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到贵地

　　覃小八的头七日子一过，覃小七决心上路去柳州市了。
　　天刚朦朦亮，晨风徐徐吹拂之中，覃小七已背着一个简易包袱，站在村庄前的高坡上。放眼从左到右把整个岩下村慢慢扫过，最后眼光向着村后山上覃小八坟墓的方向凝望，在心里默默说道：“小八，也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天堂还是地狱，过得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也不需要为她殉情啊。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向外人透露半句的！相对来说，我是个爱情的东亚懦夫啊！所以，小八，你要为我指点迷津，让我一定要找到刘芳的，这是我人生目标啊！从现在开始，我要像‘令狐冲’那样，去过我想过的生活了。不要笑我傻啊，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就尽管托梦说给我听，我会尽力帮你完成的！唉……我们这个镇太小了，像你说的那样，撒一包憋了一天一夜的尿就要闹水灾了！我白活了21年零五个月零九天了，我该出去闯闯了！祝福我吧！”
　　说完，他又冲村庄高声喊：“岩下村，我走了！”又转向坡下自己的果园，“亲爱的龙眼弟弟们，石榴妹妹们，橙子兄弟－－再见了，别怪我，村长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我要去找我的人生幸福了！祝我好运吧！”然后，转身向着金黄黄的朝阳方向，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大山外走去。
　　三个半小时之后，覃小七终于赶上了开往柳州市的巴士。
　　车上的乘客不多，大部分人都在闭着眼，惬意地打着盹。
　　覃小七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把包袱紧紧抱在胸前，又从头到尾地仔细打量了车厢里的人；发现看上去都是善良之辈，轻轻吁了一口长气，放下戒备，便眯起眼。
　　因为一直在赶路，覃小七感觉很困，想趁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睡一下。他的睡意越来越浓时，巴士突然“咔－－”的一声猛的停下来！
　　覃小七整个人也跟着突然向前斜倒，胸口正撞对前边的椅子。他一惊，睡意全无，幸亏有包袱搁在胸前，才不至于跌伤。他起身坐正，耳边早已响起众乘客跌倒或爬起身的响声，还有各种报怨声！
　　“怎么开车啊！真是的！”
　　“要是伤了我娃崽，你不会好过的，司机佬！”
　　“啊！我手表摔烂了……”
　　又听见那司机怒吼道：“你这三八，要自杀也不能找我霉头啊！我这车刚买不久的！撞怀我车子要你赔！”
　　覃小七闻声朝车前头望去，见到一位身穿紫红色套装超短裙的长发女人，正背对着巴士向右边的小巷急急走去。
　　在不经意间，覃小七忽然间觉得那女人的背影有些眼熟，眼前倏地闪过刘芳清秀的脸庞。
　　覃小七心中一动，寻思道：“难道真的是上天有眼，小八兄弟显灵了！一定是她！”
　　这时巴士已重新上路了，司机向众人开口道歉，覃小七忙叫道：“司机，我要下车！”
　　司机皱眉问：“你不是要到市里去吗？还有一大半路程哩！”
　　覃小七展露笑脸解释：“我突然想起来了，就这！”
　　“下次早点说啊！”司机停下车。
　　车门一打开，覃小七便窜了下去，又立即往那女人走的方向追赶过去。
　　覃小七进到小巷，见到那女人进了一间房门，他走过去，在离门口两米左右停住。心在紧张得加快了速度怦怦直跳，他在踌躇着该如何向她开口才妥当，才不让她看出来自己是专为她而来的。
　　只有天知道，他在女人面前居然是个羞答答的男生。
　　这时他听见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粗暴的声音：“丽啊，你这么怕死，怎么能捞那些司机佬的钱！白养你了！”
　　一个女人怯怯的声音：“车子那么快！我好怕变残废啊！”
　　那男的依然粗暴地说：“你这种没用的女人早该变残废了！那些司机佬大部分都是柳江县人，都是胆小守交通规则的壮民！眼明手快着呢？你死不了的！”
　　那女的有些伤心地说：“我死了，谁给你做饭、洗衣，暖被子啊！”
　　那男的嘻嘻笑道：“我肚子真饿了呢？来，来，先让我下火下火！再做饭！”
　　那女的轻嗔道：“小八八，大白天呢？”
　　“关了门窗再关了灯，天不就黑了！”
　　覃小七听出女人的声音肯定不会是刘芳了，心里立觉万分失望，肚子却在“咕噜咕噜”提出要马上充饥的抗议声。他摸着肚子，仰面向万里无云的蓝天望去，自言自语：“老天爷！为啥要骗我这么的老实人，刘芳，你到底在不在柳州啊？”
　　“笛…”一阵响亮刺耳的汽笛声回答他，他吓了一跳，轻轻叹息一声，决意步行去市区里，便使劲甩着手，快步走出小巷，向市区方向赶去。
　　华灯初上的时候，覃小七终于来到了柳江大桥，他站在大桥中央的桥栏边，尽力伸展双臂，冲着桥下的河水高声呼叫：“柳州－－我来了！”
　　他这一喊，随即引来许多路过陌生人怪异的目光，有些人见怪不怪的只管走自己的路，有些人却低声冲他骂一句：“神经病！”
　　初次到这里的覃小七对什么都感到惊奇，他走马观花似的在霓虹华丽的街道上游荡。从柳江大桥，到鱼峰山、到文惠桥、再到人民广场，他似乎迷路了，整整兜了一个大圈，最后他又回到柳江大桥上！
　　他站地大桥上，有些迷茫望着河水，河水里倒映着两岸上的灯光，风一吹过，那些水里的灯光便动荡不安地闪耀起来，使得那几艘停靠在河床边的渔船，看上去如同传说中石妖水怪一般的潜蹲着，随时等待着享受不小心落水的“夜宵”！
　　他向大桥对面望去，发现不远处的桥栏边，有着一高一矮两小乞丐，都是满头乱发，衣衫破旧，双脚直直跪在地上，向过路人乞讨着。
　　一对小情侣相互依偎着从对面走了过来，看他们亲昵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正处于热恋时期。那对情侣走到他们身边时，那女的停下来，看了那男的一眼，同情地望住他们。
　　那男的会心一笑，马上掏出钱包，抽出一张二十元钞票，弯腰伸手放到高乞面前的铁盘中。
　　矮乞丐忽然站起来，猛地伸出右手，夺过那男的钱包，转身撒腿就跑，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桥底的黑暗里。
　　那女的脱口惊叫道：“抢劫啊！”
　　那男的心想要让女朋友知道自己是个沉着冷静的人，便在路人诧异地目光里不慌不忙叫她别大声嚷嚷，冷静地冲高乞丐大声问：“是不是你们在合伙骗人！”
　　高乞丐居然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大声回答：“不是！”
　　那女的有点失望了。
　　那男的又平静地打声问：“是不是？”
　　高乞丐依然面不改色地回答：“不是！”
　　那男的偷看了一眼女的失望脸色，心想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不由大怒，扬起右巴掌向高乞丐的脸抡过去，大喝：“是不是？”
　　覃小七大吃一惊，想不到那男的和小八一样，脾气如此暴躁，他忍不住走过去，要看看结果。
　　那女的也吃了一惊，冲男的小声说：“别那么冲动，让人笑话的！”
　　高乞丐面无表情瞪着那男的，紧紧闭着嘴巴，不做声！
　　那男的更气了，又是一巴掌括过去，大喝：“是不是？”
　　高乞丐还是面无表情，却开口响亮地说：“不是！”
　　那女的又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男朋友的脾气如此暴躁，心里免不了有些受不住了，愣愣望着他！
　　面对如此倔强之人，那男的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有在那干着急，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一些过路陌生人，正在议论纷纷。
　　“该打，打得好！”
　　“这年头，连小乞丐也会吭人的！”
　　“这小子嘴挺硬的！”
　　那矮乞丐突然又出现在群人当中，把手里钱包向那男的轻轻扔去，同时大声说：“你真是好坏不分，这是我自己的主意，根本和他没有关系！”然后直直望着那男的，幼稚的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那男的接过钱包，忙着翻看，见到里边钱卡等一样不少，瞪着矮乞丐恨声说：“信不信我马上抓你去公安局！”
　　矮乞丐毫不在乎地说：“好啊，我肚子正饿得慌呢！”
　　那男的懒得再理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元钱，装上笑脸，硬塞进高乞丐手里，柔和地说：“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
　　高乞丐仍然紧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地盯着那男的面部，突然扬起手，把手中的五十元钱，向桥下甩扔出去。
　　那男的有些心痛地看着那飘飘荡荡向河里落去的五十元钱，一时语塞:“你……”
　　围观之人又在交头接耳了。
　　“哎，打错人了！”
　　“这小乞丐挺讲义气哩！”
　　“好样的，自尊心真强！
　　覃小七也忍不住在心底对那高乞丐的表现大大赞叹一番。
　　围观之人议论一会儿，见没有热闹看了，渐渐散开了。
　　那女的用手轻碰一下那男的手臂，示意离开了。
　　那男的悻悻看了高乞丐一眼，又狠狠瞪了矮乞丐一眼，冲他们嘟哝了一句，便灰溜溜地拉着那女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