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重返平原落脚

　　冯老师问：“你想叫我做什么？”
　　陆子奇说：“陈爱中叫我当古林区特派员，我对古林区不熟悉，你是西乡古林区人，你对当地情况熟悉，我想请你到那里一起帮我做我的助手，找一个学校以教书为掩护帮我做些工作。”冯老师听了点点头。这时她仔细看看陆子奇，见陆子奇变得又黑又瘦，就问陆子奇，“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陆子奇长叹一声说，“唉，冯老师，别说了，自从你家里走出后，我只有上四明山十八级岗，这段时间我们在山上可吃够苦头了。特务们四处寻找，在山上拉网似的搜索，我们白天上山钻树林，到晚上才敢到‘永安公馆’住宿。开头，还有当地的接近我们的老乡们在夜里悄悄地送些玉米番薯给我们吃，后来形势紧张，山下住满了国民党兵，乡亲们也没法上来给我们送吃的了，国民党对当地群众说：“谁敢包庇三五支队，给山上的三五支队通风报信，就同三五支队一样论处。”这样乡亲们一时也不好上来给我们送吃的了。有时三天也找不到一点吃的，只好寻些野果子野菜充饥，你说这身体还能好嘛？没有让国民党特务抓去，就算是运气了。”
　　冯老师说：“没有想到你们在四明山受这么大的罪。”
　　陆子奇说：“我还算好的了，1945年八月，浙东游击纵队还没有走，慈溪特派员蒋子英在洋墅工作时，被国民党包围，叫他投降，蒋子英坚决不投降，被国民党活活烧死。和我们一道管我们财务的吕云洲同志因生病留在山上一个小茅蓬里，让国民党特务知道了他的住处，也被国民党包围杀害，还把他的头挂在大雷村的村口。我能熬过来就算命大的了”
　　冯老师听了感叹了一会，说：“是啊，想想已经牺牲的同志，我们还活着感到已经很好了。……你现在想叫我什么时候走？你让我做什么工作？”
　　“我当然上越快越好，但你在这里教书，总得到学期满他才能走，下学期吧，从下学期开始你就回西乡去工作。现在上级命令我当你们古林地区的特派员，要我在那里整顿党组织。那里的地下党，浙东纵队走后，被国民党清乡破坏了很多，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们也不清楚。所以我要在那里开展工作需要两个联络人员搞情报工作。我是从45年以后才到西乡的，虽然现在对这一带地方也有点熟悉了，但比不上你从小在家乡熟悉呀，我想让你去那里做我的助手，并且把吴家安也带去。”
　　冯老师听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陆子奇半天说：“去古林教书，那个学校？古林区可是个很大的地方呢。”
　　陆子奇说：“学校现在还没有落实，但不会离你家太远的。”
　　冯老师说：“可是我这里的工作……”
　　陆子奇说：“你这里，我们已经与镇海特派员联系过了，他们准备派罗德生同志来，可以进一步发展武装斗争了。他们听说了你在这里已经成立了农会和发展了党组织，这已经为罗德生来这里搞武装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镇海地下党准备叫罗德生同志来接你的班，你就放心地回到鄞西去吧。”
　　冯老师说：“罗德生我也听说过，据说他原来是在学校搞学生运动的，能力很强，如果让他来接上阳地区的工作，我就放心了。我和吴家安等同志辛辛苦苦成立起来的农会和党小组就不会白费了。”陆子奇说：“自然不会白费，你和吴家安在这里搞农民运动开了花，罗德生来了就会结果，他们想在这里拉起队伍，与地主老财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公开的斗争，也就是展开武装斗争。”冯老师听了高兴地说：“那太好了。”
　　
　　不久，冯老师放暑假回到家里。想到下学期她不用再去上阳了，她可以回家乡工作了很是高兴。
　　那天冯老师在家里，站在河边上带着两个孩子在她家房子旁边的那株大樟树下，观看在她家后面的中塘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难得在这暑假里有点空，在家陪陪孩子，她感到很欣慰。
　　不一会，一个戴大白凉帽手提一只竹篮的年轻女子从村中走过来，叫了一声冯老师说，“你好自在呀！在家乡的河边带着孩子玩玩。——你已经从上阳回来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和兰回过头来一看见是陆子奇，高兴地问：
　　“是子奇，我回来已经有好几天了。”
　　陆子奇摘下大草帽扇扇凉说：“我过来看看你呀？”她望着她手上抱着的两岁光景的婴儿说：“这是小平山吧，你让他见过他爸爸了？”
　　冯老师说：“让他见过了。那天我抱着一个拖着一个，真正抱得我累死。”冯老师见陆子奇来了忙带着孩子们往家走“快到我家去歇歇。”自从上阳回来，冯老师还没有会过朋友，在家乡见到陆子奇感到很高兴。
　　冯老师把陆子奇领回家中，冯老师的母亲一看陆子奇又回来了，见她穿件旧的白毛布布衫，脸和皮肤晒得黑黝黝的像个山村姑娘，忙说：“子奇，还是你呀？上次你来我家做几天保姆就匆匆的走了，你讲也不讲一声，是不是我怠慢你了？你一走当时我好难过，其实你住着也没关系的。后来国民党也没有来查过。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陆子奇说：“伯母，你没有怠慢我。我在你家时你对我就像自己人一样，我很感谢你的。只是当时我听邻居说国民党要来清乡了，我怕连累你们呀，因此我悄悄的走没给你说，真对不起你！”冯母说：“你走后我好担心，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当时我想如果你出去叫那些特务警察抓走了，我真太对不起你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后来和兰知道你走了和兰也埋怨我，“你是不是嫌弃子奇，对她说过难听的话？使她没法在我家住下去她走的？”我对和兰说我没有对子奇说过什么，她也不听，一味埋怨我。幸好你现在又回来了，现在我见到你就放心了。”
　　陆子奇说：“叫伯母担心了。”
　　冯母问：“这回你住到哪里去？要是没地方住还在我家再住几天吧。”
　　陆子奇望望冯母感激地说：“那敢情好，不过这次我也是住两天就要走的，”
　　冯母说，你没地方住，尽管再在我家住着好了。
　　陆子奇望着冯母说：“伯母，我住一晚上就走。”
　　冯母点点头就去楼上收拾床铺了。
　　走上冯家小楼后，陆子奇对冯老师说：“浙东纵队走后因为我们发报机坏了，现在我们与上级党组织也失去联系，派了两个人去找也没找到，一时还得不到上级党组织指导，真是难上加难了呀。”
　　冯老师听了四明山三五支队北撤之后，留下来同志的艰难惊险的遭遇，现在又听陆子奇说，四明山已经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心里十分难过。抗战时光，她的丈夫在四明山工作，起先在三北凤湖中学当教导主任，署假里她还特地去看过他一 次。后来到鲁艺学院当教导主任和大队长，她和他虽不在一起，但心里总感到他就在她身边。如今健民已经跟着浙东纵队到北方去了，她全得靠地下党组织了呀，只有地下党组织会来关心她指导她工作，可现在听陆子奇说这里的地下党已经与上级党失去了联系，这下她和同志们最后的一点靠山也没了，自己怎么这样的不幸呀，想到这些她一时也难过得哭了起来，说“怎么会这样呢？那今后我们怎么办呢？没有了上级党指示，那我们今后怎么工作呀？工作怎么做呢？以后由谁来领导我们呢？……”
　　陆子奇说，“冯老师，你先别着急。天无绝人之路，最困难、最危险、最艰苦的日子已过去了，以后慢慢总会好起来的。我们想宁波城里地下党组织应该还在的，刘特派员说，‘想办法他准备先去找找宁波城里的地下党组织，然后再通过宁波地下党再去找上级党组织。如果他们也失去与上级党组织的联系，我们和他们一起找，迟早总也能找到上级党组织的。”冯老师听陆子奇这么说，心稍为宽松了些地说：但愿能找到就好了。
　　停了一下陆子奇又说：“我刚刚从山上下来不久，还没地方可去呢，这回我们下来就不走了，准备在古林区住下来了。不然怎么开展工作？但是不能像上次那样再住在你家了。再做保姆不行，住在你家也会引起人家怀疑的，得找个单位掩护。听说你已经从上阳回来了，我是来找你的。我想到了你姐姐大冯老师现在布政包港小学教书，我正想来投靠一下你姐姐大冯老师呢。不知大冯冯老师肯不肯帮助我？”
　　冯老师说，“这事情我碰着我姐姐，我帮你讲讲看。我现在回到了鄞西，不知你叫我到什么地方工作呢。”
　　陆子奇说：“你的工作倒是已经有眉目了。陈爱中准备让你到龙墟乡的梁山伯庙小学去教书。听说还是一所中心小学。”
　　“到梁山伯庙小学？就在梁山伯庙那边？”冯老师高兴地问。
　　陆子奇说；“是啊，陈爱中与那个校长钟士康很熟。他在抗日战争中连电台都放在钟家。我也去过钟村。我已经见过校长钟士康先生了。这是个很好的人。”
　　“哦，梁山伯庙我小时跟我母亲是去过的。好像在姚江边上呀？”冯老师感到亲切地说。
　　陆子奇说，“就是那面。那地方我是已经熟门熟路了，到时候我陪你去。你到了那里就担任龙墟乡小教支部书记。负责龙墟乡的所有小学地下党员活动情况，龙墟乡除了中心小学外，在望春桥附近，还有一所唐家漕宗文小学和石将军庙小学，那里也有地下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