝外有若虚谷,有小少爷为大小姐撑腰,那宫里宫外还能有谁敢小瞧了大小姐?你说呢?”
阎瑾眼前一亮,说道:“三娘,你所说的很有道理。走,回梨园小院,找白伯伯他们商量一下。”
黄三娘微微一笑:“正是此理。”
杨修文等人看到阎瑾和黄三娘去了半日又回来了,都很奇怪。阎瑾便一五一十地把所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长老看了黄三娘一眼,说道:“小瑾如此鲁莽行事,三娘在旁为何不阻止?”
黄三娘一愣,忙说道:“白长老,那些狗官们所说的话实在是太令人愤恨了!别说小少爷忍不得,就连三娘也是无法忍耐的。”
白长老严肃地说道:“殴打朝廷命官,必定会在大理寺立案调查的。小瑾,这事情未平息之前,不得出门一步。”
阎瑾大吃一惊:“可是,白伯伯,那帮狗官就是该打呀,小瑾做错了什么?”
白长老冷冷道:“那么,老夫请问少谷主,你是准备找姑爷自首了么?”
“什么自首?”阎瑾愕然。
白长老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不去找姑爷自首,又如何能说明此次打人事件是正当而不得不为之的呢?此事,只能由姑爷亲自出面才能为你平息了。”
黄三娘说道:“小少爷与大小姐的关系,迟早都是要公开的,难不成小少爷永不能与大小姐相认么?如今,便索性与姑爷说清楚了,事情也就简单许多了。”
白长老看着她,慢慢说道:“原来如此。”
黄三娘心中一懔,低下了头,不再吭声了。
当日,大理寺接到报案,有人在“豪客来”大酒楼闹事,暴打朝廷命官,还有宫中内侍总管,致三人重伤,一人轻伤。酒楼中多名目击证人称,暴徒为一男一女,闯进房中,不问青虹皂白,见人就拳打脚踢,还扬言说要把在场的朝廷命官抄家灭族,云云,甚是穷凶极恶。另外,吃了一桌好酒菜也没有付账就跑了,酒楼的小二也不敢阻拦。大理寺马上派人具图查办。
当晚,苏彦接到吴乐报告:小爷在“豪客来”大酒楼打了三名朝官,还有太后宫里的高总管,大理寺已立案调查了,还画了图。当时一起的还有黄三娘。
苏彦不禁大皱眉头:小瑾为何突然在酒楼殴打朝廷命官?是不是黄三娘撺掇的?为什么?等等,为何还打了太后宫里的高总管?那个高总管是不是前些日子那个曾奉太后之命到越王府的人?宫里的内侍官为何会出现在那家酒楼里?为何会与三名朝官饮酒?
“小乐,另外三名朝官是谁?”
“回大人,是御史台的刘辉大人,礼部的郭春明大人和户部的崔宁志大人。”
“这三个人?你可打听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小爷和那个女人,直到他们进了那家酒楼,我们的人不便继续跟进去,只能守在外面。据大理寺的人说,店里来报案的人说,打人者是突然闯进房里的,被打的那几位并不明白为何被打,也不认得打人者。”
“看来,要找小瑾问一问当时的情况了。如今小瑾在何处?”
“回大人,小爷和那个女人已回了梨园小院。如今小院里的人较多,我们的人不便在附近监视。”
“嗯,你去茶楼送个信,就说本公子将于明日午前到那里喝茶。”
“是,大人。”
自传出阎氏有孕的消息三日后,太后便派了总管高庆到越王府了。不过,仅仅过了两日,高总管便带着来时的人回宫复命了。
“高庆,你怎么回来了?哀家不是命你在越王府里好好侍候阎氏吗?”
“回太后,奴才是王上遣回向太后娘娘复命的。”
“王上说什么了?”
“王上说,越王府内有太医值守,内务自有元总管看着,无需太后娘娘担心。”
“那小元子还年轻,他哪里懂得侍候有身孕的女人?再说了,宫里有孕的嫔妃自有规矩,那个乡妇哪里懂得宫里的规矩了?哀家令你去那府里,就是要你把规矩告与那乡妇的,以免将来王上被人笑话。”
“是,太后娘娘,奴才晓得的,所以,奴才也已把宫里的规矩都,都告知了阎妃娘娘。”
“如今王上身边都是什么人侍候着?可让人放心吗?”
“回太后,奴才不敢说。”
“说。”
“是,回太后,那,那阎妃,如今仍是夜夜侍寝的。”
“什么?胡闹!简直是……岂有此理!”太后又惊又怒。
“太后请息怒!据奴才所知,这,这也是王上的旨意。自从阎妃回京后,王上,就从未与阎妃分过房了。”
“胡闹!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怎可继续侍寝?若是那府里无人,就从宫里选几个合适的人送过去吧。”
“回太后,奴才以为,王上他未必乐意。”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王上怎么能如此任性?高庆,哀家交待你的话,你可曾告与王上?”
“回太后,奴才都按娘娘的吩咐说了。只是,王上说了,他自有分寸,请太后不必担心。还有……”高庆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太后不耐烦了。
“请太后息怒!奴才发现,王上如今实在是辛苦!不仅上朝操劳国事,退朝回府里,那阎妃的一切起居还全都是由王上一手操办的。不管是喝茶吃饭,还是沐浴更衣,只要王上在府内,便全都是王上亲自操劳的,其他那些奴才们一概不用。”
“什么?这个贱妇竟狂妄至此?”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的宝贝儿子贵为一国之尊,竟然要如奴仆一般地侍候那个乡妇,实在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而在独孤太后大发雷霆的时候,楚王司马浩云正在陪爱妻吃晚饭。
“素儿,来,把这鸡腿肉都吃了吧。”他一面把鸡腿肉细心地撕开一条一条的,一面送到素素的嘴边。
“浩云,我饱了,不想吃了。”
“怎么就饱了?才吃了半碗汤羹,至少得再吃两只鸡腿。来,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