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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大森林      作者:孤独小男孩      发布时间:2021-11-22 18:09:24      字数:5070

  林育林的身子愈发沉重,已经不便在公众面前露面。这样的双身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种幸福美满的象征,怀孕生子是一个女人完成了自己神圣使命,让人性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也是这个世界的真正意义所在。生命的延续是这个世界永远不能磨灭的主题,在这个主题的感召下,才涌现出对生命的完美讴歌。
  林育林的不便露面,当然不是因为行动不便,而是名不正言不顺所带来的心虚。在农村的家庭,谁家的女孩子未婚便挺起了大肚子,是件辱没家门的事情,会让父母抬不起头来的。家风正派,这个好口碑不是靠谁送来的,而是靠自己挣出来的。林育林的家不在这里,至于辱没家门,让父母没面子的事情,还波及不到那里。她是林场的一把手,谁也不会犯浑到当面去指责的程度。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却掩盖不住暗流涌动。她觉得人们看她的眼神里有个钩子,好像一下子就钩到了她的灵魂深处,把历练多年的底气都给搅得一塌糊涂。她不禁觉得后脊梁冒凉风,两条腿打摽儿,腰也不自觉地塌下来,肚子挺得不那么豪迈,好像肚子里装的不是孩子,而是坠得人走不动道的大石头。
  不过,什么事情都有个例外,就像一个糟烂①麻袋片子,看似破不喽嗖②没什么用处,可团成一团去堵窟窿,还是有效果的。林育林此时所处的环境,就如同身处在一个大窟窿前,备受凉风的侵袭,她就想着要用这个孩子去堵这个窟窿。
  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连她自己都闹不清。有句话叫虱子多了不咬人,上身的男人多了,神经也麻木了,难免有些犯糊涂。既然糊涂就糊涂着过,熬上一锅糊涂粥,稀里糊涂地来上一碗,也能填饱肚子。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可知道谁上了身,谁在她这块土地上耕耘过。她觉得是时候找一找下过种的男人,问问是什么态度?是不是只管播种,不管收获,让这颗种子发出的芽自生自灭呢?她这块地可不答应!如果真的逼急眼了,这块地就会挖出个深坑,把他们统统埋葬。
  她推算着与局长熊诚然发生关系的确切时间,与自己怀孕有多大的关联。好像要差半个月的样子,不管咋样,还是有些贴谱,没有隔上几个月,那样是纯粹的讹人。都说叶落归根,到了该寻根的时候,她是不会让这个季节错过的。
  林业局革委会门前的大红用牌崭新透亮,显示着新生红色政权的力量与权威。昏黄的冷云带些暗红色,晨风吹动杨树的枝条,发出沙嘎的声音。这个俏丽的人远远地站着,面对着犹如板着一张生冷面孔的政府门面,脸上滑过一丝轻蔑的笑意。她不由地挺起属于自己的豪迈,像个大腹便便,一身荣耀的将军,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府邸够大的,大大小小的房间,一个挨着一个。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人在,开着门,里面的人能看见她,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关着门,看不见里面的人,她便敲敲门,在门口打打招呼。各个科室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只是她以这种形象出现,好像人们都不认识她,看她好像在看一只珍稀动物。
  林育林真够可以的,能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一件展品。她面带微笑,双眸晶亮如墨玉秋星,流淌出女性的无尽温柔。浑圆的腹部带给她无限的轻柔,她好像是一阵清风,深情款款,步履曼妙,那是一个母性所体现出来的特质。她要把这生动的为人母的形象,深深地镌刻到人们的脑海里。这件展品的特殊性,让每一位看到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谁是这件展品的创作者呢?
  她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每个房间都走到了,才来到二楼的局长办公室。她在走廊里走秀,早有人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熊诚然的耳朵里,他不禁有些吃惊。他自从在革委会主任的职位上坐稳,并没有出台什么相关的革命行动。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每天坐在办公桌前出神发呆,以此来消磨时光。往常鬼花样极多的脑子里,常常一片空白。香烟一棵接着一棵地点燃,室内烟雾缭绕,虚无缥缈,竟然能够营造出仙境的效果来。抽了许多香烟,头脑便有些晕晕乎乎,仿佛置身在云里雾里。那脑神经里装的都是鸡鸣狗盗的事情,一个个女人丰腴秀美的身材,都尽数收藏其中,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
  有人敲门,打断了美好的幻境,正销魂处却来了个紧急刹车,他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秘书推门进来,忙把刚才看见的情况汇报给他,让他不由地有些愣神。正当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时候,林育林已然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几年,林育林很少直闯熊诚然的办公室。两个人想干勾当,事先预约并设法掩人耳目。多一双眼睛,男女交欢也就多一些不安的因素。当她走进来,让办公桌前端坐的熊诚然,眼睛都直了。这么横着进来,硬生生挤进眼球的感觉,把眼眶子都挤得生疼。他忙挥挥手,在一旁的秘书立即低着头,转身退出,并随手带上门。
  熊诚然像模像样地翻翻面前的一份红头文件,很平静地说:“林主任来了?请坐!”
  不叫名字,直接叫官名,林育林还不习惯。也就是在这里,在堂堂的林业局办公大楼里,对自身行为要有所收敛。冠冕堂皇地坐在政府办公室里,清正廉明四个字的严肃性,在此刻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两个人在属于他们的空间里,不是这个样子的。男人爱叫她“亲亲的嫩肉”,女人则喊他“老鬼”,性欲爆发出来,如浅浅的河湾在瞬间涨满河水,性欲如浪流奔突,窄窄的河塘装不下这些水,便漫上堤岸,冲向无边的田野。
  当他们平静下来,脑子里对刚刚过去不久的欢娱,竟然没有一点点的留恋,各自收拾在各自的衣装,遮盖住身体,像是用过餐后,各自收拾各自的餐具。他们的脸色恢复了原有的严肃,紧绷的脸上又是满满的阶级斗争,显得那么的正派。
  林育林此时的形态,已经不是两个人的空间里的形态,他们欢娱之后的必然结果在提醒着两个人,该为今后的日子想一想了。男人看见女人浑圆的肚子,却想不起一次次枕席之欢的某个细节。女人没有想到什么,肚子里留下的东西,却在膨胀着一次次欢娱后的细节,让她想起曾经的某一天里,那个男人所留下的印迹。
  没想到,林育林是个真能豁出去的人,这样的人真可怕。她把肚子挺到他面前的时候,一言不发,板着脸,就这么无声地盯着他,让他心里发毛,没挺上一分钟就坐不住了,忙站起来,绕过桌子,把她扶到自己的位置的上坐下,自己就这么在一边站着,他身上的那点儿官威,一下子都卸到了地上。
  他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个孩子的归属,不敢在这里与她论短长,这肚子里的孩子,对于他来说,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间段爆炸。林育林就是那个敢于舍身的人,怀抱着这颗炸弹,来攻占他这个堡垒来了。
  她此刻的目的,无非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她是个厉害的女人,他们同床的时候,总是提出一些交换的条件,就像菜市场里的小市民为块八毛钱,斤斤计较着。她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想摘到手,就要忍受被扎到的痛苦。
  记得那次她为了争取三河湾林场的一把手,扳倒何志贤,她就用了这个手段。原以为她是甘心送来自己的身体的,在他被挑逗的兴趣爆棚时,他扑到了她的身上,到了不发泄都不行的时候,她却一把掐住男人的命根子,提出了这个条件。
  女人肉体的滑腻与温热,刺激着男人的中枢神经,让他暴跳,让他癫狂。
  “不就是这个条件吗?算是事吗?你要了我的命啊!”他听说过女人狠,却没想到会这么狠。他的命根子被女人的温柔手控制着,让他切身体会到什么是要挟,什么是控制,没有无欲无求的男人,有欲望的男人在这一刻都会受不了。
  娇嫩的肌肤,妩媚的眼神,让人无法从这个肉身的旋涡里挣脱出来。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神,是因为一个人在欲望的面前,割不断自己的欲望之根,欲望就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却还要冒死进入。
  就这样,何志贤成为了他们肮脏交易下的牺牲品。熊诚然松了口,林育林也松了手,并引导着他进入了她的温柔之地。
  何志贤在熊诚然的印象里,是个很死板的人。与其他林场的场长相比,他应该是一纸规章制度,贴到墙上的。为人正直,为人正派,对于熊诚然来说,没有一点点邪气,是要不得的。什么事情都有个度,什么事情都不能讲究要死理,活泛一点儿,通融一点儿不好吗?让他这个局长都不明白,你天天都在坚持个啥?林育林提出这个条件其实也是让他下决心,撤掉何志贤。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做的有些过,何志贤竟然自杀了。事情到了这一步,熊诚然觉得自己被人装进去了,这些都是非自己所愿的,不就是撤换掉吗,没想要他的命,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后来县革委会也相继发生批斗过度,打死人的情况发生,他才把不太平静的心安定下来。全国的大环境下的大运动,固然要响应,小地方,小山沟里还有什么阶级斗争?是不是一个人想疯狂了,思想也发生了癫狂,产生了臆想?林育林就是这种状况,她的脑子里所装填进去的东西,往往是一发发炮弹,射出去,再装填。不知道谁是她的目标,她的下一个目标又是什么。
  此次林育林,不是用床笫之欢当做交换条件,而是用他们欢娱后的结晶,作为交换条件。他没有办法,只能卑躬屈膝,诚惶诚恐地等待她说出自己的目的。
  她慢条斯理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竟然是要担任林业局革委会主任!什么?是林业局革委会主任?他觉得自己听岔了音。她的欲望究竟有多深?竟然连这个职位都敢想?此时的红色风暴席卷全国,就林业局而言,局长和书记一职已经被架空,各个林场的场长也基本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革委会在主持各项工作。各项工作是什么,是贴大字报,抓“斗、批、改”,各项生产基本在瘫痪状态。在他的身上还有个局长的职位,却是个虚职。革委会主任这个新职位,他上任没多长时间。为了顺应时代的潮流,革委会这个机构的出现,成为必然的产物。他是林业局的革委会主任,林育林是林场的革委会主任,两个主任之间的沟通,竟然在这种环境,以这种方式来沟通。
  他所遇到的女人很多,基本都是看中他手中的权势,跟他上床,多半是有求于他,年轻漂亮的女人,送礼不如送自己。自己岁数大了,人老珠黄,没有这方面的优势,却还要卖弄风骚。男人只要喜欢这个,就会有各种类型的女人,前来投怀送抱。
  而此时的林育林,绝对是区别于其他的女人。她挺着大肚子来讨要官职,实际上是来逼宫的,他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没有一点办法。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像一个高贵而傲慢女王,他像是一个笨拙的小丑,在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发号施令。他以为她又要提出什么条件,又要去扳倒谁。在这个女人眼里,处处都是阻碍着前进的高山,都要费劲去扳倒。
  当熊诚然知道这次要扳倒的是自己时,他不禁笑了。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居然自己能被自己绊了一个跟头。尽管他心里有些不情愿,他还是把这个职位双手奉上。
  这个交易就这样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熊诚然把林育林扶上了正位,让她成为了林业局的革委会主任。对于林育林采取这样的方式来索取,让人心里不舒服,他还是接受了。其实,心里是有打算的,早已给自己留了后路。他早想离开林业局,去省里谋上个职位。当然这些都在自己的运筹之中,都说狡兔三窟,仅仅有三窟的兔子,已经不适应生存的条件,四窟甚至五窟,才是生存的正道,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送走了这个大肚子女人,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兴奋劲,就知道她的私欲得到了满足。走起路来的癫狂劲儿,不是有肚子里的孩子在坠着,都能蹦起来。他也放下了这颗悬着的心,如果真的闹起来,会影响到自己之后的走势,那样会得不偿失。
  林育林靠逼宫的方式,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职位,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离开办公大楼的那一刻,她回头看去,曾经让她仰视的那个高度,此刻在她的眼里,已然成为了平地。一眼望去,清风吹动着一排排绿树,她情不自禁地舞动着柔软的手臂,却像丛林里的攀援植物,一匝匝地缠绕着树的躯干,温柔得足以勒死世上的任何一株巨树。她用手臂做出的环绕动作,看似柔弱,可是,有谁被这双手臂挽住,那手臂便成为柔韧的绳索。它在霎间成为最强力最聪明的陷阱,一旦进入绳索的阴柔陷阱中,无论是谁,都殊途同归。
  她还没有往回走,头顶的天空已然漆黑一片,预示着暴雨来临。不管是什么样的暴雨,她钻进车里,便万事大吉。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一点儿雨星儿都没有见到。过了一道大岭,车行走到一片田野时,她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田野里一片萧索衰败的景象,快一人高的玉米,叶子成了破破烂烂的碎条条,有的还挺着一根根光秆儿。这时才发觉公路上落下许多的树叶,绿色的树叶,不是自然落下的,而是被强行摘下来的。准确地说,是被冰雹拍下来的。林育林看见路上还有些许白色的颗粒,没有融化。太惨了,这一场雹灾,打毁了辛勤耕作了一春带半夏的庄稼。
  这可怎么办呢?她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路边有许多的农人,愁眉苦脸地望着地里的庄稼,他们此时,也一定都在说这句话。车子很慢,不是因为人多,怕出事故,而是谁都有一样悲痛的心情。林育林望向田野的目光,突然收紧,忙让司机小吴停车。
  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紧紧盯着田野。车在他身边停下来,那人回头看过来,正好与林育林的目光碰上,两个人不由的一愣,彼此都喊出了声。
  “林育林!”
  “雷平飞!”
  
  注释:①糟烂:腐烂。
   ②破不喽嗖:东北话:破旧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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