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次日午后，越王府里刚刚传过午膳。凤翎和苏彦就匆匆来觐见了。
　　司马浩云陪素素吃了饭，嘱咐素素乖乖在房里休息，刚用完午膳，不要马上睡午觉，云云，他才到外书房里接见凤、苏二人。
　　“臣参见王上。”
　　“二位爱卿平身，坐下说话吧。今日可是有调查结果了？”
　　“谢王上！”
　　早有侍从端上热茶。
　　“王上，昨日，汉阳王派人给臣送来了一样物件。”凤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卷轴，在司马浩云面前慢慢展开。
　　“一幅图？”苏彦上前观看，惊讶地说，“这是候府的全图？”
　　“正是，臣已确认了几处楼阁与院落的布置和位置，与此图中所画是一样的。而且，请看这里。”凤翎指着图上的一处标了红色印记的地方。
　　“这里是……”苏彦疑惑地问，心里想，难道这里所标记的就是那天夜里小瑾去过的地方？
　　“这里是前日晚上候府里着火的地方。”
　　“什么？汉阳王是如何知道此处起火的？”那天晚上的事件当时便已被严令禁止外传，所以，苏彦也没有收到凤翎的通报。而阎瑾虽然已到过现场，但毕竟并没有候府的全图，所以并不能完全描述起火的位置。
　　“据送图来的人说，此图是前日午后在汉阳王府后门发现的，当时下人便呈给了汉阳王。然后，汉阳王便命人于昨日一早送到了臣家府上。只是因为当时臣在此觐见王上，之后又回阅风楼继续查案，直到昨夜，臣才看到此图。”
　　“如此说来，候府着火之事是早有预谋的了？”苏彦说道，“而且，也许正是送图之人所策划的？”
　　凤翎说道：“但是，令人疑惑的是，那策划之人为何要把此图送给汉阳王？如果此事与汉阳王毫无关系的话。”
　　苏彦想起上官天宏昨日所说的话，上官天宏认为司马浩飞的出现只是为了扰乱视线的。苏彦说道：“如果汉阳王真的与候府起火事件无关，那么策划此事之人也许就是想用此图把汉阳王拉下水，以混淆视听，让我们更加摸不着边。”
　　凤翎想了想，说道：“目前并不能说明汉阳王与此事无关，他把此图送来给我，并不代表他就是清白的，当然，我也不能因为此图就说此事是汉阳王所为，我还要与汉阳王查证。”
　　“不过，前夜慎王突然出现，也是颇令人迷惑，再联系汉阳王送图之事……王上，臣以为，那真正的幕后之人是想让更多的人牵涉其中，让这混水更浊，他们便可从中混水摸鱼了。”苏彦说道。
　　司马浩云慢慢地说道：“那么，你们以为，那幕后之人，到底是朝里之人还是朝外之人？”他一面说，一面静静地看着凤翎。
　　凤翎心中一懔，他明白司马浩云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敢完全确定他的父亲大人是局外之人，但是，他又怎么能对着楚王亲口说出对父亲的怀疑呢？
　　苏彦看了凤翎一眼，慢慢说道：“那一天晚上，宵禁之后，深夜之时仍在城里出没的，至少还有两驾马车，那两驾马车是巡防营的人都不敢查的，那车上到底是什么人呢？臣以为，那车上之人，或者，能让巡防营也不敢查的那个人，也许正是那真正的幕后之人。”
　　凤翎说道：“王上，臣听说，您前日午后，曾造访钟老，还与钟老手谈一局。”
　　司马浩云点点头：“对，孤王自出征北疆以来，十多年过去，没有与钟老见过面了。”
　　苏彦说道：“王上，您前日去见的那位钟老，可是凤老大人的老师吗？”
　　司马浩云点了点头。
　　“那，王上的意思是？”苏彦看着司马浩云。
　　司马浩云淡淡地说道：“孤王觉得，孤王是时候去见一见钟老了。”
　　苏彦看了凤翎一眼，说道：“王上与钟老的会面，大概在那天宵禁之前已传到朝中某些大人耳中了。”
　　凤翎明白了：“这就是王上的真正意思？”也就是说，司马浩云已认定凤子乔一定是幕后之人，甚至，只是幕后之人之一而已。
　　“凤翎，你敢查下去吗？”司马浩云看着凤翎。此事件发展至今，牵连甚广，绝不简单。
　　凤翎马上跪下，说道：“臣只听王上号令。”
　　苏彦冷冷说道：“凤大人有勇气大义灭亲吗？”
　　凤翎说道：“王上，臣知道，父亲他确有极大嫌疑，但目前并无实证。臣还记得，八年前，也是差不多的时候，阎肃在栖霞寺遇袭，后来查实是府里有其内线暗中透露消息。而且，此次娘娘出府虽也是临时之事，但从苏大人得到命令到真正出门，其间也有一个时辰，在这个时辰内，有心之人可以做很多事情了。请王上明鉴！”
　　司马浩云慢慢点了点头，说道：“凤卿所言，孤王也考虑过了，因此，才决定出门拜访钟老的。”
　　凤翎和苏彦对望了一眼，说道：“王上，您认为此事与钟老有关？”
　　司马浩云摆了摆手，说道：“到底有没有关系，孤王暂时还没有证据，不过，孤王相信钟老会明白孤王的意思的。若他们仍是不肯收手，那么，孤王就要直取中宫，不留后手了。”
　　“只是，臣实在不能明白，这一次，他们没有对娘娘直接下毒手，仍只是采取威吓的手段，究竟为了什么？”凤翎说道。
　　苏彦一愣：“凤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动手的幕后之人，与八年前是一样的吗？”
　　凤翎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两次的手法都差不多，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上次牵扯进来的是汉阳王，这一次牵扯进来的，仍是汉阳王，另外，上一次半路撞进来的是贺之荣，而这一次，却是独孤英司，唯一不同的是慎王司马浩飞的加入。苏彦，你不觉得这两次事件皆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苏彦又是一呆，对啊，其中还有一个“三娘”呢，如今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那是同一个三娘，但也差不多了。他苦笑道：“而且，都与凤菲有关。”
　　凤翎也是苦笑：“那幕后之人十分厉害，不仅把王亲玩得团团转，还能左右朝中重臣。所以，王上才怀疑与钟老有关的，是吗？”他抬头看着司马浩云。
　　司马浩云皱了皱眉头，说道：“所以，此事必须要慎重处理。”
　　凤翎说道：“王上，臣还有一事禀报……”他看看苏彦，没有说下去。
　　“何事？没关系，说吧。”
　　“是，臣昨夜收到急报，青州留守之人发现，阎肃及其姨母之墓于前夜被盗掘。”
　　“什么？！”司马浩云和苏彦几乎齐声惊呼。
　　而苏彦的脸色惊怒之余更显痛心，他瞪着凤翎：“这是怎么回事？”
　　凤翎说道：“自长安夫人携小姐进京之后，王上便命我派人留守青州，以看管和照料府中一切，包括原阎家长兄的墓园。王上本已命我，于京中择一风水宝地，拟把阎氏长兄迁居，以安抚娘娘思亲之意。然，前夜，有人闯入墓园之中，试图盗掘。所幸发现及时，如今贼人已被拿下，但，两座墓也已被掘开一半了。臣，失职！请主上责罚！”说完，凤翎跪在地上。
　　苏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人在夜里偷偷盗挖他的空墓和他母亲的衣冠冢？那里并无任何贵重之物，不可能会引起盗贼的垂涎，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人所为。其目的是什么？他们想得到什么？
　　“凤子乔，想不到你竟无耻到这种田地，为了一己私利，连逝去多年的人也不肯放过！”苏彦怒吼道。
　　司马浩云看着已完全失色的苏彦，心里叹气，他当然能明了苏彦此刻的心情。
　　凤翎吃了一惊，大声道：“苏彦，你在胡说什么？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苏彦指着凤翎，喝道：“凤翎，你果然是凤子乔的乖儿子！你们父子狼狈为奸，无所不为，我苏彦即便只剩一条残命，我也不怕你们！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凤翎气极：“苏彦，你，你吃错药了吗？你莫名其妙的怎么回事？”
　　“你们做下这种卑鄙手段，还怕别人说吗？好，你清白无辜，你回去问问你家臭老头是不是也一样的清白无辜？”
　　凤翎大怒，上前一把揪住苏彦的前襟，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苏彦也不挣扎，昂首挺胸，瞪着他，双手已紧握成拳。
　　司马浩云一声大喝：“够了！”
　　凤翎一个激凌，这才想起他们如今在楚王的书房里，并非阅风楼或其他什么地方，如果他们在此打成一团，那真是糟糕之极了。凤翎松开苏彦，转身跪在地上：“臣一时气胡涂了，在王上面前失礼了，请王上恕罪！”
　　苏彦红着双眼，也跪在地上，一揖到地，哑声道：“臣，一时气愤难平，在王上面前失了礼数，请王上重罚！”
　　司马浩云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阎肃。”
　　苏彦浑身一震，呆住了，他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司马浩云沉默了片刻，说道：“阎肃及其姨母之事，一定要彻查到底，无论是谁做的，都绝不姑息！”
　　凤翎说道：“臣遵旨！”苏彦仍是伏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
　　“你们都起来吧。”司马浩云温和地说道。
　　“是，王上。”两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凤翎，你说一说青州的情况吧。”司马浩云看了一眼仍低着头紧握拳头的苏彦。
　　“是，王上。据青州发来的报告说，盗贼为两人，是掘到一半时被制止的，其中一人逃脱了，活捉了一人。因此，两座墓并没有遭到进一步的破坏。但是……”凤翎停了一下，一脸疑惑，“臣的下属虽不敢冲撞两位先人，但又担心盗匪破坏了两位先人的安寝之所，还是对墓内进行了检查，却发现，这两座墓冢都是空的。”虽然此前他就已怀疑这是两座空墓，但如今完全证实了，他却更困惑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疑问。
　　“都是空的？什么意思？”司马浩云心想，茹妃果然不可能葬在青州，而阎肃也果然没有葬在青州，不，他根本就没有死。司马浩云看了看苏彦，后者仍是默默地低着头。
　　“回王上，两座墓都是衣冠冢。”
　　“衣冠冢？这就怪了，那盗匪为何要去盗掘衣冠冢呢？”
　　“臣已令下属把活捉之匪押来京城严加审问了。”
　　“好，此事由凤卿全权负责，务必查出幕后指使。”
　　“是，王上，臣收到消息，就马上加派了人手前往青州了。”
　　“还有，此事不可让长安夫人和娘娘知道，以免她们担心。”
　　“是，王上。只是，臣很疑惑，不知道此事，会不会与前日娘娘被袭击之事有关联？”凤翎看看苏彦。
　　是的，那是给我的警告！苏彦忽然明白了。
　　“凤卿，你又是怎么看的？”
　　凤翎说道：“此事明着看似乎是冲着娘娘而来的，但是，他们应该也能想到，如果王上心疼娘娘，那娘娘就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这件事情的真正意图应该不是直接针对娘娘的，而是另有其人，那人一定能看出他们的用意，因而会受到影响，或者做出一些反应。”
　　苏彦冷冷道：“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以为那人会因此而害怕，再也不敢与他们对抗了吗？”
　　凤翎有点差异地看看他，说道：“我反而觉得，他们大概是想用激将法，把那个人从暗处逼出来，好让他们动手。”
　　苏彦一怔，心中又是一懔：激将法？凤子乔早就知道他的底细了，只要凤子乔愿意，随时都可以把他扔出来示众，又何必用这么低劣的激将之法？如果不是凤子乔，又有谁会那么清楚青州的那个墓园呢？如果凤子乔并不是要对付他，那么要对付的人是谁呢？难道是若虚谷？但若虚谷没有理由为他出手呀，除非是为了素素，所以才有了前日的袭击和纵火。
　　司马浩云看看又呆立不语的苏彦，说道：“凤卿，若没有其他事情上奏，你先退下吧。”
　　“是，王上。”凤翎拜了一拜，侧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苏彦，轻轻退了出去。苏彦的莫名愤怒和伤心令凤翎惊诧不已，平日极度冷静的苏彦忽然变得冲动而几乎失去理智，凤翎几乎不认得这个人了，究竟是什么缘故？难道真的是因为青州的事情？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