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12月18日19点。
　　从13日到15日起，日军第十三师团长狄州立宾命令部下，对南京城里的军民全部抓起来不是急于弄死，而是全部押往在南京城北边的幕府山关起来。这里有近十九、二十间宽大的、由竹子制成的墙，是茅草顶的军事训练后战士们休息的营房。
　　到18日晚上，狄州师团长的部下从南京城里抓来了军民一共五万七千四百多人。这里紧靠南京城边，幕府山的下面是冬日倦怠般缓慢向东流去的、闻名全世界从西南四川宜宾温情流来的长江。
　　而此时的四川宜宾位于抗战大后方，而此时的南京落在歹毒的日本侵略者的手心里。那么，为什么狄州师团长要抓这么多人？他想在此时占领了南京城，并疯狂恶毒地狂杀南京军民的高潮中，在南京大屠杀的指挥者一一一朝香宫鸠彦的面前表现得最抢眼。为了表现出自己是最效忠于天皇裕仁的征服中国的决心的坚定捍卫者。狄州师团长他今天下午，获得部下的报告；他当时就想都不想，断定这是极好的消息（这一句来自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
　　“狄州师团长，我们到现在一共抓了五万七千四百一八个支那军民。”他部下亲自来报告。
　　听到这个消息，人长得脸上肉膘膘的、肥硕硕的40岁的狄州师团长大喜。他马上发出命令：“你们从今天晚上起，把这些支那人分批处死。”下巴上一片光润的狄州，把他黑红的嘴唇如鳄鱼嘴一张喊道。他不会因为他的部下，即将杀掉多个或更多的南京军民而觉得这是多残酷的事，而是在心里想到：才抓来了5万7千多个支那军民，支那南京有一两百万支那军民，我一定要弄死一大半。看来，散乱抓来的支那人没有一个个打死，而是集中弄死几万、十多万不是更符合高层的心愿吗？
　　他知道，目前的最高层就是朝香宫鸠彦。对呀，当他获知我要弄死五万个支那军民，一定非常高兴满意。我应该利用这一次机会，和这个天皇的皇叔见一见。哎，可惜我不认识他。嗯，对了，我让中岛帮我引荐一下。
　　想到这里，狄州对自己的主意非常满意！他决定，马上去南京总统府见中岛今朝吾。狄州马上喊上一个部下：“中野副官！”
　　“师团长。”
　　“跟我去朝香宫那里。”
　　“嗨！”
　　然后，两人走出在南京城北面的、把一个早已经逃离的商人豪华宅子用作13师团的指挥部里，开着车，向位于南京城中心的总统府开去。
　　近四十分钟后。
　　中岛带着显得非常卑躬屈膝的狄州来到了朝香宫鸠彦的非常舒适的房里。
　　朝香宫看见：新任命的南京警备司令中岛把狄州师团长带到他面前。首先，他不认识此人，见到中岛带来的身子魁梧、模样“淳朴厚道”，内心十分恶毒卑劣的狄州师团长，看都不想看。对他来说，他一般不见身份低贱的高级军官。
　　但是，当他听中岛说狄州有要事要见，才勉强把他两颧骨突出的，在南京总统府养得非常光润的脸转过来。然后，他看到狄州师团长向自己敬一个军礼，说他抓了五万七千多个中国军民。一句话，如把一个要睡去的人的精神从极想睡的情景里，弄得睡意全无了。
　　“你说什么？”朝香宫鸠彦把他两个颧骨往天上凸起，脸颊白净的苹果脸一下回转来，非常惊异地注视着狄州师团长的方团脸问。如他看见一个稀罕物！
　　“阁下，我的部下抓到了五万七千多个支那军民。”
　　这是从目前为止，朝香宫鸠彦听到一个由日军抓捕中国军民的最多的数字。他即刻来了浓厚的兴趣，他的两个尖尖的颧骨一下又突出来些，他一双跟鲨鱼一样冷酷的眼睛边缘又发亮一下，如一只猫头鹰，两只眼珠一下在他眼眶里睁得溜圆，几乎要挣破他的眼眶似的。
　　他情不自禁把他在英国因车祸变得一拐一瘸的左腿，朝着小心地站在他面前、显得卑微的狄州迈近一步，身子还有些晃了一下，一张幸灾乐祸的脸显出生机。
　　他无限振奋起来！
　　“哟西，哟西，这样很好！这太及时了！”
　　“阁下，这是天皇陛下和你领导的结果。”狄州非常敬畏，不忘奉承一下朝香宫地回答。他想借机或成为朝香宫的势力范围内的人。
　　“请阁下相信，我的部下会充分地执行天皇和阁下的精神指令的。”狄州如表信心地满脸通红地用发誓的口吻说。他恨不得即刻为天皇剖腹自尽，这是那样的荣光一生的大事。
　　试想一下，朝香宫听了这个令他大喜的消息，会看重他狄州的。可是，朝香宫还是把傲慢的苹果脸昂近狄州师团长，进一步说：“仅仅是抓了五万个支那军民是不够的。南京城里还有一百万军民，你要把你九千人的部下派出去，把城里的支那军民杀绝。到时，我会亲自给你戴上一枚樱花勋章，还在裕仁天皇那里为你请功。”
　　朝香宫口是心非地说。他在心里说：这个农夫也想见我，还想高攀，哼！
　　不要想这些了，朝香宫又想到：杀支那人要紧。
　　他马上对狄州师团长说：“你马上回去，组织手下的人着手打死支那军民的工作。快去！”
　　“部下谨遵阁下的教诲。把那些支那人一个不剩地弄死。”狄州马上回答。是一个乖角儿（这一句，来自鲁迅的杂文《友邦惊诧论》）。
　　“快去！”朝香宫即刻催喊道。仿佛迟了，那些被关押在幕府山的中国军民就跑得来没影了……
　　
　　狄州从朝香宫那里出来，对副官小林说：“你立刻通知安田大佐，处死支那军民的工作即刻开始。”
　　“嗨！”
　　然后，小林副官就走开了……
　　不久，安田良志大佐接到了师团长的命令，处死在幕府山的中国军民。这个处理工作庞大，但是，其中一项是简单的：只要把人合拢来，一并打死就是了。而安田大佐要把工作做的完美，怎样处理这五万七千多个中国军民？
　　他认为：先是用机枪打死，然后补杀，再把没打死的中国军民焚尸灭迹。一会后，他喊来多个鬼子，从南京城里，装了几车的煤油回来。又在幕府山下的长江边的河坎上架好了两个如大眼睛的探照灯，又加派了很多的鬼子，在幕府山下长江边的东西两边堵死了极有可能在处死中国军民时，中国军民想逃掉的主要道路等等。当这一相关的一切做的完美后，天几乎要黑了。
　　事实上，安田大佐是狄州师团长让他主要负责对关在这里的中国军民执行处决的主要指挥官。
　　此时，天暗黑下来了。
　　安田大佐马上把多个军官叫来。
　　“你们去营房。把关在里面的支那军民，编成一排，一排以100人为主，用铝丝把支那人的胳臂捆一在。”这样做是：防止这些军民在惊慌时，从一起跑掉的可能性而变成一起被打死的必然结果。
　　“嗨。”
　　“拜托了！”个子肥壮的安田大佐把他肉膘膘脸有力地一鞠躬，仿佛有好大的事让他人来完成。
　　“嗨！”
　　在他面前的几十个日军军官。就如一个个心如蛇褐心狠手毒的土匪，马上从房子里散去传达执行命令去了。
　　日本男人有集体作恶的特性。他或他们不管他要打死的人是无辜或有罪，一并根据自己上司的命令对着面前的人一并上。
　　他们怀着极度歹毒、凶猛的特性，如一群狼对付一只高角羚羊在打死了羊并把它的肚肠吞吃般的特性把这个人打死为止。
　　这是一群极度卑劣无耻的日本人渣！
　　
　　国军战士唐广普和一间房里的、在六天来都非常沮丧、情绪非常低沉的军民，依然在这里关了六天了。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一天到黑，门外有鬼子的看守。鬼子不给吃的，人们饿的来都死了些人，主要是小孩、老人。
　　直到这两天鬼子才给点吃的。大家到晚上就是睡觉，直到第二天。
　　六天中，有人被饿死，有小孩、老人，还有被日军打死没有跑成的男军民，大部分人还是待在草房里。在恐慌不安中，他们以为会被鬼子打死，结果没有被日军打死，很多人心里就放松起来。
　　此时，在国军战士唐广普所在的房里，在暗黑的房子里面，坐在阴冷地上的几个军民男人在聊谈。
　　“怎么样，关班长，你不是说日本人要打死我们吗？”一个30岁的男子问。
　　“是呀。”
　　“可是这几天过去了都没有发生？”
　　“哎。”
　　“关班长，你说这鬼子是不是要我们去干什么事？”又一个在暗黑的房里的49岁的男人有一个想法问。他以为鬼子是有什么仁心呢。
　　“我怎么知道？”
　　“是呀，关班长，你说这日本人为什么不打死我们？”这又是这个49岁男人的问话。听得出是非常的不解和迷惑，而更多的是心坎放松的口气。
　　“不清楚。”
　　在已经黑糊糊的里房，有一个声音忽然说：“这鬼子没有一个是好的！我看还是我们想办法，打死一个鬼子跑出去，总比在这里，等着被打死好。”
　　“老周呀，你就知道跑出这里。你没有看到，前两天，有这么多个军民被鬼子打死电死吗？他们就想跑，结果怎样，不都被鬼子打死了吗？”关班长说。
　　“哼，老是待在这里心里不踏实。”
　　“也许，时间过久了，事情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能有什么情况？”那个被叫着老周的声音口气大起来，仿佛别人说的什么话，都是能越狱的逃生的好话。
　　几个军人和平民男人都在那里聊谈这些内容，唐广普没有仔细听他们的话。的确从今天算起，六天了，鬼子把他们抓来关起，都没有要马上打死他们的预兆，是让人费解？
　　国军战士唐广普没在想什么逃生的事，也觉得，再想也没有用；觉得，只有以后才知道。他依旧坐在发冷的门旁一片黑乎乎的墙下，就把头往黑乎乎的木墙上靠。此时，只听到沉默的军民的喘息声，大多都不再言语，仿佛一切都听天由命了。房里除了一种惯常的寂静，剩下的就是令人心里烦躁的沉闷。
　　过了半小时。
　　坐在门边的唐广普似乎听到了房子外面有响动声。他听到了，由于极想知道外面出现什么情况，这应该是关在里面的每一个军民都十分关心的事一一一有人出面来解救他们。
　　马上，有人就在黑乎乎的房里，走到关着的门边，通过门缝看到：外面有白亮亮而晃眼的电筒灯光，还有几个日军军官大声说什么的声音和身影，不知要干什么，因为他们这面看不全。
　　十多分钟后，唐广普听到，门外那边有人十分惊讶地喊道：“你们把我们的手捆起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