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接待朱之光来宁波

　　1946年11月底，四明地下党联络员吴家安来到西城桥693号内告诉地下党联络站站长陆子奇说：“地委副书记陈布衣叫我来告诉你一下，最近地委委员、姚虞县委书记朱之光（化名周有光），你们去接待的时候就叫他周先生。他父亲被国民党杀害了，朱之光自己身体又有病，大口吐血，咳嗽不止，在余姚看病太危险，陈布衣叫他到宁波来看一下病。他没来过宁波。陈布衣书记告诉我们，他在宁波人生地不熟，请我们派人去接待他一下。他是从余姚来的，然后转观海卫乘姚江帆船来宁波，大约在明天中午可到达宁波。他来时有个假夫人陪来，他来了后，并帮他找个可靠的医院看看看病。”
　　陆子奇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的。看病的医生我也会替他找好的。”
　　陆子奇在四明山住“公馆”的时候就认识朱之光。那时朱之光和刘清扬、陈爱中常在一起。朱之光是余姚人，抗日战争早期就在余姚组织余姚抗日自卫游击大队，并任大队长。，后来上海淞沪抗日游击纵队派三五支队从浦东由杭州湾南渡来到浙东三北，后以转战到四明山，朱之光的余姚抗日自卫游击大队就和三五支队合并在一起，他被任命为浙东游击纵队的办公室主任、兼余姚自卫游击大队长，后任南山县县长。抗战胜利三五支队北撤后，他被任命为四明特派员办公室主任。46年四明地区恢复党委制后，又被任命为四明地委委员兼南山县委书记。他也是四明地区领导人之一。现在朱之光要来宁波看病，陆子奇觉得是个很重要的任务。
　　于是陆子奇顺便让吴家安去梁山伯庙小学教书的冯和兰老师叫来：“你对冯老师说：‘孩子生病了，叫她晚上来家一下’。”
　　下午放学后冯老师从梁山伯庙小学来到站里，熟悉地走进屋里，她的小儿子——小平山正好由保姆张英陪着从个面玩耍回来，就高兴地叫她“阿姨，阿姨，你来啦？――”冯老师高兴地从张英手上接过她的儿子说：“哦，阿姨又一个礼拜没来看你了，平山，你乖不乖呀？”小平山说：“妈妈给我吃棒棒糖，我乖。”冯老师望着小平山说：“喔，妈妈给你吃棒棒糖你就乖，妈妈不给你吃棒棒糖你就要不乖了呀？”小平山望望阿姨不知如何回答。冯老师和阿姨（保姆）看着小平山的窘态不由的笑起来。并给他几个和尚饼吃。和尚饼就是一种面粉做的光光的小饼干。
　　冯老师看看小平山高兴地啃着小饼干，对他说：“你有没有想阿姨呀？”小平山高兴地望着冯老师说：“我想呀——”
　　陆子奇听到他们母子说话声就从楼上走下来见到冯老师说：“冯老师你来得这么快。”
　　冯老师：“我一听说你来找我我就马上来了。有什么重要任务？”
　　陆子奇说：“明天上午又要你去江边接待一个客人。这个客人是四明地委委员、姚虞县委书记朱之光，（化名周有光，你就叫他周先生好了）这会对方有一个我们当地出去的茅山姑娘陪着一起来，那人叫肖东，是上虞县虞东区委的一个区委书记，比较机警可靠，所以就叫你一个人去接一下算了，不叫吴家安一起去了。”
　　冯老师问：“哦，肖东我知道，是我们家乡石碶隔壁茅山乡的人。——又到江北岸轮船码头吗？”
　　陆子奇说：“不，朱之光从慈溪观海卫转过来，他是从余姚出发的，他是到宁波来看病的，因工作辛劳，又加父亲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身心两累，血吐得厉害，在余姚看病不方便，特地来到宁波看一下病。他们是乘帆船来的。帆船从慈溪观海卫出发，到我们江北岸帆船码头北斗河边靠岸。所以你到北斗河边帆船码头去接他一下到我们这里来。我一个人要养小平山脱不开身，只好把你叫来了。”
　　冯老师说：“应该让我来接的，明天早上我早点到北斗河边去。”
　　陆子奇说：“早倒不用那么早，他从慈溪观海卫出发经姚江乘帆船来，总要两三个钟头才能到宁波。估计要在快到中午时才能到呢，你慢慢去好了。”
　　冯老师点点头：“我知道了。”
　　陆子奇继续对冯老师说：“地委副书记陈布衣说，朱之光来宁波看病，我们还得替他找一个熟悉一些的可靠一些的医院。这个医院哪里去找呢？朱之光前不久带着肖东等武工队员缴了余姚天华乡乡公所的的一批枪，现在是国民党重点抓捕的对象，国民党为一时抓不到他，派四明绥靖指挥部主任郑小隐把他父亲都杀掉了，国民党对他恨之入骨，特务正找不到他苦呢。特务们自然也会在鄞县查找，如果万一让特务知道朱之光在宁波医院看病，那就太危险了，他们会到各个医院去找的，而且到医院去一次是不够的，慢性病总要看两三次才会好。那样的话到医院来来去去，时间一长，难免会让特务们知道。所以我想第一一定要找个比较安全些的医院去看，冯老师你是宁波人，你看看那个医院比较安全点？”
　　冯老师想了一说：“真要到医院去，我看那个医院也不安全。你看，宁波好一些的医院就是华美医院和中心医院。中心医院在市中心，华美医院在中山公园旁边，都在热闹的市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在哪里看病，进进出出四乡八镇的人都有，难免特务警察也会到这种场所去侦察或看病。所以我看去这两所医院看病太危险了。”
　　陆子奇说：“那到什么医院去看好呢？还有别的医院吗？”
　　冯老师说：“别的医院就是些私人诊所了。比方说陆士逵、柳彭年、还在宋家；但陆士逵是看外科的，柳彭年是看男性病的，而宋家是看妇科病的，看内科有什么好一些的私人诊所我也不知道了。”
　　陆子奇听冯老师说了，感到看内科市面上没有什么私人好诊所，她想了一下说：“要不还是叫望春桥李儒林医师去看看了。李儒林是很有名的中医师，据说每天总有人讨脚划船请他去看病。西乡几十里路远地方都有人来请他去看病的，甚至上海杭州也有来请他看病的。李儒林医生又是一位开明绅士，是我们三五支队最可靠的人。表面上他是国民党乡长，但他也是一位慈善家，在当地赊粥赊米赊棺材；抗日战争以来暗地里一直为我们共产党三五支队做事，和钟士康一样一贯以来帮助和保护我们共产党和三五支队。为我们征粮筹款，可以说有求必应。还让我们的同志在他家隐藏。去年我们三五支队北撤后，国民党乘机大清乡，抓捕了我们留在这里的大批地下党员和自卫队和革命群众，李儒林为我们保出了好些地下党员和革命群众。说‘他们都是平民百姓，不是什么共产党三五支队。他们要有什么你们尽管来找我。国民党也相信了他，就把被抓的这些人都放了出来。所以我想朱之光来宁波看病要不还是让他到李儒林诊所去看一下了。李儒林人皆可靠医术又高，他的中医是祖传的。你说的两所大医院，大都是西医，有中医也不怎么有名，医术还不如李儒林医生好。别的私人诊所又不符合看朱之光的病，朱之光的病是内科病，正是李儒林医生所熟悉的，要不，冯老师，朱之光来了我想还是请李儒林医师给他看看了？”冯老师听了点点头说：“我在后塘乡中心小学教书，也听钟士康校长也听说过李儒林是他的朋友，是个好乡长，也是个好医生。钟校长说，他家有人生病了都请李儒林去看的。你想得对，李儒林既可靠，医术又好，还请李医师看最保险。”
　　陆子奇高兴地说：“好，那朱之光来了，我就带着朱之光到望春桥去找李儒林，我和李儒林乡长很熟悉，抗战打西门时那会我当战时服务队队长，差不多天天去找李儒林乡长。要担架呀，要茶水呀，要几百斤大米呀，李儒林乡长对我们是有求必应。处处照顾我们。我和李医师太熟悉了。这样朱之光来了，我就带他到李儒林诊所去。你在家带小平山。”冯老师说：“好的，我听你安排。”
　　这个方案陆子奇告诉了刘清扬。刘清扬也同意了，说：“政治上可靠最重要的，这样人身安全才有保障，如果医术又很高明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朱这光来了你就带他去找望春桥李儒林好了。”
　　
　　冯和兰在中午在西泠桥639号联络站吃过早中饭后，就在门前街上讨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北戴河边。北戴河就是现在的第二医院——当年的华美医院北面的姚江。
　　这时见好几只帆船降落篷帆开过来，她在码头边等了一会，果见一只帆船下帆缓缓靠岸，时及降冬，天气已经很冷了，见有个穿狐狸皮翻领泥大衣戴着一顶泥礼帽的中年人和身旁一个穿着灰色泥子大衣戴着的一顶皮帽的年轻女人，手拉着手，好像一对夫妻似的正从帆船的跳板上慢=慢慢走下来。见他们来到码头上，冯和兰上去悄悄地问他：“先生，您好！你是周先生吗？那人点点头。”冯和兰又望望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肖东，说：“你大概就是茅山肖东吧？”肖东惊喜地望着冯和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知道我是茅山人？”
　　“你是当年姜茅山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我怎么会不晓得。我朋友告诉我，周先生是由你陪来的，我看你大概就是肖东了。”朱之光望着冯和兰说：“原来你们认识？”冯和兰说我们不认识。只是我和她是同乡人，我是鄞县石碶冯家村人，她的老家就在我们隔壁茅山，我的家乡和她家乡只隔十里路，当年在在家乡就听说过她的故事。说茅山有个叫姓董的女共产党员，打到国民党军队当报务员，替我们三五支队探听情报。她回家吃弟弟的喜酒，大摇大摆来到家里，扮个老太太坐在门口，国民党警察来抓她，她坐着看看他们，他们也不敢抓她。还听说过她带着自卫队员到城里国民党警察局里抢武器，闯进鼓楼警察局，双手开枪，突突突一梭子，把警察打得七倒八弯，她带着自卫队员们抢去一大堆长枪短枪就跑了，警察们望着她来来去去，进进出出不敢动她一根毫毛。”朱之光听了高兴地说：“这倒从没有听她自己讲起过，原来肖东当年在家乡就是个抗日英雄呀。”肖东听了红着脸对朱之光说：“我哪有这样厉害呀，这都是别人编的。”冯老师说：“群众传说有眉有眼假不了，不然你怎么敢陪着朱书记来宁波看病呢？”讲得肖东和朱之光都笑了。
　　冯和兰老师与肖东闲聊了几句，立即讨了两轮黄包车，一辆给朱之光和肖东坐，一辆自己坐。冯和兰在前，肖东与朱之光那辆乘坐黄包车在后，就向西城桥方向奔去。
　　
　　大约一个钟头后，黄包车就来到西门外杨陈弄，那是姓杨和陈两个大族居住的里弄。冯老师就带着朱之光他们一起先下车了，然后走进一条弄堂，绕了几间屋面来到大门朝后塘河的639号。但冯老师来到门前，并没有一下子进去她在门前站下来看看挂在门前的苍莆，见苍莆安定地挂在那里，就表示里面正常。于是他就在大门上轻轻地拍拍了三下门环，一会见陆子奇出来就把朱之光和肖东迎了进去。
　　进屋以后，陆子奇望着朱之光说：“周先生，你辛苦了！路上还顺利吗？”朱之光说：“顺利的，顺利的。”他抬头向四面看看说：“没有想到四明特派员联络站在这里。这里离宁波这么近的地方！”惊讶联络站同志们的大胆和勇敢。陆子奇说：“这个联络站本来要撤的，后来上海局顾书记打电话来，说今后还会有一些上海同志来四明山，他们来四明山人生地不熟，让我们这里作为他们的一个接待站，所以一时还没有撤消。”朱之光听了点点头。
　　这日，四明特派员刘清扬闻声也走下来。
　　四明特派员刘清扬是长征老干部，原是朱之光的上级领导。朱之光抗日战争时原是南山县委副书记、南山县县长，地委开会时刘清扬和朱之光经常在一起的。现在朱之光来了，刘清扬乍见到朱之光好不高兴：“老朱，你到宁波来了，欢迎你呀。听说你病了？”
　　朱之光说：“以前我常咳嗽，肺可能是有点毛病，这晌咳嗽得厉害，还吐起血来，血吐得很厉害，陈布衣书记叫我到宁波找个好医生看看，我就来了。刘特派员，自从十八级岗上离开你后，已经一年没见到你了，很想念你的。”
　　刘清扬说：“是啊，为寻找上级党组织，从46年以后，一面我派陈布衣等几个人去山东寻找华中局，一面我叫陈爱中在城郊和城中建立特派员联络站，到城里寻找上级党组织，有时我又到台州去看看，一直是很忙的。”朱之光说：“我听说了。”
　　刘清扬望着朱之光因父亲被反动派杀害还留着悲切神情关心地说：“老朱，听说你父亲被郑小隐杀害了，我也很为你难过，听说国民党还杀了许多革命群众，这个仇到时候我们肯定是要报的。可是我看你身体很瘦，你现在先得要养好病。你来到宁波就要好好去看看病。”
　　朱之光听了感激地点点头说：“谢谢你，刘书记！国民党在余姚一直要抓我，这次我带着肖东等人到天华乡缴了他们的枪，他们对我更是恨之入骨了，所以一时抓不到我，他们就抓我父亲把我父亲杀了。唉，为革命总是要作出一些牺牲的。也可能是我为父亲被杀太难过，一时又急剧咳嗽起来，我吐了几次血，我想到余姚医院去看看病，陈布衣书记说去余姚看太危险，叫我到宁波来看看，还叫肖东陪我来，于是我只好跟着肖东来了。”
　　刘清扬说：“身体要紧的，你看病的地方和医生陆子奇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
　　朱之光听了高兴地说：“多麻烦你们了！”
　　这时陆子奇过来叫：“朱书记，肖东同志，你们乘帆船来，还没吃过中饭吧，饿刹的了，快到餐厅吃点饭。”
　　肖东说：“早上只吃一点稀饭，早早地在观海卫上船，乘了半天船，还真饿了。”肖东就高兴地带朱之光到餐厅里去吃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