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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作品名称:七月流火      作者:雷耀常      发布时间:2021-11-03 08:28:17      字数:6435

  7、
  欧阳九红在街头遇见镇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阴柴木。阴柴木吐着烟圈说:“中午也不见书记回食堂吃饭,原来在这里呀。”
  欧阳九红看看时间说:“我把吃午饭的时间忘记了。阴书记找我有事吗?”
  阴柴木在食堂吃了饭准备去水莲依那里玩耍,见欧阳九红这样询问,只得硬着头皮说:“正有事汇报,找了半天,没看见书记。”
  欧阳九红惭愧地说:“说吧,阴书记。”
  阴柴木站在高大结实的欧阳九红面前,显得十分猥琐和卑微,个子矮小得像一把竹苗扫帚,消瘦得像一具无肉骷髅。他眨巴三角眼说:“你不是叫我调研挖水取沙、圈地建房的事情吗?”
  欧阳九红很关注地问:“群众什么意见?”
  阴柴木气愤地说:“现今最没有教养的群体是中国农民,个人私欲极度膨胀发酵,没有一点国家、集体、他人利益观念。张口说屁话、闭口怨国家,遇事要补偿、恶得起锅巴。”
  欧阳九红心中有些不快地说:“说说看,有些什么意见。”
  阴柴木很关心地说:“书记没吃午饭,我们去豆花西施那里吃碗豆花,边吃边说。群众的意见多、私欲强,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欧阳九红点头说:“也好,再听听镇民的意见,更有发言权。”
  阿依水发源于南边青龙山上的青龙洞,流经60里在一块广袤无垠的平地上分蘖两水,缓缓流淌30余里后再聚汇拥吻在一起,继续温婉向北流去70里抵达县城,再收聚365条大小溪水曲线1300里向南进入浩瀚长江。所以,阿依镇坐落在这南北长30余里、东西宽10余里的椭圆形小岛上,地理性分为南水村、中水村、北水村以及水东的东水村、水西的西水村,只是东、西二村不在阿依岛上,也就没有在镇政府驻地,无法占据无本的水资源,发不了水财、吃不了水饭、做不了水生意。
  阴柴木一边走一边说:“北水村的水鸭掌和南水村的牛灿皮,就是两个闷生舅子,油盐不进、刁钻横蛮。你说东边的太阳升起,他扯西边的月亮落土;你说生态环保是民生大计,他扯民以食为天民生为本,一个街霸,一个沙霸,没人奈得何他们。”
  欧阳九红很有信心地说:“只要是共产党员,只要在中国土地上生活的公民,都必须在纪律和法律的框架内行事,不得有半步僭越。先给他们讲清政策、讲清纪律和法律,再给他们做一些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应该悬崖勒马、撞墙回头。”
  阴柴木愤愤地说:“水鸭掌打着‘民宿旅游’旗号,已经拆除半边街,收取部分钱,搞小产权房开发。一二三搂是房主的,上面全部是他的,销售给城市人,对象主要是重庆、武汉、长沙、西安几大火炉的城市居民。当然,也有别墅群,两楼一底、独门独院,沿阿依水滩一路摆开,风光得不是点把点呀。”
  欧阳九红着急地问:“有合法的开发建设手续吗?”
  阴柴木阴阳怪气地说:“一是农民身份,二是集体土地,除非亲舅子是国土资源局局长,否则就是‘闷生舅子的眼珠子,死定了’,哪去办理呢?”
  欧阳九红又问:“到目前,建成了多少房屋?”
  阴柴木扳着拇指说:“高楼建设还没有开始,别墅完工的一栋、两栋、三栋、四栋、五栋;在建的大致20栋,刚刚挖成基础,还没有铺设钢筋。”
  欧阳九红气愤地说:“拆,坚决拆。现在不拆,酿成气候再拆,就困难了。”
  阴柴木惊讶地问:“可以拆吗?拆得了吗?”
  欧阳九红反问:“有什么拆不了呢?只要我们有决心,敢担当,讲求公平正义,就没有拆不了的违章建筑。秦岭别墅群、石家庄别墅群、黑龙江别墅群,那样大的超级规模,那样深厚的官场背景,那样紧密的利益链条,不是照样拆除吗?”
  阴柴木笑着说:“人家与村民签订有《危房翻修合同》,牵一发而动全身,拆一户而动全镇,到时候就会‘满田青蛙叫,到处野狗咬’呀”。
  欧阳九红坚定地说:“村民的危房翻修改造,也得向主管部门报批。没有批准的建设,都是违章建筑,可以拆除。当然,我们也得讲究工作方法,‘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先找水鸭掌谈谈,要他率先毁约、让步利益、平息矛盾,然后接受组织审查。”
  阴柴木暗自高兴地说:“你不知道,买别墅的人,都是省县的实权干部,镇里和村里出面毁约,只怕有些难度呀。”
  欧阳九红态度鲜明地说:“总书记说‘我们要注意关键的少数’,这些人就是关键的少数,也是抓住问题、处理问题的关键。我们处理不了他们,给县纪委监委和他们所在的单位抄送一份名单,请求协助处理。”
  阴柴木吐几个烟圈说:“这样一来,把人家逼上绝路,‘两老姨打对台,认起了。’当然,水鸭掌也有七寸,只要轻轻一捏,他是没法摆动的,也会主动配合。”
  欧阳九红欣喜地问:“他有什么七寸,被你抓住了?”
  阴柴木揭发老底子说:“他父亲早年是传销组织者,外逃十几年没有音讯。据说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相互间分赃不均,被他人动用黑社会力量打死了。”
  对于阿依镇来说,也曾掀起过三次外出务工浪潮,水鸭掌的父亲属于第二次。2005年后,国际贸易战惨烈,国家外销商品积压,沿海企业纷纷倒闭,国民经济开始萧条。于是,人们虚拟一些项目,把亲人、乡友甚至同事拉入其中,建立宝塔式的转销组织,得利的是个别,吐血的是大多……欧阳九红这样的年轻人是知道的,因为他母亲是省工商局处长,经常参与打击传销组织活动。开始时,进入传销组织的多为打工农民、无地市民,而后转变成大学生、无业青年。他担心地问:“镇里进入传销窝点的人多吗?”
  阴柴木点头说:“那个年代很多,成千上万人,因为沿海一带经济萧条、下力无门,加之法律意识淡薄,不劳而获思想作祟,只有走这条路子。不过,现在几乎没有了,一是国家打击严厉,二是国民诚实劳动观点树立起来,‘天上掉馅饼’的奢望少了。”
  欧阳九红又问:“失踪不归的人员多吗?”
  阴柴木麻着脸说:“根据各村统计,有20多人至今无消息,时间长的十二三年,时间短的七八年,亲人宣布死亡不忍心,派出所销号没得根据,只有摆在那里作为历史悬案。”
  欧阳九红在县委政研室工作时,专题调研过西部贫困地区三次农民外出务工浪潮。第一次为1985年左右,因为土地承包政策坚挺落地,农民肚儿可以吃饱,但是荷包里没有钱,“三提五统”交不上来,计划生育没得罚款,学生读书没得书学费,年轻力壮的男女像大军一样纷纷离开土地外出打工,留下年幼的“61部队”和年老的“99部队”看守家园。因为没得文化和技术,工厂难进、货币难挣、生计难求,便放自家女人“飞鸽”,或者贩卖人家女人,开始潮水般的“人贩子”生意。
  第三次为2013年左右,国家总体把握世界经济走向规律比较精准,应对经济风险措施相对积极稳健,“中国造”产品铺天盖地占据国际市场,加之国家法制体系日臻完善、养老保险制度强制施行、人们思想道德水平逐步提升,农民工基本形成一种终身职业,土地虽然荒芜却退耕还林成绿水青山,祖传土墙茅屋被掀掉开始建设钢筋水泥小洋房……
  欧阳九红问:“那么,现今全镇有多少外出务工人员?”
  阴柴木似乎很有研究地说:“根据各村每年统计报表,全镇每年外出务工人员一般保持在4万人左右。务工方向多在上海、杭州、福州、广州一带,务工行业多为电子产品、机械制造、房屋建筑,务工收入一般为年薪6—8万元。当然,有个别中层管理岗位,收入更多一些;也有个别小老板,收入更不用说。”
  欧阳九红心里一算,大吃一惊地说:“这是多大一笔数据呀,阿依镇还算贫困乡镇吗?”
  阴柴木抠抠黑发的瘙痒说:“看起来总数巨大,但是平均在个人头上,也就少了。再说,外出务工家庭不是全部,也有一些蜗居家里,特别是那些智残、肢残、多病、愚笨以及年老的人,根本无法外出务工。”
  欧阳九红若有所思地说:“即使他们外出务工找钱富裕了,也不应该回来进行违章建设和生态破坏。现今的经济格局十分清晰,生产消费在东部沿海,生活消费在西部山区,或者说生产消费在繁华喧闹的污染城市,生活消费在绿水青山的生态乡下。如果我们把自己的生态环境破坏了,谁来消费?”
  阴柴木赞同地说:“我们不能吃子孙饭、摔子孙碗、断子孙根。”
  欧阳九红抬头一望说:“到了,豆花西施。”
  阴柴木在店外大喊呼喊:“水豆花,先来两碗。”
  水莲依一改往昔谦和态度,板着粉嫩脸儿说:“人吃的豆花没有,喂猪喂狗的豆花倒有,吃不?”
  
  8、
  欧阳久红和阴柴木不欢而散,不仅没有吃到水豆花,反而受了一肚子酸气。阴柴木倒是十分大度地说:“乡村干部就是这样的乖戾地位,老百姓要你时,你是姑爷爷、舅爷爷,本家本族的亲爷爷;不要你时,你是龟儿子、龟孙子,辈分低下的玄孙子。农村工作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嘛。”
  阴柴木和欧阳九红分手回家,因为女儿阴灵雨来了,说是家中有事情。欧阳九红继续在街道上行走,想找一点吃的。忽然,前面街道上支撑几张花花绿绿的塑料棚伞,伞罩下摆放十几张杉木桌子,桌子边围着喧闹人群;特别是那杆迎风飘扬的蓝底黄边旗幡,上面绒线彩绣羊角短辫女孩人头,旁边白线素绣“格格西施”四个隶书大字,更加惹人眼球。欧阳九红内心嬉笑说:“真不谦虚呀,巴掌大一个阿依镇,到处打西施招牌,真有西施的貌美和底蕴吗?”
  欧阳九红去年作为巡察办副主任,督办巡察阿依镇党委工作,驻扎时间也不长,大多数时间耗在干部职工座谈、痕迹资料翻阅、项目工地核实、村组群众走访,哪有时间光顾镇上小吃店?并且,各级巡视巡察机构,都有严厉纪律要求,谁都不能违犯,也不应该违犯。欧阳九红正要大喊一声“来个西施格格”,忽然发现一群穿着蓝布云衣的尼姑在伞罩下吃格格,不知道怎么办,走亦不是、坐亦不是。
  这时,一名绣边花裙、白布网鞋、羊角短辫、身材瘦小的姑娘赶过来,用地道的阿依话说:“大哥,吃点啥子呢,坐下说嘛。就是不吃,也可以坐下来耍一盘嘛。”
  欧阳九红笑着问:“你是老板娘吧?”
  羊角短辫姑娘“嘻嘻”笑着说:“大哥,你什么眼水哟?我是老板姑娘,不是老板娘,至今连朋友都没耍,怎么成了老板娘呢?”
  欧阳九红发现失言,红着一张长脸鞠躬致歉说:“对不起,格格西施姑娘,大哥说错了。”
  羊角短辫姑娘调皮地笑着说:“不要叫我格格西施,那面旗子只是促销的招牌广告。我叫温紫嫣,叫我名字或者紫嫣、阿嫣、幺妹儿都行,反正是个代号。大哥,你是摄影师吗,胸前挂一架长筒照相机?”
  欧阳九红笑笑说:“也算吧,业余爱好而已。紫嫣姑娘,来两个格格吧。”
  温紫嫣甜甜地笑着说:“大哥,我这里格格品种丰盛繁多呀。有羊肉、牛肉、猪肉、狗肉、兔肉、鸡鸭肉荤格格,还有萝卜、洋芋、红苕、芋头、南瓜素格格,还有荤素搭配的粉蒸格格,不知道大哥需要哪一种?”
  欧阳九红好奇地问:“那些尼姑吃什么样的格格呢?”
  温紫嫣笑着说:“一般只吃素格格,因为她们有清规戒律管束。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她们有初心和信仰自我约束。不然,悄悄偷个嘴,师傅和佛祖能知道吗?”
  欧阳九红感激地一笑说:“紫嫣姑娘说得对,任何严厉的制度和纪律,只能靠初心和信仰自我约束,组织管理、他人监视、社会监督,都是有缝隙的。”
  温紫嫣瞪大眼睛疑惑地问:“大哥,你到底是不是流浪天下、看尽风景的摄影师呢?说出来的话语像领导干部,不是扯到制度,就是扯到纪律,平头百姓不管那些事情哟。”
  欧阳九红摆摆手说:“说多了,对不起,紫嫣姑娘。先给我来两个粉蒸羊肉格格,肚子饿得‘咕咕’唱讨米歌。”
  温紫嫣朝厨房呼喊一声“两个粉蒸羊肉格格,一碗香葱大骨汤”,人却不离开,反而坐在欧阳九红对面说:“大哥,我必须纠正你一个民俗问题,不知道可不可?”
  有人给自己提意见,当然得虚心接受,无论对与错、是与非,起码态度得端正一些,架子得放矮一些。欧阳九红诚恳地说:“你说吧,紫嫣姑娘。”
  温紫嫣马着一张春杏脸儿说:“听口音,你是外乡人;看模样,你不到30岁,怎么能叫我姑娘呢?在阿依镇,只能长辈可以这样叫。难道你一个年轻小帅哥,想做我的长辈吗?”
  欧阳九红满脸通红地说:“批评得很及时、很到位,紫嫣姑娘。”
  温紫嫣嘟着嘴巴说:“看看看,边说边犯、屡教不改,又叫姑娘了。”
  欧阳九红万分尴尬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西施老板。”
  温紫嫣仍然嘟着嘴巴说:“镇上号称六大西施,老西施、少西施都有。你这样没有指代的称呼,到底叫哪个西施呢?”
  欧阳九红本来就是一个咬文嚼字、态度认真的人,没想到今天“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也只有硬着头皮接招对付下去,于是爽快地笑着说:“又对不起了,俏西施老板。”
  温紫嫣调皮地笑着说:“这就对了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是个好孩子、好青年。”
  欧阳九红一边吃粉蒸羊肉格格,一边抓辫子式地说:“你也说错了。按照阿依镇的称谓习俗,结过婚的人,也就举行了成人加冕礼节,无论年龄大小、男女老少,都是不得叫孩子的。我早已结婚,孩子岁半,怎么能叫我孩子呢?”
  温紫嫣“嘻嘻”笑着说:“看来有些事情自以为‘眼见为实’,其实也有走眼的时候。不做好孩子,就做好青年吧,反正要做好人,不能做坏人,好人一生平安,坏人千年祸害。”
  欧阳九红远远地打望着那群尼姑问:“镇上怎么这样多尼姑呢,看模样都是年轻女性?”
  温紫嫣得意地说:“这就是大哥的孤陋寡闻、缺乏调研了,不知道阿依镇的古老历史文化。在阿依水发源的青龙山上,有一座五胡十六国时期建立的尼姑庵,历朝历代生活着一群花开花艳的尼姑。只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断过档,遣散尼姑,烧毁菩萨,让尼姑庵做‘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站错队伍的干部。改革开放以后,民族宗教政策法律化、正常化,百姓信教自由,青龙山尼姑庵也就自然恢复。”
  欧阳九红用筷子敲着桌子说:“我想探讨的是这些年轻尼姑的来源、成分、日常活动以及心理流程轨迹。”
  温紫嫣笑着说:“她们经常来镇上小吃,或者采购物资,所以我比较清楚她们的底细。青龙山尼姑庵有尼姑160多人,大致来自于四类人群,一是中年丧子丧夫的大妈,二是婚姻不幸的大嫂,三是信念迷失的大姑娘,四是厌倦学业失去父爱母爱的女学生。她们一般吃素,有时也吃荤,讲求‘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教义。”
  欧阳九红心里很刺痛,正是花季年华、青春摇曳的时候,便步入青灯孤影、默默终老的佛门,于家于国、于亲人自己都是不划算的,更不应该倡导激励。人活着,总不能只想着自己幸福,而无端抛弃家庭、国家和社会责任,那样就显得十分悲哀和自私。
  温紫嫣见他痛苦沉思模样,于是继续介绍说:“她们平日里有两种修业功课,打发自己的无奈时光,一是庵内世界,二是庵外世界,两个世界两重天。”
  欧阳九红好奇地发问:“何为庵内世界,何为庵外世界呢?”
  温紫嫣捏捏白嫩的手指说:“庵内世界两件事情,一是诵经唱诗,除去心中杂念,梦幻佛光天堂,提升佛徒言行修为;二是习武练剑,强身健体,提高佛徒自卫本事。庵外世界也是两件事情,一是参加社会性文化演出,宣扬佛法道德,化解百姓心苦;二是给亡人念经忏悔、法式超度,早脱苦海、早登佛天,享受生活极致快乐。”
  两人正说着,几十名年轻尼姑身背长剑、头戴斗笠走了,惹得吃格格的男人们,张望得眼珠子都掉下几箩筐,而迎来的却是一名干瘦长眉的赤脚老人。只见他上着灰布无袖短褂,下穿盖膝青布短裤,肩横一根紫红杉树木棍,一头挑着刚刚砍来的鲜猪肉,一头挑着金黄色的酒葫芦。温紫嫣迎过去笑着说:“司大爷,还是粉蒸狗肉格格吗?”
  司大爷健朗慈爱地笑笑说:“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一辈子的口味,改不了。我一生最仗势欺人的看家狗,一定要吃尽它们。”
  温紫嫣这回不一样,不是叫喊服务员,而是抛弃谈话正投机的欧阳九红,亲自跑进厨房端来了一个粉蒸狗肉格格,笑得像亲孙女一样低声问:“大爷,还是不要酒杯吗?”
  司大爷摇摇古铜色的手臂说:“就是我这酒葫芦,几十年习惯了。人就是这样的贱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少时求新,老来念旧。”
  温紫嫣拍拍老人古铜色的肩臂说:“大爷,慢慢享用,差啥子,只管大声呼叫孙女。”
  司大爷缺着门牙笑呵呵地说:“要得,要得。”
  欧阳九红好奇地问:“司大爷是你亲戚,这样尊敬他?”
  温紫嫣浅浅一笑说:“司大爷叫司机库,在青龙山喂养100多桶蜜蜂。”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手机响了,好像是阴柴木打来的。温紫嫣瞪大眼睛问,“欧阳书记长得什么模样?几个脑壳、几张嘴巴?身上有什么明显特征吗?”
  阴柴木在电话里说:“瘦高、平头、大眼、厚嘴,胸前挂一架照相机。”
  温紫嫣连电话都忘记挂断,几步跳过来,指着欧阳九红的鼻子气愤地说:“欧阳九红,你个大骗子,骗得人好苦呀。”
  欧阳九红不明白地问:“我欺骗谁了?骗的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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