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终于找到了你们
作品名称:陆子奇传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1-11-12 13:30:08 字数:5264
陆子奇走得非常快,不一会就走到了江北岸张家弄,她到了那长弄堂抬头仔细寻找47号,很快就找到了。陆子奇小心翼翼地走近去,看见一个年轻的后生坐着在看报,她走近低声问道:“先生,邮政局里一位姓陈的先生是住在这里的吗?”
那人放下报纸,抬起头来,陆子奇一看好面熟,那人也认出她来了说:“你不是陆子奇吗?是刘清扬叫你来的?你和刘清扬在一道?”
陆子奇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大为高兴,惊喜地望望那人,这才想起来,在去年国民党四处包围他们时,在龙观山上永安公馆里,他们见过面,原来这个陈彭年就是金声。她到四明山后听陈爱中讲起过,金声是他的老乡,也是乐清县人,金声在鄞慈县婴武乡当过乡公所事务员,原是浙东纵北撤以后,留下来的十几个地下党干部之一,在去年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候,金声也和陆子奇一道在陈爱中的永安公馆里待过,他们一道找过野菜吃过野果。后来也不知道他到那里去了,原来他到城里来了,地下党领导分配同志去那里工作,都是直线领导的,所以陆子奇也不知道。此刻陆子奇高兴地说:“金声同志,原来陈彭年就是你呀!你怎么到城里来了?现在你在哪里工作?”
陈彭年说:“我现在城里的邮政局工作。你现在是不是和刘清扬在一起?”
陆子奇说:“对呀,我就在四明特派员刘清扬办公室工作。为寻找上级党组织方便一些,我们在西泠桥租了一间房子,成立一个假家庭,我就在这个假家庭里当起主妇来了。”
“你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西泠桥693号。”
陈彭年现在潜伏在城里一个城工区工作,这里的张家弄47号是一户地下党的联络户。表面上称这家人是他的大哥。现在他对陆子奇说:“来,咱们到楼上商量一下。”他边说边向门口扫了一眼,朝楼上走去,陆子奇就跟他上楼。
陆子奇跟陈彭年上楼后,见那是个摇摇晃晃的陈旧的老楼房,里面有简单的宁式眠床和一个破旧的梳妆台、被柜与几个方凳,看来那是一户城市的贫民人家。坐下来后,陆子奇说:“刘特派员叫来找你是来与你商量他们两人具体接头方案的。”
陈彭年说:“你看让他们在那里接头的好?他们两个特派员都不是一般的人,我们要保证他们绝对安全。到你们那里去靠国民党政府和警察局太近了,显然不安全。”
陆子奇点点头说:“老金你说的对。我们那里靠国民党机关太近了是不安全,要不过灵桥到那边百丈街去找个地方好不好?”
陈彭年听了想了一下说:“哪地方我也很生疏,再说哪里主要是街道,没有隐蔽的民房,也没有我们的联络户,随便找个地方陌生人太多也不安全。”
陆子奇说:“我看还是在你这里你‘哥哥’住的地方好,还是这里比较隐蔽;离警察局又较远;我们走过来也比较近。还是这里好。”
陈彭年听了点头说:“那就在这里。他们相会时间什么时候较好?”
陆子奇说:“对我们来说当然是越早越好。早点能找到上级党组织我们心就安了。你定吧,看王起同志什么时候有空?”
陈彭年说:“那就这个星期日吧,星期日上午八点钟好吗?因为星期日大家朋友来往较多,一般不会引人注意。星期日也是我休息的日子,当王起与刘清扬交谈时,我可以在‘哥哥’家里负责保卫工作。以保证王起来时的安全。”
陆子奇说:“好的,我听从你的意见。你想的很周到。”讲好后,两个人就分前后离开了张家弄。
陆子奇回到家里,告诉公公:“我找到了张家弄见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原来我也认识的,他原来就是当年的金声同志。我和金声已经联系好了,你和王起同志来相会的地方,仍在张家弄47号陈彭年‘哥哥’家里。时间这个星期日,就是后天。后天早上八点钟,我们从这里乘三轮车去估计也要半小时,我们就在七点钟出发吧?”
刘清扬说:“是金声呀,金声我也认识的,他是我的小老乡。后天相会好的。后天张英估计也好从台州回来了,等张英回来,你把小平山交给张英,你就和我一起去江北张家弄。”陆子奇听了很高兴,王起她也认识的,她好久没有见王起同志了。……这样看来与上级党组织联络可能就有眉目了。
第二天张英果然从台州回来了,陆子奇向张英说,明天她跟公公有事要外出一趟,叫她在家看好小平山,告诉一些小平山这些日子的身体情况,叫她注意些什么。
第三天一早陆子奇和刘清扬早早地起来,吃了罗卜干就稀饭,嘱咐张英去她房间照顾小平山,因为小平山此时还没有睡醒。
陆子奇就跟着刘清扬早早地从西泠桥出发了。陆子奇穿着淡色旗袍,手提一只蓝色小提包,刘清扬仍穿着吴家安借给他的竹布长衫。
因为太早,西泠桥一带还没有三轮车,她和“公公”就慢慢地步行到西门口。他们觉得很兴奋,仿佛是去会见久别的亲人似的。走到西门口航船埠头,还不见一只航船,陆子奇就带着不大熟悉宁波的“公公”边走边介绍着这些街道和店铺的名称。因为过去从上海来宁波好几次了,对宁波城里已经很熟悉。七点多点,他们走到鼓楼前的一幢大楼前,见国民党警察手持上着剌刀的步枪在那里站岗,那里是鄞县国民政府机关。陆子奇白了他们一眼,讽剌地想:“你们到处要抓共产党,共产党就在你们眼前,你怎么不来抓呀?”她又想,“总有一天在这里站岗的会换成我们的新四军,换成共产党的部队,到那时我和“公公”就可以大摇大摇摆地在这里走路和工作了。”
陆子奇和刘清扬轻藐地扫了一眼警察就大踏步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陆子奇挥手叫了一辆三轮车,她让刘清扬先上三车,然后自己再上去坐在“公公”边,告诉三轮车工人:“到江北岸张家弄47号”,三轮车就拉着他们“公媳”俩人循着北戴河边和义路来到用十几只木船横排起来上面搁着许多木板的新江桥(浮桥),在桥边跳下来跟着三轮车工人步行过浮桥。他们走过新江桥再跳上车,然后再让三车拉着他们向江北岸直奔张家弄。来到那约定的房子前跳下三轮车,果见陈彭年已立在门口迎接他们,见刘清杨和陆子奇来到,陈彭年忙高兴地说;“你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刘清扬一见陈彭年也高兴地说:“小老乡,还是你呀!王起有没有来?”陈彭年见到刘清扬也很高兴说:“刘特派员,您好!是我。——王起同志还没有来?你们先到楼上休息一会吧,估计他一会就会来的。”刘清扬点一下头说声“好的,不急不急。”就和陆子奇从容不迫地从前间走上楼去。
陈彭年请他们在楼上的小方凳上坐下后,给他们沏了一杯茶,就到楼下去接王起去了。
他们从窗口望望楼外的风景,见前面是一条小街,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黄包车和三轮车咕咕地叫着拉过去。
坐不一会,听见楼梯响,他们就站起来向楼梯口看,果然是陈彭年带着一个穿长衫的三十五岁左右面目清秀的男人走上楼来。
他就是北撤后留下来的中共宁波城区特派员王起。在新四军北撤以前,到浙东游击纵队党委开会时王起与刘清扬经常见面,现在久别重逢刘清扬好不激动高兴地说。
“王起同志,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你真不容易啊!”刘清扬赶快热情地上去和他握手。王起也高兴地说:“老刘,你好!你好!自从北撤以后,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王起看见陆子奇惊讶地说:“小陆,你怎么在这里……去年8月份,在攻打西门口时看见你在当前线服务队长后再没见过你,我以为你也跟大部队北撤了呢,你还在这里?现在和老刘在一起?”陆子奇说,“是啊,我现在和四明特派员在一起,他是我的‘公公‘,我是他的‘儿媳妇’。”说着笑着望望刘清扬。刘清扬微笑着说,“我这‘公公’做得不容易。——哦,陆子奇,原来你也认识老王同志?”
陆子奇高兴地望着王起说:“我们是老乡呢,王书记也是镇海高塘人,我在公德小学教书时就见过王书记。后来去年打西门时又遇见了。”
王起是镇海高塘(现在北仑高塘)人。1934在上海南市区从事工人运动,`1938年10月任定海(舟山)县工委委员,1939年定海沦陷后,任定海县工委书记,后任宁波中心县委组织部长兼定海特派员。创建吴谢乡抗日游击队开展敌后武装争。1940年历任宁属特委委员,兼宣传部长,中共“三东”地区特派员,浙东区党委所属海上工作委员会副书记,杭甬沿海工作委员会组织部长,部队北撤后受派坚持浙东工作,任中共宁波工委特派员。
在公德小学时王起就认识陆子奇。去年在攻打西门口时王起也参与了攻打西门口,浙东纵队想在攻进城里时,叫王起配合城里工作。不久得到北撤消息,放弃了攻城计划,浙东纵队打电话到高桥部队驻地,叫王起立即返回四明山。王起到了鄞江后,谭启龙叫他留下来坚持当宁波地下党特派员。
刘清扬见他们认识更高兴地对王起说:“你认识小陆,那再好没有了。以后我叫她来找你你就放心了。”王起听了点点头。
这时女主人又送来两杯茶,等她走了后,刘清扬等王起坐下就开门见山地向王起说:
“老王同志,自从浙东新四军北撤以后,浙东纵队在北方越走越远,我们的发报机坏了,就再也联系不上浙东纵队了。去年十月份我们就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上段时间,专门派陈布衣同志去苏北和山东找华中局,一直没有音讯。后来又派孙敏儒去找,还是没有消息。寻不到上级党组织,我们就像没了娘的孩子一样,没着没落的,好着急呀。我们不知道党中央现在的精神,不知道当前党的方针和政策,我们不知怎么开展工作。这不,在无可奈何下我们想到了你们宁波工委,想着你们总还与上级党组织有联系的吧?因此特地来找你。请您想想办法,帮我们找一下上级党组织华中局。”
王起听了说:“你们找我的意图小陈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了。其实我们和你们一样,和上级党组织也疏远了。不像过去有什么事情到四明山就能找到浙东游击纵队的党委和四明地委。随时随地给我们指示。自浙东新四军北撤以后,我们一度也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也就是在今年1月份,我们接到华中局城工部、上海党的秘密交通通知叫我去苏北淮安,我到了那里,参加了华中局城工部召开的城市工作会议,总算与上级党组织接上了头。但此后也因路途遥远战事频繁,上级党组织随部队移动,有事找华中局也很困难,所以我们也无法一直保持和华中局经常联系,只好请上海党组织中转。但总不能事事都通过上海党组织来转达吧。我们感到还是上海与我们人缘相亲,地缘相近,因为上海党组织领导人好些人当年也是从四明山出去的。再说就是一时联系不上,从宁波傍晚坐海轮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到上海了。所以我们就要求上海党组织来直接来领导我们。结果上海党组织同意了。现在我们就归属上海党组织管了。”
刘清扬听了羡慕地说:“归属上海党组织也好呀,反正都是上级党呀。上海党组织总和党中央联通的,不知上海党组织要不要我们?就请您向上海党组织代我们反映反映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我们?”王起听了摇了摇头说:“我们也没有和上海党组织有直接的联系。”王起接着说:“现在是白色恐怖时期,上海党的领导人与下面组织联系很谨慎。我们也是通过在上海的一个地下党组织的联络员联系的。现在我们有个陈文舟同志在上海地下党那里,她原本是我党的秘密联络员”。
陆子奇听到王起说起陈文舟,她高兴地接上说:“陈文舟我熟悉,我和她还是老乡,她是我们镇海曲塘乡骆驼桥人。她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清朝的进士,都当过官,她是背叛家庭参加革命的。她在1942年、1943年时是在我党领导的凤湖中学当总务主任,那时我在工作上就与她有联系。她办事稳重,遇险不惊。有一次,伪军姚华康部将学校全体教师集合在在大礼堂里。不准出去,要一个一个地查过,这下可糟了!这天上级派来一个地下党员正在学校里做民运工作,也住在校内。那个同志年纪不大,和学生差不多,我们总认为她混在学生中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没有估计到姚华康这家伙会来这一手,这时那个党员也被包围在大礼堂里,大家当时都很着急,当时陈文舟是学校的总务主任,她不动声色地推说学生膳食需要我去照料,敌人就让她出去,她在门卫打听到正好有一个女同学虞藕然因事请假。陈文舟就通过一个学生会干部,暗地里通知那个地下党同志,要她在点名听到叫虞藕然时,应一声“到”就是了。结果那个被敌人包围在里面的地下党员冒名顶替别的学生被混过去了。
凤湖中学停办后,陈文舟还在慈镇县联络站当过站长,在地下党镇海县委当过秘书。”
王起听了点点头说:“陈文舟是很沉着勇敢的,小陆和她熟悉那最好了。我们的部队北撤后,是我将陈文舟推荐到上海去的,她现在在上海通过关系在一家文具店当账房,还做了股票生意,赚了一些钱来资助地下党工作的开支。这几年,她用这些钱接济过地下党组织和我们原浙东部队北撤后转移到上海的一些同志,以及南来北往路过上海的一些同志。她在上海与各方面的关系都比较熟悉,和我们与上海党都有联系。她应该能够联系到上海党组织的领导人。”
刘清扬和陆子奇听了说:“那太好了。”
王起说:“那么小陆,告诉我一下你们现在西门外联络站的地址,到时候好与你们联络。”
没有想到王起同志这样热情诚恳地帮助他们,又有陈文舟为他们去找上海党组织,刘清扬和陆子奇感到很高兴。陆子奇赶快拔出钢笔找了一张纸写上西郊路693号董家房子的地地址告诉王起。王起看了一下就塞进衣袋里。向刘清扬和陆子奇说:“老刘,小陆,我会尽快联系陈文舟同志的。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们。”
“嗳,谢谢了。”
就这样,他们找寻上级党组织终于初步有点眉目了。于是刘清扬和陆子奇他们就和王起告别。
听见楼梯响,陈彭年从门外迎了上来。陈彭年在门前叫了一辆黄包车让陆子奇和刘清扬他们先乘上走,然后他自己再叫了一辆黄包车与王起一起也走了。大家都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