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身了

　　走过覃小七身边时，那男的向那女的没好气地说：“丽啊，不玩了，今天我倒霉透顶了，回家睡去！”
　　覃小七听见他是用壮语说的，口音居然和自己一样，心里想到在这大城市里，能遇到和自己同镇的人，一定是他乡遇故知，与他打交道不会有啥欺骗的吧。他这样想着便快步跟上去，用方言向那男的微笑道：“哎，你是柳江县百朋镇乡的吧……”他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那对小情侣愣了一下，那男的随即向那女的使个眼色，然后向覃小七高兴地装上笑脸，也用方言说：“是啊！想不到在这他乡遇故知啊！”
　　覃小七看着他们俩身上时氅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身穿的灰暗旧衬衫，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来这很久了吧，有很好的工作吧？”
　　那男的低头凑近那女的耳边低声说几句，又向覃小七微笑道：“相逢就是巧遇啊，不如我请客，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好好说说话儿！”
　　那女的也向覃小七点点微笑。
　　覃小七想不到对方如此的热情，心里放下了初到城里的谨慎，已被感染得连声道：“好啊好啊！”
　　那男的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晓八！”又指指那女的，“她叫韦丽，是我老婆，我们……”
　　韦丽白他一眼，嗔道：“谁是你老婆！不害臊！”
　　陈晓八笑眯眯看着她不做声。
　　覃小七听到“晓八”时，心里一怔，愣看着陈晓八一会儿，问：“你叫陈小八？”
　　陈晓八说：“我是叫陈晓八，耳东陈，晓得的晓，七八九的八，有问题吗？你呢？叫啥？”
　　覃小七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晓八，说：“我叫覃小七，你的脾气还真像我的一个好兄弟啊！”
　　陈晓八哈哈笑道：“是吗？看来我们有缘啊！”
　　覃小七神情暗淡地说：“他上星期刚刚死了！”
　　“啊？”陈晓八惊呼地张大了嘴！
　　韦丽又白他一眼：“别故做夸张了！走，我肚子饿了，要提前吃宵夜！”
　　陈晓八看向覃小七：“哥们，一起去吧！”
　　遇到如此热情好客的老乡，覃小七当然是点头了。
　　几分钟后，他们走进鱼峰路的一家小食店。
　　小食店老板娘在老远见到陈晓八就热情的叫道：“小八八，来了。”她打量着覃小七，“哎哟，这是哪家落魄的少爷啊？！”
　　她讲的是桂柳话，声音甜而不腻，覃小七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地傻笑了。
　　陈晓八已大声用桂柳话冲老板娘说：“别废话了，我晚饭还没吃呢，我肚子饿扁了。快来三碗螺丝粉，一个大炒螺，两瓶‘鱼峰’，螺丝粉加辣一点！先来‘鱼峰’，渴死了！”
　　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说：“马上马上！”又冲韦丽眨眨眼，“先坐下吹吹风，凉快凉快啊！”
　　覃小七三人在靠窗的一位子坐下。
　　啤酒一上来，陈晓八用嘴熟练地咬开瓶盖，倒了满满的两杯，把一杯递给覃小七，自己举起一杯满脸高兴地说：“来，为我们的见面好干杯！”
　　覃小七看着他兴奋的脸，忽然间从他的表情里仿佛映出了小八的影子，眼前闪过一起和小八喝酒的情景，心里不由涌上一阵亲切感，立刻也举起了杯！
　　“叮”一声轻响，两人都是仰脸一饮而尽，韦丽又替他们倒满了酒。
　　陈晓八用手抹了抹嘴边的酒水，叹道：“鱼峰啤，柳州有名的，爽啊！”
　　这时老板娘端上了粉，笑道：“柳州螺丝粉才是闻名广西呐！”
　　韦丽问：“珍姐，今天生意不错啊？”
　　老板娘偷瞥了覃小七一眼，向她媚笑道：“有你和小八八的多多光顾，肯定不错啦，慢慢吃啊！”说完转身又笑容可掬地招呼进店的客人了！
　　覃小七吃了一口粉，只觉满口滑脆香辣，忍不住又猛吃一大口，却不小心被辣椒粉呛了喉咙，刹那时嘴鼻喉全辣得难受。他咳了几下，赶紧猛喝啤酒！
　　陈晓八哈哈大笑，韦丽也抿着嘴偷笑。
　　覃小七尴尬地笑笑，又喝尽一杯酒。
　　陈晓八眼里闪着兴奋说：“看来你酒量，是公斤极的人物了！”
　　覃小七摇摇头说：“我没晓得，在家我是喝村长自己酿的米酒，我也不是经常喝的，我觉得这个‘鱼峰’的味道像猫尿一样！但也解渴解辣的！”
　　“猫尿！”陈晓八“噗”的喷出嘴里的粉，笑得眼泪都流了。
　　韦丽瞪着他说：“总是这么夸张！”忙拿纸巾帮他擦去溅到衣服上的粉丝。
　　陈晓八暧昧地说：“好老婆啊！”
　　“好你个头！”韦丽白他一眼，“有这么好笑吗？我怎么不觉得，我说的是实际啊！”
　　覃小七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想到：“假如此刻刘芳在我身边，那该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啊！唉……”他叹息着，又向嘴里灌酒。
　　陈晓八向他递烟，覃小七摇头。
　　陈晓八点了一支烟，突然用起桂柳话：“你刚到这儿吧，以后在柳州尽量讲桂柳话，莫让别人小看你。对了，你为什么来这儿，要打工该下广东去啊，那里遍地是黄金的！”
　　韦丽没好气地说：“你也应该去捡黄金啊，还在这鬼地方混！”
　　陈晓八吐出一条烟柱，傲然说：“只要我动点脑子，钱是花不完的！丽啊，跟着我，你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我为什么来这儿？”覃小七想说出原因，又怕他们笑话，也许他们跟本不会相信，有哪个傻瓜一厢情愿地为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女人，千里迢迢来找她？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何处呢？
　　“你一定有不回答的苦衷，我们挺投缘的，其它事暂时放一边去！今晚我们不醉乌龟！”陈晓八摁灭烟，向小七举杯！
　　覃小七被他的高昂情绪感动了，也举起杯满脸认真地说：“好，以后我总用桂柳话了，希望——我们从今以后是好兄弟！我82年的，你呢？”
　　陈晓八似乎怔了怔，向韦丽看去，她也是一愣，他们想不到覃小七是如此的性情中人。
　　她随即用手轻轻碰一下陈晓八手臂，陈晓八向她眨眨眼，随后向覃小七严肃地说：“好！既然我们两这么投缘，也就不用讲什么礼数了，我是84年的，我们已后就是有福同享的好兄弟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覃小七大声说。
　　然后，他们站起来，碰了杯子，同时昂首一饮而尽！
　　只是，覃小七脸上，是激动兴奋的，而陈晓八的脸上却是飘无不定的。
　　一个多小时后，陈晓八把醉熏熏的覃小七扶进一个房间里，把他放倒在一张大床上，向他微笑着说：“好兄弟，好好享乐吧！”
　　覃小七嘴里嘟囔着什么，只觉全身泛力，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陈晓八又冷笑一声说：“好兄弟！永远别再见了！”他走出房门，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说，“珍姐，叫你的人来吧！”
　　韦丽迎面凑近他低声问：“可以了？你看这次我们能赚多少？”
　　陈晓八悠然地点上一支烟，又慢慢吸一口！
　　韦丽催道：“快说啊！你！”
　　陈晓八吐出一个大烟圈，拉上房门，才嘿嘿笑道：“最少五百！看来今晚我们的生意不错！走，我们回去等着拿钱！”两人相拥着离开！
　　覃小七迷迷糊糊中鼻子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水味，使他感到恶心得几乎呕吐。接着察觉有个女人走近床铺，坐到床上，然后就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他心里恐慌得要命，想挣扎起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样子，房子里的灯光昏黄，他又醉得实在厉害，根本眼前是一团模糊的幽暗！
　　他全身使不上一丁点的劲，只能任人摆布，嘴巴却在低喃着：“不要，不要，我还是处男呢？我还是处男呢……”
　　那女人听见他的话，轻呼笑道：“我要走好运了！”然后加快了脱他衣服的速度，三下五除二便把他剥得一览无余！
　　“哗……啧啧，多结实的身体！”那女人边看着他身子娇笑着，边在他背包里翻着，终于让她抽出了一个邹巴巴的黑色钱包。她快速地打开钱包，一叠人民币呈现了出来，她数也不数，马上随手全部抽出放到自己的手提包里去！
　　覃小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被她拿走，心焦虑得拼命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是全身泛力，徒劳无功，只能用嘴巴竭力嘟囔着：“不要，不要……”
　　灰暗的灯影下，他感觉到一个白亮亮暖软软的身子骑压在自己身上，一双软热的手在自己身体上轻轻抚摸着。他体内的原始情欲在酒精的作用下被点燃了，他的脑里一片激动澎湃的混乱，刺鼻香腻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醉眼朦胧中，他竟然发觉眼前晃动的是刘芳时隐时现的清秀面容，他在嘴里低唤着：“刘芳，刘芳……”他的人早已变成了一根火红赤热的木炭，身不由己地与一个滚烫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
　　良久，覃小七睁开眼，眼前昏暗暗的，几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房间，正好照射在他赤裸的大腿上！
　　他懵懂地坐起身，感觉身体如同虚脱一般酸痛无力，呆板转着头，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突然发觉自己居然是全身一丝不挂的，猛地震惊住了，脑里倏地闪出自己和一个女人相搂的恶心一幕！
　　“天啊，我辛辛苦苦酝酿了20多年的男儿纯正佳酿，居然被一个不知长相年龄，不知肥瘦美丑的女人喝去了第一口！”他伤心绝望地呃呃自语，摸索到自己衣服。正要穿上，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两个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了下来，他惊惶不安地赶紧躺下来，胡乱把衣服批在身上，紧闭上眼装睡。
　　房门却没有被推开，听到门外一个女人用普通话低声怒骂：“母狗！刘芳，你是一条发疯的母狗！”
　　另一个带着淡淡忧伤的女中声普通话说：“何必说得那么难听，不管怎样，你们不该骗他！拿来吧！”
　　“算我怕了你了，给你一千！下次我绝不给你面子了！剩下的几百我们收了。”
　　“谢谢你！珍姐！”
　　“不客气了，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以后就不要在这一路混了！”
　　“是，我马上走！”
　　覃小七听见“刘芳”两字，心就“突”地猛跳一下，再听到后一个女人地说话声，心就“怦怦”直跳起来！
　　“是她，一定是她！”他惊喜得直站起来，就想冲到外面去。忽然间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还有昨晚的风流之事，身子立即瘪倒下去。
　　这时听见门外有一个脚步声急促远去，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他急忙紧紧的闭上双眼，又拉过床单把整个人严严裹住。他一动不动，屏声息气地竖起双耳注意动静。
　　他听到一个脚步轻轻走到床边，一缕玉兰花的香气透过床单钻进他鼻子里！
　　“真是你啊，刘芳！我却不能见你啊！我羞愧难当啊！”他在心里说，暗骂自己是个龌龊的傻瓜，又听到她轻轻长叹一声，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床头，然后就转身离开！
　　他一直紧张不安地装睡着，直等到她关上门，她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了，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拉开了床单，看到了床头有十张百元钞票，还有一张纸。
　　他捡起那张纸，若大的白色纸张上，只写了几个歪扭的蓝色字：明哲保身！
　　他定定看着那四个字，低声读：“明哲保身，明哲保身！”他快速穿上衣服，又拾起那一千元钱收好，也记起了昨晚的事！
　　“原来是陈晓八他们骗了我。他先灌醉我，然后把我送到这儿嫖妓，让那女人拿走我的钱！然后他们再分钱！一定是这样的！他比小八差远啊！唉……我为啥这么傻，白白被拿走了六百块！如果不是刘芳她，钱可全没了。自己也是哑巴吃黄连，吃亏定了！”
　　他深深自责起来，又想到是刘芳帮自己要回一千块钱，该如何去感谢她啊，但她知道了自己的事会怎么想呢？自己明明千里迢迢是来找她的，又不敢见她，但那个让人难以启齿的时刻，又哪敢相见！
　　“下次有机会我绝对要面对面跟她说清楚了！明哲保身，哼，我都失身了！还保个啥？从今以后，自己一定要睁大眼睛生活了！”他只有自嘲地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