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华阳之殇

　　粒淑瘫坐在床上，看向林纾的床铺，由于恼怒身子剧烈颤抖，心想，
　　“林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天天在一起，你竟然连一点口风都不给我透！”
　　看着粒淑失魂落魄的样子，两位室友没有说什么，收拾好行李，悄悄地离开了。空荡荡的宿舍里，只剩下粒淑一人，黑暗笼罩在粒淑的心头。想到自己的遭遇，终究是因为家贫没势，再被欺负。想到这里，悲从心来，粒淑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林纾在宿舍门口徘徊了很久，但是始终犹豫不决，要不要进去？该怎么跟粒淑说这个事？看着粒淑趴在床上痛苦，可又不敢进去安慰。被校长相中当儿媳妇儿，林纾也很意外，这个事情也是在毕业考试前几天。
　　“林纾，你大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城里的，人家爸妈都有工作，男方条件也不错，你去见见吧！”
　　“妈，他们家是住商品房？男方有工作吗？”
　　“独家小院，男方也有工作，听说个子不算太高！”
　　“不算太高是多高？我可不想找个矮冬瓜！”
　　“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了！”
　　林纾点头答应，后来见面才知道男方的爸爸就是自己学校的校长。是校长相中了自己，才托人说的媒。
　　“林纾，你跟了我，我爸可以把你留在县城。给你说实话，我爸早都带我偷偷看过你好几回了。”
　　林纾听到男方这样直白地说话，干脆就提起了条件，
　　“那我可有言在先，你爸什么时候把我的工资关系办好，我才算真正答应和你交往，否则，我们一拍两散。”
　　“那小事一桩。”
　　“还有，我还要去你家里看一看，看看你们家的条件。我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学，再嫁个穷门穷户。”
　　校长很快办好了林纾留城的事，两家男女亲家已经认过门，定下婚期，但等林纾一毕业，就要举行婚礼。
　　记得之前，对于嫁人，林纾早就对粒淑谈过自己的想法。
　　“粒淑，我告诉你哟，女孩子嫁人，就得趁自己最漂亮的年纪找，才能找到最好的。否则等再过两年，就都成人家挑剩下的歪瓜裂枣，就只能将就着嫁。”
　　粒淑和林纾上学时这样真切的友谊，在最关键的时候，还是败给了现实，该怪谁呢？对于粒淑现在遇到的困苦，华阳还不知情。此刻的华阳还在打算着见了粒淑的父母该怎么说，才能用自己的真诚打动粒淑父母？
　　华阳想要给粒淑一个惊喜，他买了礼品，独自登上一班城乡客车，来到了粒淑的家，离东顺县城二三十里的瑶溪村。
　　华阳拎着礼品，进了村。恰逢农闲，村里闲人多，三五成群蹲在门前打扑克。看见生人，就都在议论，这是谁家亲戚。看着华阳走到粒淑家门口停了下来，
　　“粒淑妈，赶紧回去吧，你家的，看样子，是不是你粒淑对象？”
　　“啥对象，别乱说！”粒淑母亲香兰丢下牌，拍拍身上的土，便起身往家里走去。
　　“伯母，我华阳，您见过我的，我来看看您二老！”
　　“先回家吧！别在门外站着了。”
　　跟着粒淑母亲回到家里，华阳又再次大量着这个农村小院儿。上房是三间红砖大瓦房，东侧有一排三间的厢房，西侧用石棉瓦搭了一个简易大棚，棚子里一口大锅架在石砌的台上。
　　进了堂屋，迎面挂着几块牌匾，上面的文字很奇怪，应该是回族文吧。还有一张老式的单人木床，粒淑的父亲就躺在上面。自从车祸受伤以后，腿一直没好利索，别说干活，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华阳赶紧上前，
　　“伯父，您还好吧！”
　　粒淑父亲认出是华阳，耷拉下脸，没有答话。
　　粒淑母亲自顾自地坐下来，对华阳说，
　　“华阳，你坐下我给你说。”
　　“伯母，我爸妈同意我把民族改成回族了！”华阳抢过话头，唯恐粒淑母亲把话说绝了。
　　听到华阳说改民族的事，粒淑母亲内心也着实吃了一惊，但是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华阳，我问你，你改了，你爸妈能改吗？结婚以后，粒淑在你家，你爸妈吃大肉，粒淑可咋吃饭？再说逢年过节，粒淑咋跟着你去串亲戚？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华阳可从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复杂。怎么会牵涉到父母，还有亲戚？一时也难以回答。
　　“说恁些干啥？咱家闺女孩子不能和汉民结亲，一句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粒淑父亲往上靠了靠，说。
　　华阳难以承受，他默默地站起身，告别了粒淑父母。一路上，华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车站的。回到家里，华阳蒙上被子，强迫自己忘掉今天的一切。
　　“粒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此刻的华阳，眼泪止不住地流，打湿了枕头，也冲毁了华阳的理智。和粒淑相处的越美好，华阳就越是难舍这一段感情。
　　“如果没有了粒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华阳擦了眼泪，准备去找粒淑。来到粒淑学校，可传达室的大爷说，学生毕业都走光了。
　　华阳叹了口气，便转身往回走。经过一家大排档，就坐下来要了瓶啤酒，想喝点酒派遣一下心中的苦闷。
　　俗语说，酒入愁肠愁更愁，华阳就这么一瓶瓶的喝，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大排档老板看着这个年轻人这样喝，怕出事，便要把华阳赶走。
　　“给钱，怕我不给钱？”华阳甩出几张钞票，
　　“给我酒，我要喝酒！”
　　拍档老板把钱找齐，塞到华阳兜里，便叫人把华阳架走。
　　“年轻人，世上姑娘多的是，别一棵树上吊死。”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华阳甩开两个服务员，便跌跌撞撞往街上走去。
　　“现在的年轻人呀，一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谈恋爱不成，也能······，”大排档老板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了过来。
　　“坏了，别不是刚才那个小伙子吧！”
　　等拍档老板到了出事地点，只见一辆红色大卡车侧翻在街上，旁边围了一群人。扒开人群，只见刚才的小伙子躺在血泊之中，头部被压在一个车轮底下，血肉模糊。
　　“作孽呀，”拍档老板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华阳身上。
　　“唉，可伶呀，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司机明显已经被吓傻了，看出来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由于车辆侧翻，小伙子也受了一点伤，左臂袖管中留下一滩血，双腿已经吓得瘫软，无法站立，蹲坐在卡车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不知是谁拨打了110，不一会儿，交警就到了现场。
　　“谁是肇事司机？叫什么名字？”
　　“我，李峰。”
　　交警翻看华阳的衣兜，看能否找到什么证件，能证明死者的身份，却翻到了一张女孩儿的学生卡，上面写着路州师院分院英语系粒淑。
　　交警马上派人联系路州师院分院值班室，找到了独自一人呆在寝室的粒淑。
　　“粒淑，警察找你。”传达室的大爷跑去敲门。其他学生都走了，天都很晚了，这个叫粒淑的学生又回来说要再留一晚。大爷当时还夸这个女孩儿念旧呢。
　　听到警察，粒淑一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赶紧穿好衣服，跑去接电话。
　　“喂，”
　　“你是路州师院的粒淑吗？”
　　“嗯，我是。”
　　“你赶快来一趟七星街，我们这儿出了一个车祸，死者的衣兜里有你的学生卡，请你来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这样吧，你一个女孩儿晚上也不安全，我们派车去接你。”
　　挂断电话，粒淑木然地回到宿舍，
　　“是谁？谁有我的学生卡？不是华阳，一定不是，他这个粗心鬼，一定是把我的学生卡丢了。还说要留下当纪念呢！”
　　“我慌什么？又不是华阳，我慌什么？”
　　粒淑扣扣子的手抖得不像样子，咋也系不住。粒淑恼了，把手重重地拍在墙上，
　　“你怎么回事，系个扣子都系不住！窝囊菜！”
　　一路上，粒淑都在自言自语。
　　“华阳，你咋把我的卡丢了，你个粗心鬼！”
　　警车拉着刺耳的警报声，粒淑听了害怕，紧紧闭着眼睛，蜷缩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
　　“下来吧，姑娘，看你认不认识死者？”
　　两个交警把粒淑拉到华阳跟前，一眼看到华阳平日里穿的白色套头衫，还有那条天蓝色的牛仔裤，粒淑脸色惨白，叫了一声“华阳，”便晕倒在华阳身旁。
　　这时候120的医生也已经赶来，肇事车辆也被吊机吊起，华阳被抬上担架，送到急救车上。
　　“把这个姑娘，还有那个肇事司机也送到医院，先救人，然后我们一会儿做完现场笔录后，就去医院处理事故。”
　　令李峰没有料到的是，初中毕业后的这么多年之后，自己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里和自己初中就暗恋的对象粒淑见面。
　　粒淑没有看清自己，可是对于念念不忘的粒淑，自己又是多么的熟悉！她的声音，她的样貌从来不曾模糊过！
　　今天是命运安排的吗？自己正常行驶，怎么会莫名其妙来一个人压在自己车轮底下？而粒淑，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儿，竟然是死者的什么人？是对象吗？
　　李峰不知道，大脑糊涂了，上天在眷恋自己的同时，却又让自己给别人带来了灾难，自己可能也要被判刑，坐牢！命运好戏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