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农村再教育（二）

　　深秋的下弦月，月亮仍挂在西天，很重的露水早已刷湿了每个人的裤腿。本打算速战速决的我们并没有预想到中途会出现这种变故，一个个只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现在，看到我们一个个瑟瑟发抖，德厚大叔说：“看你们一个个像啥，好好的觉不睡，非要干这些鸡鸣狗盗的事。现在也知道冷了？”他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两个女孩，环视了一下我们三个小伙，继续说：“你们三个还是不是大老爷们，这么黑的天，让两个女娃子跟你们受罪，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看我们一个个不说话，他又说：“你们还算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有文化的人，看看你们干的事，哪像是有文化人？”
　　“大叔，你批评得对，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低头认错。
　　“就是，以后我们再饿也不会干这事了。”严亚东附和着。
　　“还有你，高永亮。”德厚大叔指着高永亮说：“给我玩调虎离山的把戏，以为我不知道呀！”
　　“我错了，大叔，以后再也不敢了。”高永亮赶紧承认错误。
　　“现在全村人粮食都紧张，都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可也没有谁像你们这样偷生产队的庄稼。如果都像你们，那不乱了套了。”德厚大叔又开始给我们上课了。尽管我们懂得这些道理，但还是低着头认真听着。
　　“你们响应国家号召，来到咱们队，那就是生产队的一员，爱护生产队的一草一木是我们的职责。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公共财产呢？”
　　“你们的父母把你们交给我们，我们就有责任教育你们，引你们走上正道。如果你们犯了错误，我们发现了，不管不问，那是我们的失职，有朝一日，你们父母来到这里，见了我们，我们咋给他们交代。”
　　见我们一直听着，不说一句话，他又说：“说了半天，你们也不表态，这么说，我说得都不对？不该管你们？”
　　“您说得对，该管该管。”我们赶紧承认错误，态度很诚恳。
　　“这样吧！看你们还是孩子，我就不追究责任了。但告诉你们，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我一定会告诉给队长，天天开你们的批斗会。”看着德厚大叔语气突然转变了，我们几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赶紧说：“放心吧，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偷生产队的东西了。”
　　“别的生产队的东西也不能偷。”德厚大叔补充道。
　　“是，是，是。”我们又是保证又是表决心。
　　就这样，我们在德厚大叔的训斥和教育下，各自回到了宿舍。
　　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偷搬的两个半背篓玉米棒，德厚大叔让我们带回了宿舍。至于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事更出乎我们预料。
　　从那晚过后，我们的心一直悬着，深怕德厚大叔把这件事告诉队长，掀起一股不小的批斗风波。可一连几天过去了，啥事也没有，既没有人找我们算账，也没有德厚大叔再登门找事。
　　就在我们暗暗庆幸躲过一劫，并从心里感谢德厚大叔的宽厚仁爱时。一天，德厚大叔果真来到了我们宿舍。只见他背着半袋子玉米面，胳膊挎着一篮子土豆。起先还以为他又是来兴师问罪的，可直到放下袋子和篮子，我们才知道他是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这点东西你们先吃着，我老汉也就这么多了。不过我已经给队长说了，让队干部研究一下，从队里先借些粮食给你们，救个急，等秋粮下来后，就好办了。”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动地还没来及说声谢谢，德厚大叔转身就走了。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头：“不过，给你们提个醒，咱们山里人比不上平原，大家都缺粮，过得都很艰难，你们一定要粗细粮搭配着吃，也可以没事在山里采些野果子之类的东西，以后再没啥吃了，就把嘴挂起来。”
　　“知道了，大叔，我们记住了。”我赶紧表示感谢，并示意另外几个一起走出宿舍，算是以一种诚恳的态度又一次承认错误。
　　送走了德厚大叔，我们几个折身回到宿舍，动手把那半袋玉米面和一篮子土豆搬进了厨房。
　　自从来到这里，我们几个就像一家人一样，共用一个厨房。平日里，每顿饭都是按照分工自己动手做。在这方面，梁世兰不但比范红艳强，也比我们几个大小伙更懂得厨艺。这与她从小母亲经常有病，家务活基本由她来做是分不开的。剩下的我们几个，虽然从小也帮家里经常做家务，但在做饭方面，除了简单的烧水下个挂面还可以外，其余的基本不会。为此，平日里的饭菜，梁世兰是我们的主要大师傅。如果哪一天她不在，我们基本就是凑活吃一顿。
　　也许正是这种原因，队上分给我们的口粮，吃不了多长时间，就一干二净。剩余的时间，不是经常跑回家带些，就是东凑凑，西偷偷，整天像讨饭似的。
　　可问题是，那个年代，家里兄妹们多，又是吃的公家饭，粮票和口粮也少得可怜，哪还有多余的给我们。因此，偷成了我们生活的主要来源。
　　自从德厚大叔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微薄的粮食后，我们深深地感动了好一阵子，也好好讨论了一下：决定以后再也不能这样生活，除了白天好好劳动外，还要去山里采集食物。就像我们的父辈那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么艰苦的年代都能生活下去，何况在新社会。
　　就这样，我们在生产队的资助下，开始了一个新的生活。
　　除了白天参加劳动外，夜里经常上山打猎。那个年代，对打猎没有限制，只要有精力，夜夜都可以去。我们五个人，自制了两杆猎枪，又专门去宝州一趟，买了两个装有四节电池的手电筒。每天晚上，就在村周围的几座山沟里，打着手机筒找野味。
　　开始一连找了三个晚上，连个野兔影子都没见着。后来还是德厚大叔知道了，对我们说：“要想打野兔野鸡，还得我教你们。这样吧，晚上我带你们去。”
　　到了晚上，我们几个早做好了准备，火药、小铁蛋、新买的电池。可到走的时候，德厚大叔却说：“两个女娃就不要去了。黑灯瞎火的，去了也干不了啥。”
　　“我们也可以学学。”梁世兰有些着急地说。
　　“女娃娃学这干啥，好好在家呆着。”说着，德厚大叔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小路。
　　想到上次偷玉米棒子德厚大叔说的话，我赶紧制止道：“那你们就在家呆着，好好看家。”
　　走在路上，德厚大叔说：“手电筒要由持枪的人拿着，始终保持手电光线和枪筒成一条直线。夜间野兔一看见光线就停止不跑了，这个时候，只要你扣动扳机，绝对弹无虚发。”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了山坡底下。德厚大叔就让我们先不要打开手电，跟在他后面，由他先示范给我们看。他端着老猎枪，右手扶住扳机，左手打着手电，并托着枪管，让强烈的手电光和枪管保持一条直线，一步一步向前扫视。
　　我们跟在他后面，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束强烈的光线。还没走到十分钟，突然发现一只灰麻色的大野兔在前面正吃草，当它发现一束强烈的光线射来时，猛地抬起头朝这边张望，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只见那只野兔翻着滚倒在了地上。我们赶紧跑到跟前一看，那只野兔还在拼命挣扎，脖颈处正往外流血，不一会就死了。我们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提着篮子的严亚东赶紧提起兔子的腿放在里面。
　　“大叔，你是不是经常打猎？”我赶紧问。
　　“以前经常打，现在老了，打得少了。要不是看你们白白浪费时间，我是不会再打猎的。”德厚大叔说。
　　“为什么呀。”还没等我发问，高永亮抢先问道。
　　“野兔毕竟也是生命呀，杀生也是犯罪。”德厚大叔说。
　　“可野兔也祸害庄稼，打猎是为民除害。”我认真地说。
　　“话是这么说，可我毕竟年轻时打得太多了。有些不忍了。”德厚大叔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也是看你们整天饿着肚子。要不然，也不会教你们。”
　　由于我们急着想亲自打猎，德厚大叔的话当时就没太在意。赶紧端着枪学着德厚大叔的样子，猫着腰，四处寻找猎物。
　　果然，德厚大叔教的办法很灵验，不出十分钟，我和高永亮分别在不同的方向分别收获到了一只兔子。直到夜里两三点种的时候，三杆猎枪共打了七只野兔。
　　回到宿舍，早已进入睡梦中的两位女士，被我们的一阵响动吵醒，急忙起来一看，高兴地说：“这下可有肉吃了，我都快一年没吃过肉了。”那搀劲，恨不能立马就动手杀兔煮肉开吃。
　　其实，在来到这里的一年多时间里，除了过年回家吃点肉外，谁又何尝有如此好的待遇？
　　从此，打猎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也让我们慢慢融入到了农村的广阔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