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农村再教育(一)
作品名称:铁路魂 作者:安子川 发布时间:2021-11-03 11:12:59 字数:3665
不知是巧合还是政府部门的有意安排,同被分到宝天山区崖嘴公社下沟大队上沟小队的知识青年中,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宝天线的铁路子弟。
其中就有高小兵伯伯的大儿子高永亮,严卫卫叔叔的儿子严亚东,高小娟姑姑的女儿范红艳,梁龙龙叔叔的女儿梁世兰。
在我们五个人来到这个同样四面环山的小山村前,已经有两批来自宝州的知识青年陆陆续续招工回城里去了。也许我们几个从小就生长在宝天山区,对山区生活并不陌生,也就对山区的农活并不胆怯。
我们五个人中,年龄都在十五六七周岁左右,但相比而言,高永亮年龄最大,我为第二,梁世兰不但年龄最小,个头也最低,最多也就一米五五。
刚一来,大伙就推选我为组长。虽然我不是年龄最大,但个子高,身体强壮,更主要的是我豪爽大气,有担当。说白了就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出面;谁被欺负了,我出面;和村民发生摩擦了,我出面;需要搞联谊活动了,还是我出面。这些,都是高永亮不具备的。他虽然个子不低,但做事比较小心谨慎,也不爱出风头,更不爱管一些闲事。因此,我这方面的能力就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但我并不为我独尊,而是平等相处,不分大小。除了个子最低、年龄最小的梁世兰哥长哥短的叫我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以名字相称。
这也难怪,梁世兰是我的表妹,她叫我也理所当然,至于其他几个怎么称呼,我根本不在乎。既为同龄人,叫名字要比兄长称呼更好交流,何况在那个年代,称兄道弟本就是一种封建旧思想在头脑作怪。
我也曾开玩笑地对梁世兰说:“要不,你也叫我名字吧。”没想到梁世兰说:“我可不敢,那你问我妈去,看她答应不?”就这样,在五个人当中,只有她没有改变称呼,其他几个人都是以名字相称。
那时的生产队,不管在哪里,不是平整土地,就是修造梯田,和城里人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还算能吃饱饭。尽管是粗茶淡饭,但起码不挨饿,不像吃商品粮的,有公家定向供给。
在我们山村,土豆和红薯最多,这也是填饱肚子的最好粮食;再就是山上的各种野果,每到秋收季节,只要往山里走一走,就能采摘到各种各样的野果子。比如野苹果、野酸枣、柿子、山楂,都是充饥的好食品。
但那个时候也很累,不管干什么活,都是肩扛人背,根本不像平原地区的农村,还能借助架子车、胶轮车之类的农用工具代替一下。这里,这些农用工具根本用不上。农忙时,只能从半山坡上把成熟的庄稼割倒后背回村里的场院,再一点点碾打成颗粒。像小米和各种豆类作物,套上牲口石碾,乘着天晴日头好,碾打成颗粒收回仓库;如果少一点的,就一人一副连枷排成一溜,使劲地轮打。那是最费劲的活,一天下来,胳膊轮得酸疼,汗水湿透衣衫。当然还有收玉米和高粱,都是体力劳动。
这两种作物除高粱外,玉米我们可没少偷,不管是吃玉米嫩棒还是收好的玉米颗粒,在那个年代,对我们这些从小没干过农活的小青年来说,可是最好的口粮。你想,当我们早早地把分给的口粮吃完后,就只有偷吃地里的玉米棒子度日了。
起先我们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专偷外村的玉米棒子,但不管是本村还是外村,生产队都派有年龄大一点的人白天黑夜照看,而且还大小会议警告我们这些知识青年,要爱护庄稼,玉米没成熟不能偷吃。可我们那能顾得了这些,不偷吃肚子饿呀!
但是,偷吃玉米棒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深更半夜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顺着山路爬到距玉米地不远的石头背后,观察动静,看德厚大叔是否在草庵。如果在,就放心地钻进玉米地里,如果不在,那可得小心,说不定就埋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正等着我们进入圈套呢。
德厚大叔是队里专门照看秋季作物的贫协,村里人都叫他“看秋大叔。”
每次偷玉米棒子的时候,我们都要先侦查一番,确保安全后再钻进地里。当然,我们也是有明确分工的。先是让高永亮用调虎离山的办法把德厚大叔引开,我和严亚东再溜进地里,一边搬玉米棒子一边给背篓里装。同时,让范红艳和梁世兰在外面望风,如果有什么动静就及时学猫叫,算是报警,我们便迅速撤离。
这样的办法成功了两次之后,就不管用了。因为德厚大叔也不是一般的老人。他虽然年过花甲,反应却迅速,行动敏捷,一米八零的个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瞧,根本不像60岁的老人。
他一生无儿无女,孑然一人。听村里人说,年轻的时候,德厚大叔是结过婚的,只因为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人小孩都没保住,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以致于这种创伤折磨了他好几年,最后一横心,干脆一人过算了。按他的话就是:既然老天爷要绝我薛家,那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就这样,三十多年过去了,德厚大叔一直就这么生活着。
但德厚大叔非常喜欢孩子,平日里只要看见谁家孩子叫他一声爷爷,他就非要抱起孩子转一圈。大一点的孩子,还要拔个萝卜栽个葱。如果是小男孩,还要逗逗他的小牛牛。同时,把自家仅有的好吃零食,分发给孩子们。
只是有一点他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孩子不听话,或者嘴里说脏话,或者干一些小偷小摸的事。一经发现,非要给你上课不可。你认错了还好,如果不认错,就别想走,即使家长来了也没用。
此外,德厚大叔还是个公私分明的老人,只要有损集体利益的行为,不管是谁,他会不依不饶。你越嘴硬,越不承认错误,他越是坚持原则,按章办事。只要你主动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犯,他就很快跟没事人一样。因此,尽管他是队里的保管员,看秋员,大人小孩都怕他,又都尊重他。说实话,他是村里威信最高的老人,有时候比大队领导的威信都高。
就是这么个山村老人,我们几个小青年,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不管我们怎样伤透脑筋、研究战略战术,最终还是败在了他手中。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我们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引开德厚大叔得逞了两次后,就沾沾自喜,不知天高地厚,依然故伎重演,完全忽略了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经验之谈。
那是一个深更半夜的下弦月,虽然秋天的月亮不是很亮,但在寂静的大山深处还是给人一种隐隐绰绰的感觉。我们五个人依然按照以上两次的调虎离山办法,由高永亮故意发出很响的动静,顺着山坡从一片玉米地向另一片玉米地里跑,结果德厚大叔就真的从草庵里起来,寻着响动走进了玉米地。看着德厚大叔走远了,我和严亚东各自背一个小背篓,以最快的速度溜进了玉米地,开始了放心收获。同时,范红艳和梁世兰也承担起了在外面放风的责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德厚大叔的掌控之中。只是他没有戳穿我们的计谋,而是将计就计。刚追了高永亮一会,就折身返了回来,把我们如何溜进玉米地里搬棒子,两位女孩如何在外面望风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伸张,悄悄地跟在我和严亚东的身后。
“怎么样,这调虎离山的办法管用吧!”我边搬玉米棒子,边得意地说。
“就是,就让那老头跟着永亮满山沟里玩猫逮老鼠的游戏吧!”严亚东窃窃嬉笑。
“只要你们都听我的,保管饿不上肚子。”
“这倒是,还是你有办法,要不你当老大呢。这一点我们都服你。”
“过一整子,红薯就下来了,到时候,保证让你们吃个够。”我说。
“红薯好吃,我最爱吃红薯了。”严亚东立马来劲了,恨不能此刻就是红薯成熟的季节。
“以前我们还在顾虑兔子不吃窝边草。那都是扯淡,肚里饿了,谁家的我都敢偷。”我毫无顾忌地说。
“就是,这都是被逼的。谁让我们来到这么个穷得快要饿死人的地方。你看这玉米棒子,又瘦又小,那能跟平原上的棒子相比。”严亚东附和着埋怨。
“咱们还是快点搬吧!估计德厚大叔也快来了。”我急催着。
可是,还没等我说完,就听身后有人说:“我早都来了。”
开始我没太注意,以为是幻觉,可瞬间觉得不对,马上意识到完了,是德厚大叔。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告诉严亚东“快跑”。可是,还没等我说话,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抓住我的胳膊。“还想跑?老实给我呆着。”同时,又对严亚东说:“你也老实点。”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逃跑是不可能了,即使逃跑,也无济于事。德厚大叔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就是跑了,他也会找到我们住处。
看到这种情景,我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并一个劲地说:“大叔,我们再也不敢了,还是放了我们吧!”
“就是,大叔,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饿得不行呀!”严亚东也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少给我来这一套,全村二百多口人,就你们饿了?”德厚大叔气汹汹地说。“再说了,你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放了你们。我看要不了几天,全村的玉米棒会被你们搬完的。”
“我们真的不敢了。大叔,你还是放了我们吧!”我再一次求情。
严亚东也正要张嘴,德厚大叔立马打断他的话:“好了,不要再说。还是把你们的人都叫出来吧!”说着,对着玉米地外面大声喊道:“外面的几个,你们听好了,要想没事,就乖乖给草庵里走。要不,你们就逃走吧!”
德厚大叔就是德厚大叔,他的这句话,不但把我俩镇住了,就连在外面的高永亮和两位女士,也只有乖乖地朝草庵方向走去。
他们和我一样,也万万没有想到德厚大叔会杀个回马枪,以这样的战术很轻松地让我们束手就擒。
我们五个人,从来到这极贫穷又人烟稀薄的深山那天起,就是一个团结的集体,加上从小一块长大,个人感情就更用说了。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只要遇到困难,都会共同解决,真正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来不会单打独斗或搞分裂活动。因此,听到德厚大叔的喊声,他们只有乖乖的听话,不会不管不顾地各顾各,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