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单白衣慢慢走了过去。
　　阎素素温柔地看着她，微笑道：“白衣，你身上这套衣裳很合适呢，小元子在哪里找到的？”
　　小元子笑道：“回娘娘，这衣裳是织造司尚衣局去年为娘娘做的，只是尺寸做大了一些，娘娘便没有用上，也没让她们改。昨夜臣想，单姑娘的衣裳拿去洗了，总要找件衣裳给单姑娘换上吧，侍婢的衣裳自然是不合适的，就想起了这一件，想来这是娘娘的，单姑娘应该不会介意的。”
　　阎素素笑道：“原来如此。白衣，抱歉，你只能穿我的旧衣裳了。”
　　单白衣只是轻轻摇摇头：“这衣服对于白衣来说太好了！”
　　“来，过来这边坐吧。用过早饭了么？”
　　小元子说道：“单姑娘一醒来，就说要来找娘娘，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呢。”
　　“那就和我一起吃吧，我还没吃饱呢。”
　　阎素素让侍从把贵妃躺椅撤了，侍婢另搬来两张椅子。
　　单白衣轻声道：“我，我是来辞别的。”
　　阎素素柔声道：“我知道。不过，总不能饿着肚子离开吧？坐吧。不然，你就是嫌弃我的这些早饭了。”
　　单白衣犹豫了一下，便坐下了。
　　阎素素递给她一碟酥炸果子，说道：“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意吃一点吧。”她又吩咐侍婢给单白衣装一碗香米粥。
　　单白衣发现她拿果子碟的手微微发抖，急忙接了过来，低声道：“你别忙了，我自己来就好。”
　　“好。”阎素素微微一笑，也不坚持。
　　“你的伤……还好吧？”单白衣知道她的伤，也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为何要亲手喂她吃粥了。
　　“嗯，没什么了。”阎素素摆手让侍婢们都退下了，只留她们两人相对。
　　单白衣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又没有别人。”
　　“你昨日，为何会……出门？”
　　“我原本想去看望一位患病的朋友。我在京里并没有什么朋友，我不认得几个人。她，算是我在京里唯一认得的朋友了。她最近病了，我昨日一早，在他上朝之前，求他让我去看看她。他答应了。唉，平日里，我哪里有什么机会出门呢！”阎素素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却惹出这一摊子事来。以后呀，他，怕是再不肯让我出门了！”
　　单白衣想起那个男人亲吻她的情景，脸又不禁红了，便捧起粥碗默默地吃，以掩饰自己的囧态。
　　“白衣，若是以后有空，你会来看看我么？”阎素素温柔地看着她。
　　单白衣一愣，捧着粥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如果她不是这里的女主人，如果她不是他心爱的妃子，如果她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女子，那么，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阎素素明白了，轻轻叹了一口气，脸色有点黯然：“昨夜，你帮了我许多，我还没有谢你呢，却又提要求了，真是……”
　　单白衣脱口道：“不是的，我是心甘情愿帮你的，不必谢！”
　　阎素素静静地看着她。单白衣又说道：“以后，若是你有需要，我仍然会帮你的，无论何时，不必谢！”
　　“真的？”
　　单白衣用力点头：“真的。”
　　阎素素眨眨眼，微笑道：“如果我需要你来陪我说说话呢？”
　　单白衣愣住了。阎素素叹口气：“你说你会帮我，但是，陪我说说话却做不到。”
　　单白衣愣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我也愿意来看看你，与你说说话，只是，我来到也可能……”
　　阎素素柔声道：“只要你来，我都在的。”这是单白衣昨夜说过的话。
　　单白衣说：“若是别人知道白衣的身份，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还有他，他可能会不高兴的，万一迁怒于你……”
　　阎素素微笑着摇头：“不会的。他也从来不会迁怒于别人。”她从袖里取出一只碧玉莲花扣递给单白衣。
　　单白衣疑惑地接过来。阎素素说道：“以后，你只需把此玉扣给守门的军士看，他们就会让你进来了。”
　　单白衣迟疑地说道：“我，我可能会很久很久才来的。”她的意思是说，可能会久到你已经忘记我了。
　　阎素素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呀，我都在的，你来就行了。”
　　单白衣沉默了一会儿，把玉扣收了起来。
　　“上官天宏可能会来找我的，我该怎么与他说？”单白衣知道，上官天宏是一定会来找她的。
　　“嗯，他当然会来找你的，还有，苏彦和凤翎也可能会找你的。除了在你的屋子里的事之外，其他的事情，就随你吧。”阎素素想了想，说道，“不过，如果凤翎找你，能不说就不说吧，目前还没有弄清楚他老爹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和他了。”
　　“好。在我的屋子里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说的。他们都以为单白衣是个男人。”单白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阎素素微笑道：“你在那茶楼里把我扶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了。”
　　“为何？”单白衣想起在她的屋子里时，阎素素是很平静地看着她的，没有任何惊慌或不安。
　　阎素素眨眨眼：“因为，我也穿过男装呀。”所以，单白衣知道该如何扶她。
　　单白衣下意识地把那碟炸果子吃了，又吃了一碗粥。阎素素温柔地看着她，又伸手给她拿了一碟包子。
　　单白衣把包子接了过来，一面吃，一面轻声问道：“你为何，要留在此处？”
　　阎素素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语。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白衣若是没有看错，你本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对吗？但是，你还是留在这里了，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孩子？”
　　阎素素悠悠地吐了一口气，说道：“白衣，你说的都对。”
　　“都对？”
　　“嗯，我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孩子，所以，最终，也是为了我自己。”
　　单白衣有点发愣，她没有家人，没有夫君，更没有孩子。
　　“白衣，若是你肯多留一日，我便让我妹妹与你认识，我妹妹她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个姐妹的。”
　　“你妹妹？”
　　“对啊，我有一个亲妹妹，不过，她自小就终日被困在院子里，从来就没有出过门，更没有什么朋友……”阎素素轻轻地摇摇头，眼神忧伤。如果不是因为她当年“阎肃”的事情，小宁至少可以到同宗的亲人家里玩，至少可以和同宗的小姐妹做朋友啊！可怜的小宁，只能终日被困在院子里，和母亲做伴，和奶娘做伴，唯一的同龄女伴也只是胡妈妈的女儿。
　　“她如今在何处？”
　　“我母亲和妹妹本来一直住在青州的，最近也来京城了。如今就住在后花园对门那里。”
　　“这样啊……我，我过些日子再来看看她……”
　　阎素素笑了：“好，一言为定。”即使这只是她的一个托词，素素也愿意相信。
　　“嗯。”
　　用完早饭，换回自己原来的衣裳，单白衣就与阎素素辞别了。素素也没有留她，吩咐小元子送她。
　　两人慢慢地向外走着。
　　“单姑娘不是京城人氏吧？”小元子轻声问道。
　　单白衣摇摇头，说道：“我很小就在京城了，我的乡音还在么？”
　　“单姑娘并没有什么乡音，只是，有些字眼的音调让小元觉得很亲切，听起来象是小元家乡的音调。”
　　单白衣随口问道：“元总管是何方人氏？”
　　“凉州。”小元子轻声说道，这是他离开家乡之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
　　单白衣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用力握紧拳头，仿佛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有如千斤之担。她的变化完全落在小元子的眼中，他的心也是一抖。
　　“单姑娘可曾听说过这个地方？”
　　单白衣用力地摇头，不，她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地方。
　　小元子又轻轻说道：“我记得，当年，叔叔家的小妹妹……”
　　单白衣忽然截住他的话，说道：“元总管，很抱歉，我昨夜所带来的剑呢？何时还给我？”
　　“哦……别担心，内府之中除了侍卫之外，是不许配带利器的。等我们走出去后，就会物归原主了。”
　　“哦，这样啊。”单白衣又低下了头，默默往前走。
　　小元子偷偷地看着她的侧颜，越看心里越慌：小青妹妹，是你吗？是你吗？然而，他终究不敢问出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他怎么敢奢望还能与亲人相聚？
　　俩人默默走到越王府后花园外的大门口。因为单白衣要求走昨夜进来时的那个门。
　　一名侍从正等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对剑囊。单白衣接过剑囊，在腰间挂好。小元子又把手中一直提着的包袱递给她。
　　“这是什么？”
　　“单姑娘，这是几件衣裳。”
　　“衣裳？给我做什么？你们府上的衣裳，不适合我这样的人穿，多谢了！”
　　“不，单姑娘，请听我说。这几件衣裳不是新做的，而是几年前为娘娘做的。但是，娘娘一直都没有机会穿，太可惜了些。娘娘说，就送给单姑娘穿吧，单姑娘应该有机会穿的。请单姑娘拿回去吧。若姑娘真的不喜欢，那么，就随姑娘处置吧。”
　　“这……”
　　“对了，娘娘已经吩咐了，姑娘若想回府看望娘娘，随时都可以的。若有什么不方便，就让门官找小元出来接姑娘。”
　　单白衣沉默了一下，接过了那个包袱。包袱布倒是稍普通的深蓝绸布所制。她随手把包袱背在肩上，转身便大踏步走出大门。小元子默默地目送着她的身影，暗暗希望她能早一点再回府看望娘娘。
　　单白衣快步离开越王府，走到一个僻静的巷角，慢慢打开包袱布。她吃惊地发现，里面果然包着几套衣裳，用很华贵的面料精心缝制的，而且都是男装！这些，是素素以前的衣裳？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