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路州师院

　　看着粒淑决绝离去的背影，此刻，夏莉的内心五味杂陈。回想起两周前的那个周末，也是她跟华阳第一次外出约会的时候。
　　为了等到华阳，夏莉找了几个平时比较要好的哥们，在华阳寝室楼底下，整整喊了一个小时，等了一个小时。惹得全楼的男生哄笑不止。夏莉完全不在乎，那些男生却不敢公开出来起哄，都怕夏莉的泼辣。
　　当华阳答应夏莉要带她去见朋友的时候，她知道她跟华阳有戏了。那天晚上，夏莉在华阳的朋友面前，一改往日泼辣大胆的作风，整个人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什么，惹得华阳不痛快。
　　“夏莉，你在华阳面前整个一小猫咪！往日咱可是威风八面呀！”华阳的朋友屡次打趣道。
　　夏莉并不反驳，也不恼，只是扭头静静地看着华阳，说，
　　“我愿意！”
　　那晚的风是甜的，月光朦胧而美好，身边的男孩儿是自己梦中的翩翩公子。夏莉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儿。回家时都已经后半夜了，发现客厅的灯竟然还亮着，父母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到哪儿疯了？你哥哥的事刚刚解决，你怎么还要让人这么不省心？”夏莉的爸爸开口训斥夏莉。
　　“女儿呀，为了让你哥哥能顺利进入部队，你爸爸操碎了心。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晚才回家，你要出点儿啥事儿，我跟你爸老了，会指望谁呀！”夏莉妈妈说着，便开始抹眼泪。
　　别看夏莉爸爸人前风光，可是家里的一双儿女实在不让人放心。儿子在家三天两头打架，惹是生非，女儿天天疯疯癫癫，老婆只会搓麻将，儿女的教育从不放在心上。
　　夏莉爸爸每每想到这里，便沮丧极了。
　　“莉呀，你爸给你争取了一个留校的名额，明天趁着周末，让你爸带着你去人校长家里坐坐，当面谢谢人家。你要好好表现，给校长留个好印象！”
　　听到妈妈的话，夏莉当即反驳，
　　“我不干，我可不想当什么破老师！”
　　“哼，破老师！你去问问你们学校那个叫什么粒淑的，看人家认不认为这是个破老师？”夏莉爸爸气呼呼地打断夏莉的话。
　　“跟她有什么关系？”夏莉嘟囔着。
　　“什么关系？这个名额是人家那女孩儿考出来的！你要是有人家一半儿，我就不用舍着我这张老脸给你操心了。”
　　夏莉震惊了，没想到，命运竟然把粒淑和自己又连在了一起！真是可笑！夏莉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屋子。躺在床上，竟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华阳，留校名额，唉，要我怎么面对粒淑？
　　那天过后，每次去找华阳，夏莉都有一种负罪感。心里老想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向粒淑解释一下。可谁知，今天粒淑根本不给她开囗的机会。
　　这经过近两个月的备考，粒淑终于顺利地考上了路州师院。中师毕业后，粒淑的工资关系被分到了家乡，不过，粒淑依旧可以拿着工资继续去路州师院上学。对于粒淑来说，这不算是最坏的结果。因为市教委的领导己经承诺过，学习好的同学将来可以留到县城工作。粒淑仍旧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会留到县城。
　　路州师院分院就在东顺县城北边的县教师进修学校，和粒淑同时考上的总共有64个中师同学，被分成两班。粒淑和一个叫林纾的女生分在一班。华阳没有参加这次考试，被分配到东顺县直属一初中教语文。
　　因为名字的关系，粒淑很快便和林纾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林纾活泼开朗，性子急，总是嫌粒淑魔怔（方言，慢的意思）；粒淑总是笑称林纾像是个救火队员。粒淑学习努力，又聪颖，很快便将各门功课学到优秀，深受各科老师的喜爱。同学们都猜测，如果全校有一人留在县城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粒淑。
　　华阳参加工作后，经常来找粒淑，但几乎每次都被粒淑以太忙为由，拒绝见面。林纾成了他们俩的传声筒。
　　“粒淑，你去见见吧，人华阳在学校门口等你半天了！早知道你这样心狠，我第一次就不替你传话了，省得华阳知道咱俩好，每次都要我来喊你！”林纾埋怨粒淑。
　　“就赖上你了，快去，我俩不可能！”粒淑躺在床上看书，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一间四人宿舍，恰逢周末，另外两个女生出去逛街了，只剩粒淑和林纾俩人。
　　“受不了你！”林纾咣的一声关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林纾拿回来一个保温杯，
　　“给你，人华阳还在那儿等着，今天一定要见你！”
　　拿着保温杯，粒淑径直来到学校门口。看见粒淑出来，华阳高兴极了，连忙迎了上来。
　　“粒淑，你终于肯见我了！今天天好，咱们一块去上山吧！”
　　华阳说罢，就要去拉粒淑的手。粒淑躲开了。
　　“华阳，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干吗来找我？”峰耀哥失去联系后，夏莉又对自己宣称是华阳的女朋友，粒淑伤心不已。
　　“夏莉？我只把她当哥们儿！你跟我走，今天我跟你好好说说，省得你胡乱猜疑！”
　　华阳拉着粒淑，像极了小时候峰耀哥拉着自己的手，粒淑竟然有点依赖这种感觉。俩人顺着登山步道，走走停停，宛如一对真正的恋人。
　　旁边经过的一位老大爷，看着两个年轻人，赞叹道，
　　“年轻真好！看这两个孩子多般配！”
　　粒淑听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
　　华阳拉粒淑在石凳子上坐下来，
　　“粒淑，看着我，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要不，你也不会跟我出来对不对？”
　　“我承认，当初你爸妈拒绝我之后，心里是想跟夏莉好的，可后来发现，我始终不能忘记你。所以后来，夏莉爸爸给我在她们县宣传部找的差事，我都不要。就是想回来，和你在一起。”
　　粒淑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拿着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圈。
　　华阳继续说，
　　“粒淑，我知道是夏莉占了你的留校名额，相信我，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听到华阳提起留校名额，粒淑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这是粒淑的软肋。
　　看到心爱的姑娘伤心不已，华阳一把把粒淑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粒淑的背。
　　“华阳，为什么这世界这么不公平？我辛苦努力，还不如人家爸爸一句话！”说罢，又哭了起来。在华阳怀里，委屈的粒淑不想要离开。
　　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能在伤心时安慰自己的峰耀哥，如今杳无音讯。
　　“就让华阳当我的峰耀哥吧！”粒淑闭上眼睛，迷恋着这种温暖的气息，尽情享受着，想要一生一世就这样，有个爱自己的人，呵护自己的人。
　　“华阳，你能把民族改成回族吗？这样我爸妈或许就会同意我俩的事了。”
　　粒淑这个突然的问题让华阳很是意外，他犹豫了。自己从出生就是汉族，饮食习惯跟粒淑完全不一样。父母那边会答应吗？
　　但是，又低头看看怀中的粒淑，他已经为粒淑放弃了夏莉爸爸给找的市委大院的好工作，改个民族就不能吗？
　　“粒淑，我现在不能轻率地答应你。今天回去后，我就去跟我父母谈，他们同意后，我就找人向你家提亲，等你明年一毕业，我们俩就结婚，好吗？”
　　粒淑心想，自己大概一辈子就会在华阳的怀抱里，这么无忧无虑地做个被人爱着宠着的小女人吧。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华阳和粒淑的恋爱关系确定后，便跟父母摊牌。听到儿子的话，老两口惊呆了。
　　“华阳，你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非得去找她！改什么民族？她们那些人难缠的很！”华阳父亲愤愤地说。
　　“华阳，我和你爸好赖也在单位干了一辈子，我还是个不大不小个科长，你放着夏莉那么好的女孩儿，你不要，干啥要为了她一个穷丫头，再把民族改了，像啥话？”
　　夏莉毕业时，曾随着华阳来到家里一趟，到家跟自己家似的，一点儿也不认生，不一会儿便跟华阳爸妈聊得热火朝天。
　　华阳妈妈看着夏莉模样又好，又是大学老师，家庭背景又好，心里是一百个满意！粒淑除了样貌比夏莉俊俏以外，家世，职业，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夏莉的，可华阳却不同意。
　　送夏莉走时，华阳直接对夏莉说明白了心意，要夏莉以后跟自己同学相处，这么远的路，也别来回跑了。
　　夏莉当然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她没有说破。
　　华阳照旧和粒淑趁周末约会，粒淑每次都要华阳快点走，别打扰她用功。因为班上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就是自己的好友林纾。每次考试俩人的成绩都不相上下，如果学校推荐的留城名额只有一个的话，那林纾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在最后的期末考试中，粒淑以15分的优势，排在了全校第一。粒淑开心坏了，这样她也成了县城里的老师，离她亲爱的华阳就更近了。
　　华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并说服父母接纳粒淑。华阳的父母沉默了，这么多天来，华阳父母也看出来，自己儿子是怎么也不肯再去接受夏莉，粒淑如果能真的留到县城，做一名公办教师，倒是也不错。家世虽差点儿，但结婚以后，也不指望她娘家什么。这样想了想，最终，华阳父母允许儿子改民族，随着粒淑的生活习俗。
　　“粒淑，粒淑，真是太好了！我们两个以后可以在一起了，你父母再也不会阻拦我们的婚事了！”华阳激动地抱着粒淑大声地喊着。
　　“华阳，我们永远在一起！等我调令一下来，我们就结婚，永远不分开！”靠在华阳坚实的胸膛上，粒淑喃喃地说着，留下了幸福的眼泪。
　　回到学校后，赵校长派人去找粒淑。
　　“校长，我是粒淑。您找我？”
　　“哦，对，是这样的，粒淑，咱们市教委原来说的是有个留城的名额，按你的成绩来说，肯定是你的。但是今天市教委通知说又取消了名额，你还得回到你家乡去任教！这是你的毕业证，已经给你填好了。你是咱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回去一定好好工作，以后有机会再调到城里。”
　　后边校长说的什么，粒淑脑子嗡嗡只响，根本就没有听。双手麻木地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校长室。
　　同寝室的两位室友在收拾行李，看到粒淑回来，连忙停止了议论。
　　“粒淑，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定要告诉你实情！林纾成了了咱校长家的儿媳妇儿！那个留城名额给她了！”其中一个女孩儿把粒淑从床上拉起来说，
　　“林纾？这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呀！”粒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命运怎么如此地喜欢嬉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