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接待四明新书记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吴家安来到梁山伯庙小学，在操场上叫一个学生请冯老师出来，冯老师来到操场，见是吴家安，知道可能客人来了。吴家安对冯老师说：“从上海分局来的一位姓陈的四明地委副书长今天乘轮船到宁波下午三四点钟可到，陈爱中特派员叫我和你下午到轮船码头去接，接来后来直接送到钟村到钟乡长家里去住宿。”
　　冯老师向教导主任请了个假，“刚才我表弟过来说，我孩子病了，王主任，我想请半天假去看一下。”王主任听了点一下头说，“下午你也没有课，孩子生病大意不得，你快去吧。”冯老师就跟着吴家安赶紧往西泠桥走，两人讨了一辆黄包车就直奔江北岸轮船码头。这时才四点多钟，轮船还没有到。他们就在码头边的待船厅坐着。
　　等到五点多钟，听得杭杭地低沉巨声的汽笛叫声，竖着高高大烟囱庞大的江亚轮船，烟筒上冒着冉冉白烟缓缓地从甬江开进来，码头上已经等了许多接待旅客的人们。
　　一会，轮船慢慢地靠上码头，冯老师和吴家安就和许多接客的人群一起走上引桥到轮船的跳板边去接客人。
　　站在引桥上的接客的人们，都眼巴巴地望着一个个提着行李从轮船上出来的客人。冯老师和吴家安也焦急地注意地地望着一个个从轮船上走下来的乘客。见下来的，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由大人牵着的小孩子。冯老师和吴家安紧张地望着一个个下来的旅客，恐怕让来客错过了接不到。
　　等了好一会，已经大半数人都走上来了，还不见他们要接待的人出来，两人有点焦急。但是焦急也没有用，他们相视一下再耐心地等着。不久见一个穿竹布长衫的青瘦的中年人，一手提着一只藤荚，一手拿着一把折扇随便地摇着，杂在别的旅客中从轮船的跳板上下来。吴家安觉得符合陈爱中说的来人的样子，因为吴家安和冯老师他们还没有见过这个人，并不认识他，只能大略是判断。他们俩就眼睛直直地望着那穿竹布长衫的人，见他来到码头上，吴家安忙上前悄悄地问：“先生，我请问您是去那里呀？”
　　“我去西乡梁山伯庙那边一个村里。”吴家安和冯老师一阵惊喜，心里说就是他。这是陈爱中告诉他们接头的暗号。手拿纸扇，身穿竹布衫说去梁山附近村庄的人就是。吴家安上前热情地悄声对他说：“陈书记，你来啦，我是四明特派员的联络员，我叫吴家安。”来人高兴地点点头说：“谢谢你们特地来接我，叫你辛苦了。”吴家安并介绍站在一旁的冯老师：“这位是古林特派员，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的冯和兰老师是一起来接您的。她知道你要去的地方。”
　　穿长衫的中年人向冯老师点了一下头：“叫你辛苦了！”冯老师也低声回答说：“应该的，不辛苦。”吴家安立即到码头边讨了两辆黄包车。一辆请来客和冯老师坐，一辆他自己坐。对那穿竹布长衫身边悄悄地说“陈书记，我先走了，等下就由冯老师带您乘航船去龙嘘乡梁山伯庙旁边的钟村钟乡长家里去。明天早上我乘倒撑航船来半路庵接您，冯老师会陪你来的。”那人点了一下头说，“麻烦你了！你走好。”
　　那穿竹布长衫的中年先生上了黄包车后对眉清目秀此刻脸上还有点汗的冯和兰老师说：“小冯老师，还要你们来接，叫你辛苦了。其实我随便在你们那里过一夜就行了。只是你们对我这样的关心。以前我去上海乘轮船路过宁波的，只是没有落脚住过。刚刚小吴说是让我夜里住到龙嘘乡去。我初次来到你们宁波西乡，一时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情况，只好客随主便了。你是从那里来的？路远不远？”冯老师告诉他说，“我就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和你去钟村是一路的。”
　　陈布衣听了点一下头说，“哦，是同路的，那好那好。”他顿了一下又说：“这里去路过西郊吧？你们在西郊不是还有个联络站吗？听说陆子奇就在那里，我想到小陆地方去看一下行吗？”
　　冯老师想，白天总也不至于国民党警察盯着。于是就对他说，“本来我是要直接送你到龙嘘乡钟乡长家里去的，你想到我们联络站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吧。”于是大着胆子把这位客人拉到西城桥693号去。
　　来到西泠桥693号门前下车，冯老师带着上海来的客人来到屋里，冯老师对陆子奇嫌疚地说：“我本来请陈书记直接去钟乡长家的，陈书记一定要到这里来看看你……”陆子奇说：“没有关系，来了就来了呗。”陆子奇一看来人还是在上海相会过的原南山县委书记陈布衣，忙高兴地迎上去说：“陈特派员，新来的四明地委副书记还是您呀！快请上楼，快请上楼！”
　　陈布衣说：“小冯老师说本来叫我直接到西乡去，我想先来看看你们。小陆，我有点违反纪律是不是？”
　　陆子奇忙说：“没有，没有，你来看看最好了。我没有想到，到我们四明山来的领导还是您，欢迎您，欢迎您呀！您本来就是南山县委的书记，对四明山的情况很熟悉，之前派你去向找上级党组织，向华中局汇报四明山的情况，你现在当四明地区的领导最合适了，我们早就盼望您来呢。我想山上的同志见了你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布衣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来你这里看一下，熟悉一下你们住的地方，说不定我以后到城里来，也好来看看你们。”
　　陆子奇说：“这里联络站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本来马上就要撤消的，后来上海党组织说上海的同志来四明山，路过这里也好让他们歇歇脚，所以暂时还没有撤。”陈布衣说：“呵呵，这我不大清楚……。”
　　为怕万一有特务发现从上海来的陈布衣书记，陆子奇就叫冯老师尽快带他走。陆子奇说：“天不早了，你还是乘快班航船早点去钟村吧。晚了航船就没有了，乘不上航船要走路去就麻烦了。”陈布衣说：“其实，你们能住我也能住的，在楼上住一晚上也没啥关系的。不要到别的地方去了。”
　　陆子奇说：“陈书记，这不行，这是上级的指示，你晚上定要住到钟村去。这里离城里太近了，国民党鼓楼警察局的乘汽车十分钟就到这里了，你住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在这里工作没有办法，你没有必要冒这种危险。”说着就叫冯老师：“你带着陈书记快到西泠桥下，再乘晚班航船去钟村。”于是冯老师就带着陈布衣忙赶到西城桥桥下再去乘航船。
　　冯老师带着陈布衣，走到楼下坐起间，自己先到门外看一看门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门口，见没有什么人，便带着陈布衣在西泠桥下，乘上从西门航船埠头来的晚班航船到半路庵上岸，然后步行到钟村钟士康家。
　　钟士康一听客人来了，就热情地从楼上走下来，“冯老师你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钟士康见冯老师后面那个穿长衫先生，安闲沉着，气度不凡，不是一般人物。
　　陈布衣一见钟士康也感到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疑惑地问：“钟先生你是不是到四明山去过？”
　　钟士康说：“抗战快要胜利时，也就是去年夏天，当时三五支队在那里开大会，叫我去山里参加一个大会去过一次。”
　　陈布衣听了高兴地说：“这就是了。钟乡长，所以我认识你。”
　　钟士康说：“对对，当时我记得那次大会上台上有许多首长，何克希司令和谭启龙政委也在。当时主持会议的刘白桦专员叫我介绍一下我们在龙嘘乡组织自卫队抗日情况……”
　　陈布衣听了非常高兴地望钟士康说：“对，就是你在那次会上给我们作过报告。所以我认识你。你讲你们乡怎么成立抗日游击小组打日本鬼子，和为三五支队筹款筹粮的事迹。当时我也坐在主席台上。大家听了你的报告，都很感动，你对抗日这么热心，对我们三五支队贡献这么大，我记得当时我们大家都鼓掌赞赏你。”
　　钟士康兴奋地说：“啊呀，您原来也是四明山的首长啊！”
　　陈特派员说：“那里，那时首长是何司令和谭政委呀。我不过列席会议就是了。”钟士康听了忙点头说：“这就对了，当时你也坐在上面。当时我看见何司令和谭启龙政委了，我记得大会是刘白桦专员主持会议，首长还和我握过手。我当时感到很不好意思的。我不想讲，可是刘白桦专员一定要我讲，我就把我们龙虚乡的抗日情况随便讲了一些。没有想到首长您还记得。”
　　陈布衣说“怎么会忘记！钟乡长，你过去一直帮助我们新四军三五支队，在抗日战争中你为我们做了这许多工作。我向您深表感谢！您这样的乡长不可多得呀，还希望你以后还为人民解放事业多作贡献。”
　　冯老师听他们说话，原来这位首长还是和钟士康熟悉的，她在一旁高兴地听着也感到不胜欢喜，接他来到钟家再好不过了。接着吃夜饭，钟家还杀了一只鸡，又从半路庵买来鱼肉，菜很好，冯老师和他们一块吃的夜饭。饭后，钟乡长又和客人谈了很长时间的话。
　　夜里钟士康就请陈布衣睡到密室里后，他亲自到密室的墙外走廓里再临时搭了一张搁铺床，挂起蚊帐，遮住那个小间，晚上钟士康亲自睡在陈布衣房前把守着。和兰老师依旧跟钟士康大女儿钟秀一起睡。
　　第二天一早，冯老师和陈布衣一早起来，在钟家吃过简单的早饭后，冯老师就带着陈布衣到半路庵的航船埠头等待着。一会一只倒撑航船来了。船佬大见桥下有客人要上船，先跳上岸上来拉着船绳让客人上船。乘在航船上的吴家安站在船头向冯老师和陈布衣招手，吴家安是一早从古林的小严王村到西门航船埠头乘上早班航船过来的。现在冯老师就扶陈布衣走上航船，吴家安赶快从船上伸手拉住陈布衣到航船上，让他钻进蓬里船舱里坐下，航船离开桥洞走了，然后吴家安也坐到他旁边。船上的乘客在靠桥时看一下半路来客，待客人下船坐好后，他们又去注意听着唱新闻的瞎子先生当当地敲着小铜罗唱新闻了。
　　这只航船一直开到山下庄，也就是紧靠四明山的靠河的村庄。吴家安他们在山下庄上岸后，就由候在那里的陈爱中的秘密联络员——当地人称“路路通”的翁仁根接了去。翁仁根把陈布衣接到横街的夏家村，再由夏来根把陈布衣送到五井龙潭上的天井岙上的永安公馆陈爱中那里。而吴家安就步行回到他教书的小严王村小学去教书。
　　冯老师见吴家安带着陈布衣走了，她再回到钟村，让张英把小平山带回西城去，自己就回梁山伯庙中心小学去了。
　　冯老师感到又完成了组织交给她的一项任务。
　　陈布衣是嵊县人，原是南山（余姚）县特派员。前段时间为寻找上级党组织，四明特派员派他到苏北山东等地去寻找中共华中局，回上海后因旅途劳顿，暂时在上海赵士炘阿姨家休养，这次回到上海后，上海分局经研究就让他担任中共四明工委副书记。因为其时原中共四明工委特派员刘清扬因台州地区开展武装斗争需要，他对那里情况熟悉，他就到那里去直接领导台州地区武装斗争了，不再任四明工委书记，于是陈布衣就重回四明山当工委副书记。
　　过了不久，又有一位从上海来的同志，听这位领导说话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戴着一副圆框大眼镜，白天到693号召集有关领导开过会，传达中共上海分局精神以后，为安全起见，陆子奇也叫冯老师带他到钟士康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到四明山去了。这位领导是后来的浙东临委书记顾德欢。也就是不久前为四明工委寻找上级党组织多次与刘清扬和陆子奇接头的原上海淞沪工委书记。现在他来到四明山当四明地委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