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六年之痒

　　郭小安来到白水镇，走进一家餐馆，点了一碗面。早上，他送一拨客人到白水。
　　邻桌是四个中年妇女，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是不假，四个女人好戏连台，叽叽喳喳的一刻不消停。
　　“哎呀，快来看那！”一个穿花衬衫的老娘们举着手机一惊一乍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娶了个五十二岁的大妈，快看呐。”
　　“来来来，我看看——哟，这女的挺年轻的嘛，看着不像五十岁的人，小伙长得老气。”
　　“这女的肯定有钱——还真是，我就说嘛，没钱，小伙娶她？还不是看上她的钱了，哟，婚礼办得挺隆重的嘛。”
　　“现在这社会，啥都不稀奇。前几年，咱们这还出了一个年轻小伙娶了个大自己21岁的女的呢，有啥可大惊小怪的。”
　　“真有这事啊，我还以为假的呢。”
　　“你不知道？当年闹得挺大的呢，我一个亲戚家的姑娘嫁到了龙河，那女的是龙河人，比较了解，姓白，白燕子。”
　　“那女的一定特有钱吧？要不，人家一年轻小伙娶她一个半百老婆子。”
　　“有啥钱，一个乡镇小学的政教主任，比老师大一级，能有几个钱？只能说是吃穿不愁。这女的挺贪的，咋说也是个当官的，手里有点权，‘外捞’肯定不少。听亲戚说，她家小孩在龙河小学上学，每年都要交一些乱七八糟的费用，一分不少地都进了她的腰包。女的特讲究吃穿，一件衣服两三千，一双鞋八九百，一顿早餐六七十，整天穿金戴银的，在当地出了名的，就这么大把地花钱，还能剩下多少。”
　　“这女的是不是长得年轻、好看，就像这女老板似的？”说话的女的指着手机屏幕。
　　“正好相反，不年轻、长得也不好看，一脸横肉，高颧骨，又黑又壮的，不好看。小伙听说还不错，亲戚在龙河看过两次，个头、长相都没得说。”
　　“这女的又没钱又不年轻又不好看，好好一小伙图她啥呀？”
　　“细情就不知道了，小伙家挺穷的，白燕子算不上有钱，可对小伙来说算是富婆了。”
　　“挺大一人了，有手有脚，干点啥不吃口饭，至于走这条路吗？真要是有钱的富婆也就算了，要啥没啥，娶她干什么？就图一口饿不死的饭？嘁！”
　　“那倒不全是，小伙妈因为没钱做手术朝白燕子借钱了，因为这，小伙和她结的婚，有一点办法。小伙也不能和她结婚啊。”
　　“现在还过着呢，没离吧？”
　　“过着呢，过得还好着呢。”
　　“哎呀，我要是有这么美的事，我就天天在家守着，把小老公当儿子养、当宝似的捧着，哈——”
　　“要说这美事轮不到你呢。两人结婚后，小伙像伺候老妈一样伺候着白燕子，家务活全包，连袜子都给洗了。白燕子整个一守财奴，小伙一分钱落不着。”
　　“可惜小伙了，为了给自己妈看病，赔上了一辈子。”
　　“这些，你都咋知道的？”
　　“还用咋知道，白燕子那人特爱显摆，家里那点事不从她嘴里嚷嚷开，外人咋会知道？”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还不止呢，别看白燕子又黑又丑的，人风流着呢，当姑娘时就有个相好的，到现在都没断了，还有别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没亲眼见着不能给人家乱说，她第一次为啥离婚，还不是因为……”
　　“行了、行了，到此为止吧，旁人家的事少给人家乱说。”
　　四个女人由此转换了话题，唱别的“戏”了。
　　郭小安吃完了面，付了钱，出了饭馆，将轿车开到一处僻静地点，关上车窗，调低座椅，躺下，趁着现在没活，休息一下。
　　刚刚听到的那些话，他在意也不在意，他与白燕子的婚姻本就各取所需，没什么感情，外人怎么评价她，他不在乎。在意的是对自己的评价，不得不说，外人听说的传闻的真实性几乎达到了百分百，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湖传闻大多数都是真的。
　　和白燕子生活的时间越长，对她的厌恶越来越深。不是因为她老了、年纪大了，相反，可能由于长得黑的缘故，她看起来并不老，年近半百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他厌恶的是她的为人。
　　不得不说，白燕子的为人真的太low了，在一起生活了六年，他恶心了六年。
　　其中一个老娘们说的没错，白燕子没少利用职权给自己谋福利，可是，这些福利都是“手下人”出工又出力，你只是动动嘴皮子、收钱罢了，好歹多少分给人家点啊，我不是什么讲究人，都知道吃肉喝汤的道理，可您老人家不光把肉吃了，汤喝了，还把碗底舔了个干净，一分钱不往外吐，都划拉到自己手里了，太TM不讲究了吧。
　　白燕子“当官”二十年了，每年都要收不少的礼。俗话说，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短，可她呢，收礼一律来者不拒，过后却不给人家办事，既不嘴短也不手短。曾经龙河镇的一个老师当面吐槽他的老妻：我年年给他送礼，大小节日一个不落，年年都是，不送，工作可就难干了，根本不是鸡蛋里挑骨头，而是明目张胆地要你好看，连呼吸都是错的。三年前，我母亲生病了，我家里学校医院的三头跑，于是我找到她，希望她能通融一下我上下班的时间，只要不耽误上课，晚来早走，方便我照顾家和母亲。可她呢，这时候和我讲起规矩，打起官腔来了，之前多少事她是按照规矩办的？我知道，她在向我要人情，笑话，我年年送的那些礼算什么，是该你的该是欠你的？动不动教育这个教育那个别计较这别计较那，她呢，比谁都计较，双标！官不大，谱摆得比谁都大，教学楼到校门口都得车接车送，她的办公室冬夏都得开空调，天天检查卫生，教师窗台有灰了，操场西北角有纸了，热水瓶里没热水了……拜托，我们天天忙得要死，您有闲工夫您动动手不行吗，天天躺在办公室床上不是睡大觉就是玩手机，中午您要午睡，我们这些老师得给你“站岗放哨”，怕惊扰了您的美梦……
　　难怪现在没有几个人送礼了。
　　还真没说错，白燕子这人特没品，喜欢贪占小便宜。学校食堂的馒头花卷没少拿回来送人，托人买袋盐、交话费，从来不给钱，朝她要，她还指责人家抠门，惦记小钱；她后儿子（前夫再婚后生的）升学宴也要通知所有人，不来打电话挨个催；自己老妈、她的婆婆过生日办酒席，收份子钱，自己一分钱没到手里，平白无故挨了不少骂，她自己呢？有一次在电话里和人吵架了，原因是某位老师家乔迁之喜，白燕子只随了二百元的份子钱，而她之前收了这位老师两千元的份子钱，人家气不过，打电话质问……
　　白燕子好管闲事，谁家有急事需要用钱都来找她，她做中间人撺掇别人把钱借出去，自己不出一分还收回扣。她朝一个下属借了一笔钱，好不容易攒够了凑足了，可她呢，把钱借给了一个朋友，让下属再等等，还说人家不差这点钱……
　　见过没品的，没见过这么没品的，不是好人的郭小安都感到了极其的厌恶。他要逃离，实在受不了了，再不离开白燕子，他要“交待”了，可是，怎么离开呢？白燕子不能走，只能他走，怎么走呢？只是离开白燕子，不离开桃源，他放不下出租车的生意，他想出了办法。
　　机会终于来了，正月十五那天，他故意找理由和白燕子那混蛋儿子吵架，故意激怒他，让他说出那些话来，他正好借坡下驴、借题发挥，说服了白燕子。过后，他确实去了Y市投奔了哥们锤子，呆了一个星期，放纵了七天。拍了一些图片、视频保存下来，时不时地发给白燕子，糊弄她，造成自己在Y市的假象。
　　“内部出租车”的买卖他好不容易支撑起来，干得风生水起，傻子才会丢掉呢。他让自己的表哥代替自己跑了一个星期，从Y市回来后，他改换了头型、装束冒充表哥继续开出租。还是小心为妙，万一被周围人识破了伪装传到了白燕子耳朵里，他就前功尽弃了。
　　都说婚姻七年之痒，他和白燕子六年已经痒得不行了，以后还有多少个六年，他可怎么活啊？年底越来越近了，他要回到她身边了，天天面对那张丑陋的脸，想想真是头疼。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陈宇发来的：三姐（白燕子）今天下班后在百合饭店有饭局，晚上留下来打麻将，不回家了，小赵也在。
　　他看了后，转发给了阿荣。
　　困意袭来，郭小安扔掉手机，闭上眼睛。过好一天算一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干什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