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去“外公家”作客

　　陆子奇说：“为了让钟校长高兴，你明天回校时，可以把平山带去，去见见‘外公’，说你有事外出让他们带两天孩子，这样你以让他们帮带几天孩子为藉口也好瞒人家耳目一下。自然你可叫张英同去。”冯老师听了十分高兴说：“好的，好的”。想了一下又说：“如果明天去，还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就去，你不是说可以叫张英一起去嘛，我们等下就去钟家，让我和张英带着平儿一起到钟村，这样我们既去钟家办事，也好让张英去和她丈夫去团聚一下。”子奇听了连连点点头说：“好的，那我去对张英说一下，叫她早点煮夜饭，早夜饭吃过你就带着张英和小平山去钟家吧。”
　　这时正好张英领着小平山从塘河边玩耍回来了，陆子奇叫了一声：“张英你过来，把孩子交给冯老师，你快去煮饭，吃了早夜饭，你和冯老师带着小平山到钟村去。晚上小平山就和冯老师宿在钟村钟乡长家里好了，你也顺便去看看你老公吧。”
　　张英听了高兴地“唉”答应一下，把小平山给冯老师，赶快弄夜饭去了。
　　小平山见来了“阿姨”就亲热地伸手叫“阿姨”抱。乘这时间，陆子奇给小平山收拾了几件换身小衣衫递交给冯老师，冯老师把小衣裳塞进她的那只木夹布袋袋里。
　　待她们吃过早夜饭，冯老师抱起小平山，张英忙接过冯老师手中的木夹布袋袋，在后面跟她们走。她对冯老师说：“平山已经很重了，冯老师，你抱一会就让我来抱吧。”冯老师说：“好的，好的。”张英这就与冯老师一起上路了。
　　因为夜饭吃得早，冯老师和张英带着小平山走出693号，太阳才刚刚下山，西边一片玫瑰色，陆子奇把她们送到门口，说：“你们到西泠桥下，还好去乘晚班航船。”
　　冯老师听了说，“还来得及吗？”
　　陆子奇望着了西边红艳艳的晚霞说：“来得及的，来得及的。你们到了半路庵天还不会暗的。”冯老师听了就抱着小平山慢慢地向西泠桥走去。
　　待她们走到西泠桥桥下，只等了一会儿，晚班航船就来了。张英招了一下手，航船就降下风帆慢慢地开过来靠到桥边。然后一个佬大跳到桥下的石埠头上，拉着还在向前移动的航船，将带着孩子的两个女乘客扶上船，三人就顺利地乘上了晚班航船。佬大让她们钻进船蓬到船舱中。船上坐位不多，已经挤满了人，乘客见来了一个抱孩子的女乘客，大家就挤一下让冯老师坐下，张英就站在船上扶着船蓬立在一边卫护着冯老师和孩子。大家听着唱新闻的瞎子当当地敲着小铜锣唱新闻，引得小平山好奇地老望着那个唱新闻的瞎子先生。
　　从西泠桥到半路庵不过只七八里路，乘上航船还不到半个钟头，快到半路庵时，航船下帆缓行。航船来到大拱桥下，船老大跨大步跳上桥下石埠头，捞起船绳倒拉着航船让航船放慢，船老大一个个把她们扶下船上岸。她们这就到半路庵了。
　　于是张英抱起小平山，冯老师提着那只布挈袋在后面跟着，就到钟村来。
　　走进钟士康家门前，见阿梅和钟虎他们正好从田头干活回来，一见张英抱着一个小孩子回来，阿梅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张英说：“我来看你呀，看你一个人日子过得像样不像样？”阿梅高兴地说：“你怎么把孩子也抱到这里来了？”张英说这孩子是冯老师的，她向跟在后面的冯老师点一下头说：“这孩子就是梁山伯庙小学教书的冯老师的。”阿梅点点头。冯老师不认识阿梅，但她这时看出来了，钟士康曾经给她说过，这个张英就是他家长工的妻子，冯老师料想这个男人大概就是阿梅了。于是她会意地向阿梅微笑着点点头，对张英说“张英，现在你把孩子交给我吧，你回家去好了。”张英就把小平山交给冯老师。冯老师对小平山说：“平山，‘外公’家到了。我们去见‘外公’。”小平山高兴地说“呵，呵，去见‘外公’！去见‘外公’！”
　　这之前，和兰老师已经带着小平山来过几次，所以小平山对这里也很熟悉了。钟师母和和他们的几个女儿，也已经很熟悉冯老师和她的儿子了，她们一见冯老师今天又带着她的儿子小平山来他们家玩，很是高兴。真的像是她们家来了亲外甥那样喜欢，钟师母和大女儿钟秀和另外两个也在梁山伯庙小学读书的女儿十二、三岁的明明和婷婷都高兴地招呼着小平山：“小平山，小平山，你又来啦？快快过来让阿姨抱抱。”她们一下子把他抢过去了。这时正在楼上看书的钟士康闻声就张下头来。“这么热闹，啥人来啦？”
　　钟秀说：“冯老师来了。”钟士康一听，忙高兴地走到楼梯边来看，一见果然是冯和兰老师，还见到小平山被女儿抱在手里，忙高兴地说：“是我的小‘外甥’来了吗？来来来！快让‘外公’看看！让‘外公’看看！……冯老师，难得你来，怎么今天你放学来我家？你没有去西泠桥？”
　　冯老师说：“我去过了，我去到那里，平山说要来见‘外公’，所以我又抱着平山回来了。”
　　“嗯，这么远路你抱得来？和张英一起来的？嗯，好好，也好让阿梅他们团聚一下。张英已经回家去了？好的，好的。冯老师，在你们‘家里’太寂寞，是应该带孩子出来玩玩的。从西泠桥到这里路很近的，以后就常带他到我家来玩。冯老师你们还没有吃过夜饭吧？快一道吃夜饭。田头干活的也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冯老师说：“我们已经吃过早夜饭了，吃了早夜饭我们再乘航船来的。”
　　“这么早，你们就吃过夜饭了？以后你到这里来吃饭。吃点饭算什么，冯老师你这是见外了。”冯老师点点头说：“下次这时候来我一定到你家来吃饭。”钟士康高兴地说：“对，你尽管来我家吃，我家种着几十亩田，吃点饭算什么。”见和兰老师抬着头望着自己，他知道冯老师今天来他家，不是带着儿子来玩的。一定有什么要事要和自己商量。于是他就对和冯老师说：“冯老师，既然饭已经吃过，孩子让钟秀她们抱着，你就到楼上去坐一歇，看看报纸。我吃了饭就上来。”冯老师说，“让钟秀她们也去吃饭，我来带一会平山。”她就接过孩子到楼上去玩。
　　冯老师一格一格地拉着小平山从宽阔的木楼梯上楼，她让小平山在地板上随便地在沙发上摸来摸去地玩着，她抓过来一份《时事公报》来看。
　　一会儿，钟士康吃好饭，从楼下走了上来。他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和兰老师面前，一杯放到自己面前。和兰老师忙起身来礼让了一下说：“钟校长，你这么快吃好饭了------我来了又来打扰你了。”
　　钟士康说：“嗳，我吃饭是很快的——冯老师，你今天不回家，这么晚还还着孩子特地来我家，我估计你是有事情的吧？”
　　和兰老师见校长这么直率，她也就开门见山地对钟士康说：“校长，我今天来你家是有一些事情来向你求助的。”
　　“什么事？你快说？只要我钟士康能办得到的，我一定会替你们去办。”
　　和兰老师见校长这么热情诚恳，于是就把事情原委马上告诉他说：“我听陈爱中说起过，他们在这之前路过西乡常在你家住宿，觉得住在你家很安全。这会我们有个领导来四明山工作，路过这里想在你家宿一夜，你看行吗？”
　　“哦，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不行，你们领导过来就是在我家住十天半个月也没有问题，只管来好了。你们领导也等于是我的领导。陈爱中说得对，过去三五支队的同志来了大都住在我家的。我我家有七间楼屋，住那里都行。”
　　和兰老师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她来这里后，听学校同事说，钟士康虽是国民党参议员，在抗日战争中暗里总帮助三五支队，当年三五支队许多干部都悄悄住在钟士康家楼上，从上次安排两个四明山来安插的小赵小李两个人钟校长的热情态度，她就觉得钟校长这个人真不错，现在对他说来三五支队干部要在他家住宿，他又一口答应了。她高兴地说：“那士康先生，这次又要麻烦你了。这位领导来了不会长住，宿一个晚上就要到四明山去了。”
　　“嗯好好，没有问题，你尽管把你们领导带过来住好了。住多长时间都没问题。”冯老师知道，这事是要冒风险的。如果让国民党知道，在他家里窝藏共产党头子，还不知会怎么处置他呢。但是对钟士康来说，像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抗日时期，确如他所说，他家常常接待三五支队的人。
　　钟士康为让冯老师放心，他带着冯老师来到他家楼上另一间客房里，摘下正面的字画对联，搬开搁几大座，再打开一道暗门，向南走过一条狭狭的小弄堂，再打开一道板壁门，露出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打开门这间小间的门，见里面也有床铺和桌椅等家具。可是外面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在下面做堂屋的地方，上面还有这样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这种在阁楼上面的小间上海人叫亭子间，但亭子间有小窗，它没有窗。所以外面的人看不出那上面还有房间，到楼上的人自然也看不到那里还有房间。
　　钟士康对冯老师说：“当年国民党常要抓我，我在国民党那里已经坐过三四次牢了。后来我想个办法，如果他们再来抓我时我就躲起来，于是我就在自家楼上动了点脑筋，把这间堂沿间上面的小间开了一扇小门，这就成了一间密室，国民党警察来抓我，我就在这个密室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我。后来国民党听说我通共包庇三五支队，果然又一次来抓我，我就在这间密室里躲着，警察跑到我家，楼上楼下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我。他们只得败兴而去了。后来三五支队的同志来了，我就叫他们悄悄也宿在这个密室里。抗战时当年魏区长、朱区长、金声、包纯和、陈爱中都在这里住过。这里还暗藏过电台。
　　“去年三五支队北撤后，国民党带三万大军四处围剿明山，坚持下来的同志有一部电台，陈爱中带着这部电台到平原来躲藏。他带着电台起先到一个偏僻的坟庄躲避，觉得孤另另的，万一被敌人发现包围了逃都逃不出，也不安全；后来又迁到姚江边上的一个堡垒户家里，但那里走来走去的警察和国民党的人太多，觉得也不安全；陈爱中就来和我商量，能不能让他们的电台也搬到我家来？我说你只顾来，没有问题，我不怕背风险。后来陈爱中就把电台搬到这间密室来，两个报务员也住在这间密室里，我亲自递茶送饭，不让他们下来，一住就是半个月，都没有事。敌人几次来我们高桥方向找电台，后来又用无线电测向仪来搜查，一直找到我家，当然我上去早告诉报务员了，他们早关机不发报了，国民党的无线电员和警察在楼上楼下四处寻找，却找不到电台。感到奇怪不已，从无线电测向仪上明明这里是个无线电波出发地，怎么会找不到电台呢？他们在我家七间房子里奔上奔下到处翻寻，找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这间密室，就是找不到电台，他们问我：‘电台在那里，电台在那里？’我对他们说：‘你们在这么多屋子里到处找都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我能骗你们吗？’他们以为是无线电测向仪失灵了只得重头丧气而去。你看我这暗间隐蔽不隐蔽？”和兰老师听了点头不已。冯老师听了钟士康的述说，觉得这间密室是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她就放心了。
　　当晚，和兰老师与小平山就在钟家楼上钟秀宿舍里住宿。第二天是礼拜天，和兰老师带着孩子在钟家又玩了一上午。在钟家吃过中饭，下午三点光景她就带着小平山回到西泠桥去了。叫张英在家里再住一夜回去。
　　和兰老师向陆子奇汇报了去钟家亲自考察的情况。陆子奇听了点点头也就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