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司马浩云走进外书房。地上跪着两个人，正是凤翎和苏彦。
　　司马浩云看了他们的脑袋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凤翎伏低身，低声道：“臣救护不力，让娘娘受苦了！臣万死难辞其咎！”
　　苏彦低着头，哑声道：“臣护驾不力，请主上责罚！”他已彻夜未眠。
　　司马浩云在龙座上缓缓坐下，叹了口气，说道：“都起来吧。要如何责罚？待此案了解之后再一并与卿等算。”
　　“是，臣谢主隆恩！”两人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当听说楚王因为阎娘娘身体不适而休朝时，他们自辰时起便来请罪了，至此已跪了一个时辰了，腿脚都有点发麻了。
　　“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凤翎上前一步，说道：“回王上，臣昨日收到刑部传来的消息后，便马上前往独孤候府。臣到那不久，候府便被纵火，还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闯进府中。所幸候府内并无人伤亡，而且，臣也活捉了两名黑衣人，已令人严加审讯了。”
　　“独孤英林是如何解释的？”
　　“英林对于昨日之事一无所知。而据小七所言，他半路所救的那位女子，后来也中途下车离开了，并没有随同小七回府。臣也搜查过了，候府内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凤翎又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知，娘娘是如何吩咐的？”
　　司马浩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她太累了，要好好歇一歇。”
　　凤翎只好闭嘴了。他不知道昨晚阎素素回到王府里究竟是什么情形，虽然听说她似乎好好的并无任何损伤的样子。但是，楚王今晨却为她而休朝了，可见她的情况并不太好，而楚王心疼爱妻，也为了告诉群臣，他是如何重视这位爱妻。凤翎也听说了昨日午后，楚王亲自上门拜访了钟老，还下了一盘很奇怪的棋。朝中的几位重臣也知道了此事。以凤翎对司马浩云的了解，他相信楚王是为了去表明他的态度的，可见，楚王心中已认定昨日之事一定与朝中重臣相关，也许，正是凤子乔。凤翎一想到父亲的态度，心里就无比紧张和沮丧。而昨日楚王在盛怒之下要他“提头来见”，除了因为焦急和担心，更是严重警告，对凤子乔的警告。
　　苏彦说道：“王上，娘娘，她可安好？是否该请太医来看一看？”他的担心毫无遮掩，而苍白的脸色更是加重了他的担心的程度。在别人眼中看来，这个表现实在太夸张，即使是因为担心受到责罚，也不必如此。不过，司马浩云却明白，他是真的在担心素素的身体，因为他的这种情感已不止一次地流露过了。
　　司马浩云轻轻摇摇头，说道：“是受了些伤。”
　　苏彦却失声道：“受伤？她，她真的受伤了？”他的惊慌让凤翎有点受不了了：难道这个家伙真的对阎素素有不轨之心？
　　司马浩云苦笑道：“不必过于担心，都是皮肉之伤，应该不太要紧。孤王已召太医今日过来诊治了。”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表示他很心疼也很不高兴。
　　“都怪我！”苏彦失神地说道，“如果我能及时冲过去保护她，她就不会……”
　　司马浩云摆摆手，说道：“好了，苏卿不必自责了。你昨夜可有查到什么？”
　　苏彦定了定神，说道：“臣昨夜接到凤大人的传信，知道凤大人到候府去了，臣便在周围巡查，以便随时接应凤大人。臣还遇到了刑部提督上官天宏，他也是受命追查此案的。想必独孤候府的消息也是他查到的。”说到此，他看了凤翎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上官天宏？上官尚书的公子？”司马浩云问。
　　“是的，王上。他是上官大人的二公子。臣遇到他之时，他也曾受到不明来历的黑衣人袭击。而且，他说，他曾遇到一个奇特的女子，听他所述，臣觉得与娘娘很相似。臣猜想，也许凤大人在候府那边不会有什么收获。（凤翎听了只能苦笑。）于是，臣便与上官天宏分道去追寻那位女子的踪迹。只是，臣一直没有找到，却是在路上看到一辆马车在京中大街上行走，而所遇的巡防营军士都没有上前查问，更没有人拦阻，令人很是疑惑。”
　　“一辆马车？”司马浩云想起刚才阎素素所说的那辆有“特权”的马车，难道苏彦所看到的与她看到的是同一辆马车？
　　“是的，王上，那辆车上挂着一个灯笼，上书‘钟’字，臣不清楚这个‘钟’府与朝中哪位贵人有关？若是宫中贵人，除了太后娘娘外，大概就是沐王的母妃，钟太妃娘娘了。”
　　果然又是这个“钟”字灯笼。司马浩云沉吟不语。
　　凤翎说道：“即便是钟太妃娘家的府上，也远在新州，并非在京城。在京城里的府第平日里只是一些老家人在守着，国舅大人父子也只是在年节或太上王和太妃娘娘寿诞之时才上京觐见。”
　　“所以，臣甚感疑惑。但是，臣昨夜的重点并非追踪此马车，此马车所去之向与臣的路线也不一样，臣也就没有特别跟下去了。”
　　凤翎想了想，说道：“若说京中‘钟’姓的特别之人，臣只想到了钟老。但钟老一向不过问朝事，只一心教授学生。他又怎么会在深夜之时在京中大街上乱逛呢？”
　　“在宵禁之时，巡防营都不敢查的马车，有意思，孤王也很想知道是谁家的。”司马浩云淡淡道。
　　“而且，在与越王府一街之隔的兴盛茶楼，昨夜不知为何也燃起了一场大火，据救火的巡防营军士说，那火开始并不大，本可以扑灭的，但是，后来却越来越旺，后来竟几乎把整栋楼都烧尽了。如今只余楼架子而已。”
　　司马浩云想起素素刚才说，她在一家茶楼里点了火，不过，她觉得那家茶楼是有问题的，要查一查。看来，果然是有问题的了。
　　“王上，臣昨夜收到肖剑之信赶回府中时，半路与上官天宏碰过头，他说，他遇到了慎王，但是追丢了。”苏彦说道。
　　“什么？慎王？”凤翎吃了一惊，那个家伙自从伤了贺之荣后，就没有冒过头了。
　　“正是。王上，不如召上官天宏来禀报详情吧？”
　　司马浩云点点头，正在此时，侍从进来禀报：“王上，门外有一刑部提督名上官天宏者，求见内侍总管元总管。”
　　众人一愣，上官天宏求见小元子？
　　凤翎问道：“他可有说为何要见元总管？”
　　侍从说道：“据说，他是想来打听，昨夜是否有一女官回府里了。”
　　大家一听便明白了。司马浩云说道：“召他进来，就说孤王要见他。”
　　“是，王上。”
　　上官天宏随着内侍走了进来。他的内心有点忐忑，以他的官阶，他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直接觐见楚王。而楚王今日居然要见他，可见与昨夜之事有关。不知道昨夜那一位奇怪的女官是否已平安回府了？单白衣也不知道是否平安回到青竹帮了。唉！
　　“臣上官天宏，磕见吾王。”上官天宏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头请安。
　　“平身。”
　　“谢王上！”上官天宏慢慢地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
　　“是，王上。”上官天宏慢慢抬起头。
　　司马浩云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嗯，模样也俊伟，不过，比起上官天宇来说，却又差了一大截了。他满意地笑了，即使素儿昨夜遇见此人，也不会让人担心了。
　　上官天宏抬起头来，才发现凤翎和苏彦也在。苏彦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孤王听凤、苏两位爱卿方才所奏，上官爱卿也参与了昨夜的行动，而且其中颇有功劳。孤王想听一听，爱卿自己的说法。”
　　上官天宏躬身道：“谢王上，臣昨夜的行动主要是配合两位大人的。”
　　苏彦说道：“天宏，昨夜你我分道而行之后，你遇到慎王的前后经过，请向王上一一禀报为要。”苏彦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不要说他们昨夜碰面之前的事情，特别是遇到素素的时候还和素素打了一架的事情，如果坐在上面的那一位知道这个臭男人竟敢动手打了他心爱的女人，那么这个臭男人以后就不要想加官进爵飞黄腾达的事情了。
　　“是，苏大人。”于是，上官天宏便把昨夜在朱雀大街追踪一辆马车，一直到茶楼起火后与阎素素等分开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当然，他略去了那辆马车上曾出现过他的岳父大人林尚书的事情。他本来准备找单白衣好好问一问，他们是何时调包的？后来林尚书去哪里了？林尚书为何会认得他们的？等等。
　　凤翎说道：“上官天宏，你说，那茶楼的火是娘娘点的？”
　　“什么？娘娘？”上官天宏愕然道。
　　苏彦忙说道：“凤大人失言了，天宏不要在意。听你方才所言，那位女官本不在那车上，反而是藏身在茶楼里？”
　　凤翎也知自己失言了，除了凤子乔，他自己，苏彦和小七知道真相之外，其他人都以为昨夜找的是越王府里的女官。
　　“苏大人，天宏以为，那位女官本就在车上的，只不过，在某处下了车，再暗暗走到那茶楼的。只是，天宏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到那茶楼里去，听起来，似乎是那里的人一直在等他们，但他们并不信任那些人，所以，就由单白衣正面引开他们的注意，而那位女官就暗中下了车，藏在暗处看看究竟。只是令天宏十分不解的是，慎王居然也在其中。”
　　“司马浩飞居然如此斗胆，敢要孤王的人！”司马浩云冷笑，冷冷的目光扫向凤翎。凤翎不禁冷汗直流。本来，昨日阎素素遇袭之事，凤子乔就难以撇清嫌疑，如今再加上司马浩飞的出现，那就更说不清了。
　　凤翎说道：“王上，慎王数日前重伤了贺驸马，臣已派人严查京城各处，没有发现其踪迹。臣以为他已畏罪潜逃出京了。如今看来，他仍是藏身于京中某处，而且，京中有人暗中相助。只是不知上官提督方才所说的‘三娘’是何人？那单白衣为何又要带着女官去见她呢？”
　　“此事，找那单白衣来一问便知了。”苏彦说道。昨夜黄三娘的行动，早就被红英会的人暗暗记下了。只不过，当苏彦收到报告，再赶去甘泉街的时候，那里已是火光熊熊了。但是，如果说司马浩飞就是黄三娘的幕后真正主使，那就有点说不通了。现在司马浩飞需要的是多方的力量，不应该刻意得罪若虚谷，因为那样做对他毫无好处。伤害素素，破坏若虚谷，真正获益的人是谁？如果是凤子乔，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刻意地把若虚谷与司马浩飞扯在一起，难道只是为了阻止阎素素登上王后之位吗？
　　司马浩云知道，只要找素素和单白衣过来一问就知道究竟了，不过，素素是不可以这样抛头露面的，而且，他也不想让她这样被这些家伙的各种问题所烦扰。
　　上官天宏迟疑了一下，说道：“王上，臣，此次冒昧觐见，是想问一问元总管，昨夜那位女官可曾安全回到王府里了？”
　　司马浩云点点头，说道：“爱卿居功至伟！孤王已亲眼看到她了，她如今正在府内休息。待此案结了，卿等定会论功行赏。”
　　上官天宏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王上！臣别无所求，但求她能平安回府。若昨夜因臣去追踪慎王而致使她发生其他意外之事，臣难辞其咎！”
　　司马浩云说道：“如此说来，上官爱卿确是太冒险了。以后当要分清轻重，莫要因小失大。”
　　此言一出，苏凤二人倒没什么，上官天宏却是吃了一惊，楚王亲口说出，那位女官的安全竟比捉拿慎王更重要！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她是谁？她究竟是谁？昨夜他们分手之时已过子时，她回到王府之时楚王竟然还没有安歇，竟然要亲眼看到她平安回来，这说明了什么？似乎有一个答案在呼之欲出，但是，他却不敢去想，因为，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按常理而言，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昨夜慎王司马浩飞却为了她而冒险出来，却似乎在为这个答案在做注解。他又想起自己那一拳，又不禁暗暗流汗。
　　“那单白衣，是什么人？”凤翎问。
　　“凤大人，单白衣是京城里一个小帮派青竹帮的帮众，下官的消息就是从青竹帮中得到的。而单白衣就是青竹帮帮主派来协助下官的。”
　　“那青竹帮帮主为何会派单白衣来协助上官爱卿呢？”司马浩云想起了单白衣那双倔强的眼睛。
　　“回王上，单白衣是青竹帮帮主的义子，也是他最得力的帮众，所以，他才指派单白衣来协助臣办案。”
　　“义子？”司马浩云的嘴角不禁泛起微笑，他刚刚才看到穿女装的单白衣。他不知道，他几乎算是二十年来唯一一个看到单白衣穿女装的男人。
　　“是的，王上，不过，他的脾气有点古怪，有点冷淡，不喜说话。”上官天宏说道。
　　“哦——你们是如何认得的？”
　　“回王上，臣在刑部，经常要办些案子，有时就要找本地的小帮派打听一下消息，因为他们日常就在某地，熟悉情况，而且很有可能就看到某些事件的发生。臣认识小单，是因为三年前的一件案子，一直查不到线索，后来也是小单帮忙的。”
　　“嗯，这么说来，你们也认识了几年了，算是很熟的朋友了吧？”
　　上官天宏抓了抓后脑，笑笑：“呵，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不过，小单有没有把臣当朋友，这个臣还真不敢说。”
　　“哦……”司马浩云想起刚才，素素说，想与单白衣做朋友。看来，那个单白衣还真不见得愿意呢。素素可能会很失望的。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苏彦忙说道：“王上，江湖中人，一向不惯与官府打交道，也极少与官府结交，以免引起麻烦。”
　　凤翎说道：“王上，臣以为，臣等朝廷命官，还是不宜与江湖中人过于亲近为是。”
　　苏彦看了凤翎一眼，说道：“王上，臣反而认为，如果能有几位常在江湖中行走的人为友，对臣等为朝廷所办之事会大有裨益。”
　　上官天宏暗暗点头，却没有说话。
　　司马浩云淡淡一笑。他并不在意朝廷命官是否与江湖人士做朋友，只要不影响楚国的利益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