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冯老师被捕

　　尽管陆子奇在逃难路上她再三祝愿冯老师也能像她那样逃一劫。但是冯老师没有像她那么好的运气了。
　　那天冯老师正在唐家漕小学上课的时候，陈爱中就来到唐家漕小学来找她：“冯老师，你出来一下好吗？”冯老师抬头一看见是陈爱中，她吃了一惊，赶快叫学生自己复习，她带着陈爱中走到办公室说：“老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陈爱中来到办公室，冯老师叫他坐，他也不坐，就站着对她说：“昨天四明工委接到上海分局的通知：“为尽快落实党中央对四明地区的‘九二零’指示，四明工委决定撤消城里的联络站。让联络站的人回去搞武装斗争。冯老师你这两天就把孩子带回家去让大姐去养，或者叫外婆去养吧。这些日子叫你辛苦了。”
　　冯老师听了非常高兴，说：“老陈，上级的决定好极了，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呐！那好，从此我也不必有事没事常到西泠桥去了，那地方实在也不安全，我总是很担心。”
　　“不过你这地方工作还得要照常进行，你暂时还不能走。”陈爱中对她说：“联络站撤消，你的任务是更重了。你不但要带好后塘乡党组织，还要经常了解和掌握城里敌人的动态。你一定要好好把唐家漕的阵地守住。不要让敌人破坏。”
　　冯老师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只要我在这里，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守住这个阵地的，请组织放心。”
　　“好，就这样啦。现在时间紧迫，我不在这里多待了，要马上进城去，还要向其他联络站去传达四明工委的指示。叫他们赶快撤掉联络站。我还打算下午回山里去呢。”说着他就起身走出村去。
　　出于地下工作隐秘的规矩，冯老师当时也没有走出去送他。只在校门口望着他向城里方向快步走去。她回教室后，还在想着西郊路693号董家洋房的联络站撤消后，从此小平山又可回家了。她感到也好放心一些了。因为孩子放在陆子奇处做养子总感到有点不安，万一出了事，孩子也会受惊吓的。联络站撤消后，她打算把小平山再带回冯家去，还是让她外婆去养算了。这时她又想到刚才忘记对陈爱中说了，如果陆子奇这两天就要进山去，叫她把小平山先送送到她姐姐地方去，不要送到唐家漕来。但想想陆子奇大概不会送到唐家漕来，她会送到她姐姐工作的地方或母亲家去的。看上次她与刘清扬一起去上海找上缘党组织她都随身把小平山带在身边。又想到以后自己的工作看来是要更加繁重了。但想到如果因四明山重新拉起武装队伍来，国民党不敢再嚣张，这里工作也可能好做一些了。照这样形势看来，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北方的野战军也要打到宁波来了，那时候宁波也是解放区了，人民扬眉吐气了，她的爱人李健民也可回来了。自己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也可以公开的为党做工作了，接着下去会是怎么样，她无法再想像下去，只是心里充满着美好的憧憬和希望。
　　第二天是早上，冯老师和平常一样正在上课，又见一个穿竹布长衫的年轻人站在教室门口，看见她向她点一下头走过来，她以为又是陈爱中，但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吴家安。她一看见他就有点吃惊。她正要问他有什么紧急情况，吴家安神色凝重地问她：
　　“冯老师，你现在走得出吗？”
　　“什么事？”
　　“陈爱中同志自昨天出来后未按时回四明山，顾德欢和陈布衣书记都很焦急，派我来城里探探究竟是怎么回事。老陈昨天有到你地方来过吗？”
　　“来过的。”冯老师眉头一皱说：“陈爱中还没有回去过？”。
　　“没有回去。”吴家安不安地点点头。“上面等他很着急，本来今天等着陈爱中开会要部署武装斗争的大事的，可是老陈至今没有回去。上级要我请你赶快去到693号看看，问一下陆子奇，他昨天有没有去过那里，你是常去的，还是请你先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请你赶快去一趟，我在这里等你回音。”
　　“让我把这级课上上好好吗？”冯老师教学生责任心很强，虽然她随时随地都可以放假。但她还是要把课教一段落。
　　一会冯老师把那节课上好，把学生放了，叫吴家安在她宿舍里等着，说：“这里到西城桥很近的，四五里路，你就在我这里等一会，我很快就可以回来的。听我的消息。”吴家安点点头对和兰老师说：“那你就快去吧。”吴家安就半掩了校门，自己走进冯冯老师办公室坐着，抓张报纸看看，等冯老师回来。
　　冯老师就神情焦急地提着那只木夹布挈袋快步向塘河方向走去。
　　一忽，她就走出唐家漕，穿过甲板漕和下林村来到望春桥。又急急沿大路走了一会，她就来到西泠桥。当她走到西泠桥边时，忽见在桥下一个戴大白凉帽的钓鱼人坐在桥下的河边上，手里提着钓鱼杆，头却侧向大路上怔怔地望着过往行人，看见她就甩了渔杆走过来。离钓鱼人不远处，有个拉黄包车的人这时也望着她向她推车过来。冯老师心中一惊：凭她的经验，这可能是特务，已经有特务注意她的行踪了。她就急速地钻进一条小巷中去，然后在那里跳上一辆黄包车，叫拉黄包车工人赶快循着小巷跑。叫他拉到西桥杨陈弄。
　　冯老师来到杨陈弄下车，又赶快来到西郊路693号门前，先看看大门，那束菖莆是不是还挂着？当她看见菖莆在门楣上仍然随风飘荡，便一阵高兴，就想走进去。
　　可是她才走上石阶，忽然瞥见在大门口几步外，马路边的一辆待客的黄包车上坐着的那个车夫，双臂叉胸，在一顶压得低低的破礼帽下，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诡秘地盯着她，这使她不由地缓下脚来。警惕地向里面看去。看看她的小平山和陆子奇是不是还在里面，还有前不久代替张英的从乐清来的陈爱中妻子张芝芳是不是在？
　　但是她没有听到她亲爱的孩子噫呀的说话或吵闹声，也没听到陆子奇和张芝芳的说话声。已经感到有点不对头。待她疑惑地走近去一看，使她大吃一惊，屋里有几个帽子压得低低的人影，正在那里鬼头鬼脑地向门外窥视着，却不见家里的任何人。
　　这时冯和兰意识到：这个联络站已被敌人破坏了？‘家’里的人都被敌人抓走了。陆子奇被抓走了，我的小平山也被抓走了！敌人为了诱捕还不知道情况前来这里联系工作的我地下工作人员，所以让门照常开着。她下意识地退回来正想转身走进一旁的小弄堂里回去时，猛见门楣上那束作为讯号的菖莆还在那里挂着。
　　“啊！菖莆！那安全信号还没有除下来！”她突然停下来。
　　这菖莆会使不知情况的同志们继续上当的，以为里面依旧安然无羔，使前来送情报的同志落到敌人手里。
　　“不行！我得把它立即除下来！要不然，让别的同志们再走进去就坏了。”那曾经标志着安全的菖莆，此刻挂在那里就像张嘴伸舌要咬人的毒蛇那样使人可怕。她觉得一时一刻也不能让它挂在那里了。于是她霍地一步上去，跨到门楣下，举手向上跳了一下，把那根可怕的菖莆拉了下来扔到一边去。
　　“好了。现在别的同志来再不会上当走进去了！”她感到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长舒了一口气，急转身向弄堂走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未等她到弄堂门口，两个特务立即奔了上去抓她，阴笑着说：
　　“冯老师，你回不去了！”
　　冯老师一见是那个在望春桥下钓鱼人反倒冷静下来，知道已经回避不了了，她瞪了他一眼立下身来。忽然想到衣袋里还有一份情报没有送出去，双手在她的衣袋里摸了一会，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纸卷来，立刻她把它搓成一个团，赶快把纸团往嘴里塞，像咀嚼着一块硬实的牛皮糖似的大嚼起来。
　　这时从屋里奔出来的一个特务大叫：“快，快，快掐住她的喉咙！不要叫她咽下去！”从里面奔出来的特务叶良益就像饿虎扑食似的，向冯老师扑来，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掐住她的喉咙。但是冯老师使劲咀嚼了两口，脖子一梗，已经把那纸卷咽下去了。
　　一个特务赶快上前来还想抢着来扒她嘴巴时，冯和兰头一别愤怒瞪着他说：
　　“你这个卑鄙的特务！已经晚了！”
　　十分钟后，一辆乌龟似的黑色轿车风驰电掣而来。几个特务立即把她戴上镣铐七手八脚推推搡搡地塞进车里去。
　　当夜，她被关到宁波云石街保雄寺国民党六区情报站（即军统宁波站）。在这里，她碰到了在她前面被捕的陈爱中妻子张芝芳和屠永年。再过一会见吴家安也被特务们押着来了。她吃了一惊：怎么吴家安也被抓进来了？
　　原来自她走后，吴家安焦急地在唐家漕小学的办公室等她，但是冯老师出去后，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等了个把小时后，他等不住了就把门掩上走出来到路上去看，他想也许在路上能碰到冯老师，结果吴家安走到西泠桥，也被早已熟悉他的特务们抓了来。
　　冯老师看吴家安也被抓来了，她想：“但愿陆子奇不要来，陆子奇和她的小平山不要来。如果陆子奇也进来，还带着小平山，那更倒霉了。”但她总算没有看到陆子奇来。
　　但她又担心陈爱中也被特务抓来。但她一直到晚上没有看到陈爱中进来。
　　其实她不知道，陈爱中和公平柴行（鄞县特派员联络站）站长应克诚在她未进来前，一早他就被另一路特务抓来了，只是不押在她关押的地方，关在寺院里另一间房间里。
　　第二天一早特务们把她和吴家安、屠永年、张芝芳等一道被押上一辆汽车时，她也看到了陈爱中和应克诚被押出来，冯老师叹一口气，难过地想，他们在城里的两个联络站全叫特务们破坏了。心里难过极了。只是没有见到陆子奇和她的孩子小平山才让她放心一点。
　　他们一行七人第二天全被送到杭州浙江省保安司令部的拘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