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留在别墅里的人

　　富丽清幽的牡丹亭近几天热闹起来，别墅的主人、大明星莫寒回来了，准备宴请家乡的一众亲朋好友。自从改变命运、离开家乡后，莫寒在外一直很忙，如今终于有时间来和亲朋好友们相聚了。
　　本来说好要回来的，所有人都通知到了，可是，莫寒那边突然临时有事，很紧急的事，回不来了。尽管有些扫兴，但宴席照常进行，连摆了三天流水席，好不热闹喜庆。
　　客人主要分三拨，第一拨为之前的领导同事，由金花婆婆、大梅姐负责接待，之前他们也是同事；第二拨是亲戚朋友、叔伯姑舅、堂兄弟表姐妹等，由莫寒的父母负责接待；第三拨则是莫寒在老家的好友同窗，莫寒委托一位老同学兼助理、朋友顾明月、罗姿丽负责接待，牡丹亭连着三天又吃又喝又唱又跳又玩的，闹闹哄哄了一阵。
　　热闹过后，走了大部分，一小部分留了下来，莫寒不想自己回来后冷冷清清，亲朋好友如果愿意，尽可能留下来，供吃供喝供住，等她回来，还要再摆一次宴席，算是赔礼了。
　　第四天，牡丹亭依旧忙碌着，一是为留在别墅里的人准备饭食；二是为了感谢茉莉园的三口人三天来帮着忙里忙外，一行人坐下来安安心心、安安静静地吃顿饭。
　　吃过早饭后，金花婆婆、大梅姐、许婶、罗姿丽、六姐在厨房忙碌开了，别墅里的其他人在各自的房间里各忙各的。
　　碎嘴燕这三天一直和郝梦圆、六姐、阿荣一起，但完全是一副老佛爷的做派，不伸一个指头，只管胡吃海喝，她一来便要求住进五楼的“总统套房”，金花婆婆、大梅姐劝她：这是莫寒的专属房间，里面有一些她的专属的重要物品，她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万一回来了，你再搬出去啊？
　　碎嘴燕只好断了想法，住进了其他房间，此时，她正倚在床上拿着手机煲电话粥，五楼还住着郝梦圆、丁宝晴、周琳琳、顾明月、许艺楠、六姐，金花婆婆、大梅姐和许婶临时搬到了五楼。
　　别墅一楼除了杨五舅，还有吴大志，顾明月的老公，还有罗姿丽的表弟丛政，莫寒通过郝梦圆认识的罗姿丽，两人一见如故，甚至相见恨晚。
　　顾明月起床后便去了二楼的健身房锻炼了，吴大志在房间里打游戏，出于方便的考虑，他们没有住在一起。阿荣被哥们叫走了，晚上回来。
　　丁宝晴很早便醒来了，吃过早饭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她不想回忆，越回忆越生气，一连四天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想起接到邀请电话时，老妈正在一旁择着从超市买回来减价处理的青菜。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丁母眼见着宝贝女儿的脸色从接到电话起急剧地变化了。
　　“没什么，莫寒从J城回来了，请我去别墅里吃饭，说你姐妹几个好好聚聚。”
　　丁母听了，叹了口气：“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干嘛不去？显得我多怯场似的，我凭什么不去，我又不是混得特别惨。”
　　“她有什么？就是一普通人，踩了狗屎运当上了明星，从小到大，她哪点比得上你？”丁母的嘴撇得老高，她一直忿忿不平，“个头没你高、体形没你好，长得也不如你，学习没你好，她凭什么？这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让她当上了明星，你要是有她一半的运气，都成国际影后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丁宝晴打断老娘的话，“人家就算没当上明星，混得也比我强啊，都怪你和我爸，上了中学后不管我的学习，害得我一事无成，连个职高都没考上，当初你们要是逼着我学习，怎么着也能考个中专有个工作，不至于混成现在的样子，隔壁小芳当年考了个中专，现在不也坐办公室吗？”
　　“妈不是心疼你、怕你吃苦受罪吗？学习多苦多累啊，我看小芳累成那样，哎呀，我可舍不得。那小芳长得又粗又胖的，没你聪明，谁想到她能冒尖啊。”
　　丁母嘴上说，心里也后悔，不吃学习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早知道都是吃苦，不如当初让她吃学习的苦。
　　“那又怎样？她是当上了明星，还不是没结婚生孩子，她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出多大名挣多大钱也弥补不了的，你结婚生孩子了，就是比她强，她永远也比不上你。”
　　“谁说她没结婚生孩子啊？人家三年前就结婚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啊？”丁母顿感无比地失落，最后一点的自我安慰和优越感也没有了。
　　“人家的婚礼在国外办的，花了一个亿呢，光彩礼就给了七位数，生孩子坐月子花了一百多万呢。”
　　“瞎说！办个婚礼一个亿、彩礼给了七位数，她是金枝还是玉叶啊！四十岁的女人了，能值几个钱？什么月子中心一百多万，她那是吹，怕你瞧不上她。”
　　“是真的，我看见了，白纸黑字，千真万确。”
　　丁母最见不得宝贝女儿要哭不哭的样子了，赶忙安抚、给她打气：“不就是钱吗？有啥了不起的，赶明咱也找个有钱的大老板，比她的强，你长得比她高、体形比她好、长得也比她好、比她聪明，咱一定找个比她强的……”
　　丁母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彻底无声了，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第二天早上，她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去赴约了，老妈非要陪她一起来，却在“参观”完后连饭都没吃就走了。她从准备的冬季取暖费里抽出了一半，添置了新的衣服、鞋子和包包，她绝不能被人看扁，虚荣心比肚子重要，面子比里子重要，让她失望而又庆幸的是，莫寒因为有事，没来，她想回去，可顾明月希望她留下来等莫寒回来，姐妹几个好好聚聚。
　　她最后决定留下来，如果回去了，自己的一身行头不是白花钱了，退又退不回去；二来，在别墅里白吃白住白玩的，谁不愿意？她最好晚几天回来，多吃她几天住她几天玩她几天，不吃白不吃、不住白不住、白玩谁不玩？
　　第三根烟抽完了，她点燃了第四根。
　　当年的同学，她不是混得最惨的，三姐妹中确实是。莫寒能出头，她多少还是服气的，莫寒很多方面不如她，但不可否认她多少有点才华，能忍能坚持，从二十岁的大姑娘熬成四十岁的老姑娘，硬是把自己熬出来了，再加上莫寒人好心善良，做了不少积德的事，算是善有善报了，可这福报也太大了吧，差不多得了呗，不但让她当上了明星，还大红大紫、名利双收，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一个普通的大龄剩女突然红了，嫁了高富帅，生了孩子，还有天理吗？
　　她酸、不服气、忿忿不平，狠狠地吸了两口烟。
　　要说莫寒能“冒尖”，多少还情有可原的话，顾明月比她混得好，可真是老天爷瞎了眼了。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后，顾明月就去省城打工并且结婚生子了，她和吴大志是裸婚，新房、彩礼、戒指、婚纱照统统没有，婚后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穷啊，孩子出生后连最便宜的奶粉都喝不起，丁宝晴背地里没少笑话她。谁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突然跟着莫寒鸡犬升天了，从特困户摇身一变成了明星助理了，每月薪水虽然不多，但依她和莫寒的关系，莫寒不会亏待她的。她跟着她走南闯北、出国旅游，认识了不少大人物、见识了不少大世面，莫寒踩了狗屎走好运了，顾明月沾了狗屎的光，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
　　她摁灭了第四根烟，手机响了，老妈打来的：“怎么样啊？呆着不开心就回家吧，眼不见心不烦。”
　　丁宝晴本想再和老妈吐槽一番，想到了老妈白了一半的头发和日渐佝偻的身板，话到嘴边变了方向：“住别墅怎么不好，你不都看见了吗？白吃白住又白玩的，我不回去。”
　　老妈不再说什么了，“刚才慧慧来电话了，问你去哪里了？”
　　“她有事？”
　　“啊，没什么。”
　　“到底什么事？”
　　“慧慧想报一个英语班，想让你出一半的钱。”
　　“钱、钱、钱，就知道伸手要钱，什么都让我出钱，干脆让慧慧跟我姓好了！”
　　“那你不打算出啊？慧慧说……”
　　“算了，过两天再说吧，你先这么回复她。”
　　又来了，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烦死了！王大鹏（前夫）也真是的，不知道我手里没钱吗，孩子她姥姥姥爷早年双双从化工厂下岗，老妈当家庭主妇，老爸一把年纪了还打零工，自己又不争气，挣不来钱，还一个劲儿往外花钱，你爱花钱你自己掏腰包啊，干嘛把我牵扯进来，不把我掏空了你难受是吧……
　　气归气、恼归恼，钱还是要往出拿的，可钱呢？上哪儿变出来啊。
　　正恼着，“咚、咚、咚”有人敲门，丁宝晴强压住火气：“谁呀？”
　　“吃饭了。”门外的郝梦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