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重要家庭会（二）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倾向于大妹妹的。铁路虽然很好，但也要尊重个人的意愿。不是有一位哲人说过吗：兴趣爱好是事业成功的一半。每个人的性格特长不同，对每一件事所产生的兴趣爱好就不同，如果一味的压抑这一兴趣爱好，势必影响他的特长发挥，对今后的发展非常不利。更何况自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自创能力越来越强，全社会的大学生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的职业发挥作用，形成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激烈竞争局面。这是多么好的一个自由发展空间，又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才华展示机遇。这个时候，应该让像大妹妹这样的年轻学生自由飞翔。
　　想到这里，我便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也觉得建荣说的有道理，应该给她自由选择的空间。”
　　看到我站在了她这一边，大妹妹高兴地说：“我就知道大哥会同意我的选择。”
　　“我也同意大姐的观点。”小妹建丽也赶紧表态。同时还补充一句：“将来我也要报考自己喜欢的专业。”
　　母亲看看爷爷，又看看父亲，好像下定决心似地说：“我也觉得应该换个职业，女孩子干铁路虽好，换个行业说不定更好。”
　　在坐的六个人中，已经有四个人赞同大妹妹的想法，就是按照举手表决，她也会占绝对优势，更何况爷爷还没有表态。
　　在父亲和母亲的心里，包括我，都认为爷爷会站在父亲这一边。王家的子女都要干铁路，这是爷爷制定的家规。他自然是家规的坚决维护者。
　　谁也没有想到，爷爷的态度，出乎了每一个在场人的意料。
　　爷爷竟然站在了大妹王建荣这一边。
　　“也许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跟不上社会的步伐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妹和小妹，长叹一口气说：“荣荣说的没错，社会进步了，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做老人的不能太专断，啥事都给孩子做决定。我们现在已经是个大家庭了，不能啥事都由大人说了算。”说着，爷爷又看了看父亲，接着说：“你我都是当领导的人，整天喊着讲民主，要公开，可为啥在自己家里就民主不起来呢？因此，你既然把孩子们都叫了回来，那就好好商量一下，是不是咱们家以后也该废除家长说了算的规定，一切事都由大家商量着决定，你看这行不行？”
　　“好，好，爷爷太英明了，我举双手赞同。”大妹妹王建荣第一个喊出了声。
　　“我觉得爷爷说得对，人多主意正，绝对不会错。”我也赶紧表示赞同。
　　小妹妹王建丽随声附和：“我也赞同。”
　　母亲看看大家，又看看父亲，嗫嚅地说：“我也赞同。”
　　“既然大家都赞同，我也不再说啥了，少数服从多数。”父亲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民主做出的决定，不能后悔。”
　　“好的，绝不后悔。”大妹妹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微笑。
　　其实，这次家长会的成功召开，并非爷爷有如此快的观念转变。
　　当初，让我们不管招工还是考学，必须首选铁路，不但我父亲和姑姑要遵守，就连我和两个弟弟也要遵守。即使当年大弟弟王建军报考自愿，班主任都做通了他的工作，要他报清华大学。就是由于这不成文的家规，让大弟在最后时刻妥协了。对此，爷爷和父亲很是高兴了一阵子。
　　就是这么个性格倔强的老人，怎么会在大妹妹这里轻易转变观念呢？难道正如爷爷说的那样，应该跟上社会的步伐，给孩子们自由选择的权利？那这观念转变的也太快了吧！这根本不是爷爷的性格。
　　就在我为这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大妹妹在送我回石嘴岩车站的时候，悄悄告诉我：“大哥，怎么样，我有办法吧！”显得很是得意。
　　“那是爷爷发话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如愿。”
　　“那还是我有办法呀！”看我疑惑不解，她就一五一十地把她如何找爷爷，如何说她的想法，如何缠着爷爷答应她，简要地说了一遍，这才解开了我心中的谜团。
　　在我们兄妹五人中，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大妹妹王建荣。主要是她太像爷爷的性格了。虽然父亲和我也像爷爷的性格，但我们必定是男孩，只有大妹建荣，虽为女儿身，却有着男孩的性格特点。平日说话、办事，不但有个人主见，而且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一点，爷爷非常喜欢。从小到大，凡是我这个大妹提出的要求，爷爷基本上都能满足。
　　其实，从大妹妹考上高中的那天起，她的目标就是清华大学或者北京大学，一定要通过努力，实现二哥没有实现的愿望。为此，在三年的高中学习中，她几乎牺牲了所有空闲时间，从来不干与学习无关的事。
　　三年来，她没逛过商场，没去过公园，没走过方圆五公里以外的地方。自行车是八十年代的主要交通工具，她竟然到目前为止不会骑自行车。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可她就是这么个人，虽为女孩，却有着极强的自控力和独立生活能力。这也是爷爷喜欢她的一个主要原因。
　　她知道要报考铁路以外的志愿，爷爷这一关是非常重要的。在平日里，只要爷爷在，她会不厌其烦地给爷爷讲讲改革开放的新鲜事，讲人尽其才的重要性。即使爷爷早已搬到了颜家川，她也要利用换脑子的时间给爷爷打个电话。问长问短，说些爷爷爱听的好话。
　　眼看报考志愿的日期越来越近，她怕最后阻力太大，就加强了对爷爷的攻势。并直接把话挑明，谁知爷爷并不感到意外，故作严肃地说：“这是家规，咋能不遵守呢？”
　　她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爷爷是个老领导，觉悟高方面开导；又从二哥建军的失误谈起，最后归结一句话，那就是：不能还用老眼光看事情，也要适应形势的变化。
　　本来爷爷在平日里对大妹妹的开导，多少已经认识到了家长作风的弊端。尤其是二孙子的事，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悔。尽管嘴上一直说铁路的重要性，铁路研究生能为铁路的发展做出突出贡献，但一细想：假如孩子当年考上了清华大学，那对国家的贡献该有多大？从这一点上说，自己还是有小圈子思想，没有大局观念。所以，在大孙女的软硬兼施下，他的心里防线开始松动，只是嘴上没有松口。“现在是你爸当家，他说了算。”
　　“放心吧，爷爷，我爸的工作我去做。”大妹妹很有把握地挂断了电话。
　　在大妹妹的心里，只要爷爷的工作做通了，父亲就不存在问题。爷爷是家里的老佛爷，家里的事还轮不到父亲做主。
　　“这是家规，谁都不能破。”父亲态度强硬。
　　“家规是爷爷定的，爷爷都同意了，怎么不能破。”她搬出了爷爷的权威人士。
　　“不可能，这是你一厢情愿。”父亲根本不相信大妹妹的话。“就是你爷爷同意了，我也不同意，铁路有什么不好，非要脱离铁路。”
　　“我没说铁路不好，我只是觉得路外的世界更大，更能发挥作用。”
　　“那也不行，我是家长，我说了算。”父亲依然态度强硬。
　　“你这是专权，家长作风，我就是不听。”大妹妹也强硬地反驳。
　　“你说我是啥就是啥，但就是不同意你离开铁路。”
　　父亲依然强硬表态，让大妹妹一时无可是从。只见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钻进了自己的屋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乘家里人都睡着的机会，悄悄溜到客厅，又一次拨通了爷爷的电话，委屈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这才有了爷爷找父亲谈话，并提议召开家庭会议，实行个人提议、民主讨论、集体决定的办法。
　　就这样，遵守了近十年的家规，在一次家庭会议上讨论废除了。
　　也就是那一年，大妹妹王建荣如愿考上了清华大学，走进了令全家人为之骄傲的高等学府；大弟弟王建军研究生毕业，分到了西京铁路局工务部，专门负责桥隧病害整治工作；二弟弟王建兵，也进入了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而我呢，和宋小丹的恋爱关系已成了人人关心的大事，不但向家人进行了宣布，我的几个好友高永亮、严亚东、范红艳、梁世兰都知道了。总之一句话，那一年，我们家是收获满满的一年。爷爷和父亲更是腰板挺得更直了，说话底气更足了。
　　但是，另一件事，却让我们全家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也许当时的话题主要围绕着我大妹妹的高考志愿一事，并没有太在意父亲说的第二件事，那就是关于严明纪律，端正家风。
　　父亲当时宣布：每一个家庭成员，违法乱纪的事不能做，自毁前程的事不能做。原因是：随着近十年的改革开放，一些过去黄赌毒的苗头开始抬头，尤其是吸毒，距各单位调查统计，宝天线的铁路职工中，已经有很多人染上了毒瘾。
　　关于吸毒的事，我曾听说过，但从来没有发现周围的人有染上毒瘾的。所以，父亲的这条纪律，我们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大妹妹报考志愿的事冲淡了这事，只当是父亲随意说说，我们随意听听而已。
　　直到那年年末，当我们几个好友即将走上婚姻殿堂的时候，一个爆炸性新闻传开了。懵懵懂懂的我们，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