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阎瑾闷闷不乐地走进梨园小院，懊恼地坐在石凳上发呆。
　　黄三娘从屋里走了出来，惊讶地问道：“小少爷，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阎瑾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怎么啦？这个院子本就是若虚谷的，你能来，本少爷就不能来了么？”
　　黄三娘一愣，忙说道：“哎哟哟，我的少爷哎，今天是怎么了？谁给你火药吃了么？这是你的地盘，自然随时都可以来了。”
　　阎瑾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
　　黄三娘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想回屋里去，想了想，又转过身来，还是走到阎瑾的身旁，柔声道：“小少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总是憋在心里可不好，与大娘说一说，就当是消消气吧？”
　　阎瑾又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黄三娘在一旁坐下，柔声说道：“小少爷，莫不是你惹恼了大少爷，受了大少爷的气了？”
　　阎瑾大声说道：“哼，他是大少爷，我是小少爷，你们通通都听他的得了，用不着在我面前做样子。”
　　黄三娘一听便明白了，这位小祖宗果然是在苏彦那里受了气跑回来的，否则，他怎么肯离开越王府离开他那美丽的姐姐呢？
　　黄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小少爷，你才是若虚谷正经的少主呀，等将来坐正了，我们自然都是听你的，哪里轮到其他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呢？你可别为那些无谓之人生气了，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得了。”
　　阎瑾瞪了她一眼：“哼，说得好听！你们见了他，立马就乖了。”
　　黄三娘微笑道：“小少爷，如今大小姐那边全靠大少爷守护着呢，我们自然得对大少爷恭敬些了。”
　　阎瑾的脸色暗了一下，默默不语。
　　黄三娘说道：“前几日，大小姐才刚刚发生了事情，小少爷，你怎么不留在那府里呢？万一大小姐有什么事情，你在这里可就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阎瑾气呼呼地说道：“那个家伙说我，说我没用，不仅帮不上忙，还尽添乱！我，我……”他气得说不下去了。
　　黄三娘吃了一惊，说道：“这是大少爷亲口说的么？怎么可能呢？”
　　阎瑾气呼呼地说道：“哼，不是他说的，难道是我编排他的？你们果然都是他那一伙的！”
　　黄三娘忙说道：“小少爷，无论怎么样，三娘都是站在若虚谷这一边的。”
　　阎瑾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
　　黄三娘又慢慢问道：“小少爷，你，你怎么会跟大少爷生气的？”
　　“哼，那天晚上，我因为着急姐姐的安危，就跑到那个候府里找姐姐，结果碰到了那个姓凤的，就跟他打了一架。那家伙知道了，就说我鲁莽，不懂事，不该惹那个姓凤的家伙！哼，若不是那姓凤的拦着，谁闲着没事找人打架了？”
　　黄三娘又是吃了一惊，说道：“小少爷，你竟然与那凤翎打架了？听说他的剑术甚是了得，在京中禁卫军里首屈一指的，你没有吃了他的亏吧？”
　　阎瑾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句话还算是句人话，那家伙根本就没问本少爷，一开口就是一顿教训！哼，总是摆出一副长兄的样子来，也不问问人家还要不要认他！哼！”
　　黄三娘忙说道：“小少爷，若是你被那姓凤的盯上了，你就会很危险的，若虚谷也会有些麻烦，所以，大少爷也是因为关心你的缘故，你可别生他的气了。”
　　“可是，即使如此，也犯不着把本少爷赶回来吧？说什么不要再呆在王府了，免得再惹事端！哼，也不知道是谁在真正关心姐姐的！”
　　“好了好了，小少爷，你也别生气了，暂且在这里住几日，等气消了，就回去吧……”
　　
　　“小乐，小瑾出去住几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本公子派他出去任务了。”
　　“是，大人。”
　　苏彦知道，在独孤候府那晚的一闹，凤翎可能已经对小瑾起了疑心了。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小瑾暂时离开一段时日，避一避风头，而且，他也准备把黄三娘的真面目揭开，特别是引出她后面的那个真正的主子，所以，他很仔细地把小瑾嘱咐了一通。而且，自从得知单白衣在府里保护素素，苏彦也放心了很多，至少他不用整天盯着素素身边的人了。
　　
　　自从阎瑾回小院暂住之后，黄三娘也留在小院里了。她说，她不放心阎瑾一个人，她要照顾小少爷的起居。阎瑾正中下怀，正愁不知道要如何监视她呢。他也明白，黄三娘一定是有所图谋才会刻意留下来的。而黄三娘果然如她所说的，要照顾阎瑾的起居，每日除了出门到附近镇上采买食物和日常用品，竟日就留在小院里了。阎瑾不禁暗暗着急。苏彦一再叮嘱他不可轻举妄动，即使黄三娘日常出门，他也决不能在后面跟踪，以免引起她的怀疑。但是，如果对方不动，他就毫无收获了。
　　转眼间，元旦已至。
　　豪逸居的伙记们送来了大批过年所用的物品，杨修文和白长老也过来了，准备大伙儿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年。伙记们过来后，黄三娘也就闲下来了，无需她再操心阎瑾的日常生活了。
　　黄三娘说道：“三娘有些日子没有回燕子崖了。既然两位长老过来了，小少爷也有人照顾了，我打算回燕子崖看看封师兄。”
　　阎瑾说道：“太好了，我也正打算去燕子崖玩玩呢。”他倒不是很记挂封老道，只是，如果呆在梨园小院，必然会日日被白长老督促练功，而且，也无法监视黄三娘，他严重怀疑黄三娘是乘机去与那些背后之人会面的。
　　黄三娘微微一笑：“那么，三娘陪小少爷一道去吧。”
　　白长老皱眉道：“小瑾，老夫已经有相当时日没有陪你练功了，没有大公子管着，你最近也疏懒了吧？老夫准备趁着过年有空闲，好好督促你呢。仔细你爹查问！”
　　阎瑾嘟长嘴：“白伯伯，小瑾只是去两日，跟封伯伯拜个年就回来了。”他苦着脸，看着黄三娘。
　　黄三娘笑道：“白长老请放心！小少爷这几日一直都没闲着，每日都在院子里练功的。再说了，如今过年呢，大伙也该好好歇一歇，快快乐乐地过节呀，对不对？”
　　白长老摇摇头，叹口气：“好吧，臭小子，老夫也不能用绳子捆着你。去两日可就要回来了。谷主来信说了，正月里可能要进京来，你等着谷主考问功课吧。”
　　黄三娘道：“谷主他老人家果真要来京城了么？可是为了大小姐的册封庆典？”
　　白长老低头吸烟。杨修文说道：“谷主早在半年前就计划着要进京了，只是一直被其他事情耽搁着。不过，大小姐的册封庆典，无论如何都是极其重要的，谷主自然不能缺席了。”
　　黄三娘高兴地说道：“谷主他老人家要是来了，可就太好了！三娘终于可以当面拜见谷主了！”
　　杨修文说道：“谷主已多年未曾来京城了。这次来京，除了大小姐的事情，定然还有很多其他安排。若是机缘合适，想必谷主也会安排与诸位老朋友见一见面的。”
　　
　　梨园小院在城南外，而燕子崖在城北外。只要绕过半座燕京城便可到了。
　　黄三娘与阎瑾说道：“今日是年初一，城中一定很热闹。小少爷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吧？要不要进城逛逛？”
　　阎瑾高兴地说：“正是呢，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京城的年节气象。”
　　于是，两人便跟着人流进了城。年节下的燕京，城里城外，自是处处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加上即将到来的期待已久的册封大典，街上人潮涌涌，更添了十分的热烈和喜庆。很多商家都颇费了一番心思，刻意装点各自的门面，以吸引更多的客流。
　　阎瑾自幼呆在幽静的若虚谷之中，只是偶尔随师兄师叔伯等人出山走走，加上其父对他管教极严，轻易不得出门游玩。他从没见过这般繁华热闹的节庆景象。这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兴奋地四处游逛，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他一会儿挤进人群中看摔角戏，一会儿跑到掷杯戏中试试手感，一会儿又蹲在小鱼摊前看着小孩子们拿着小网兜在木盆里捞小鱼儿，开心不已。黄三娘耐心地陪着他到处逛，并不阻挠他的孩子气，偶尔甚至看着他的快乐的脸出神。
　　逛了半日，看看已近午时。黄三娘说：“小少爷，饿了吧？我们去找个饭馆歇一歇吧？”
　　阎瑾摸摸肚皮，笑道：“正是呢，找一家酒馆好好吃一顿。”一抬头，便看到一家门面极气派的大酒楼，牌楼足有三层楼高，硕大的酒旗高高飘扬着。阎瑾笑道：“我们去那家酒楼看看。”
　　于是，两人便挤过热闹的街道，走进更拥挤的酒楼。热情的店小二迎了上来，笑道：“两位客官，过年好呀！欢迎光临‘豪客来’！本店的一楼和二楼都已满座了，三楼尚有几间雅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阎瑾一挥手：“那就三楼吧，小爷饿了，快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让小爷好好吃喝。”
　　“是是是，小公子，请随小人来。”店小二热情地把他们带上三楼的一间精致的雅间。三楼上的雅间是用上好的楠木墙分隔开的，彼此之间隐隐相闻，却又不至于互相干扰。
　　阎瑾刚坐下，就大声催促道：“把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都给小爷送上来。”
　　“是是，小公子，酒菜马上到。”小二谄媚地笑着，说道，“小公子，要不要唤几位姐姐来相伴助兴呢？”
　　阎瑾一怔：“什么姐姐？”
　　小二笑道：“小公子，就是在酒楼里为客官唱个曲儿、弹个曲儿的姑娘呀。”
　　这时，隔壁雅间传来牙板之声以及“咿咿呀呀”的歌调声，阎瑾明白了，一摆手：“不要不要，小爷只要喝酒吃肉，快快送上来。”
　　“是是是，请小公子稍等片刻。”小二应着，快步出去，心中嘀咕：今日倒碰到一个嫩雏了，居然不知道姐姐，这可真少见，却让老子少赚几两赏银了。平日光临“豪客来”的非富即贵，几乎都要唤几个姑娘陪酒唱曲的，帮忙招呼的小二也能从中得些赏钱。如果客人玩得高兴了，那打赏可就多了，有时居然能发一笔小财的，所以店里的小二都很乐意为客人推荐姑娘的。
　　酒菜很快便流水般送上来了。阎瑾十分高兴，今日没人管着，可以随意吃喝了。平日里，谷里谁也不敢让他多喝一口酒，被谷主知道了可是要被罚的。如果知道他偷偷喝酒而不报告谷主，被谷主知道后也是要被罚的。所以，谷里的人们都很自觉地监督着少谷主。而在越王府里的时候，苏彦更是不许他碰一口酒，吴乐自然不敢违令，阎瑾也无可奈何。如今黄三娘只是微笑着，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在旁陪着他，并不加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