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10一13大楞院子里，日，外。
　　新旺:刚才我来你家的时候看见二楞和明安他们几个正在晒麦子，估计是准备卖公粮哩。
　　大楞:我也看到了，这几个家伙是摘瓜不离秧，干啥事都打成伙子。
　　春营:真是吃软不吃硬，过去你跟他们来硬的，他们偏不吃那一套。这小酒一喝，不用催不用叫乖乖的去卖了。
　　新旺:咱也赶紧趁热打铁去动员其他社员，咱仨分开行动，这样更快一些。
　　大楞:好吧。
　　
　　10一14宝珠院子里，日，外。
　　【新旺走到宝珠门口，用手朝门上拍了两下】。
　　新旺:天成哥在家吗？
　　宝珠:谁呀？(拉开门向外看)，是新旺兄弟呀，我还以为是谁呢，来，来，进来坐。
　　新旺:上回你光着上身去厕所，把我们弄得多尴尬。现在我们可谨慎了，不敢冒然往人家里闯。
　　宝珠:我现在也长记性了，大白天也把头门给顶上。你想大热天人都穿的很薄，突然闯进一个人，弄得我们也不好意思。
　　新旺:天成哥没回来？
　　宝珠:前天才走。你找他有事吗？
　　新旺:还是卖公粮的事，嫂子，我给你说一下，就凭天成哥俺俩的关系，别人不卖你也得卖，为啥这样说呢？你看天成哥每次从县城回来，有事没事都到我家坐坐，每次来我都是好烟好酒招待。反过来说，俺天成哥待我也不赖，每次去县城都要领我下馆子，俺哥俩的关系可不一般。
　　宝珠:卖，卖，肯定卖，不为别的，就看您哥俩的关系我也得卖。可你天成哥不在家，我一个女人也扛不动麦袋子，也发动不了四轮拖拉机呀。
　　新旺:你的麦子晒干没有？
　　宝珠:前天你天成哥回来晒的，可干了，现在一咬还嘣牙哩。
　　新旺:你装在二楞的四轮拖拉机上。
　　宝珠:俺俩不说话呀。
　　新旺:咦，你俩啥时候闹矛盾了？
　　宝珠:都快一年了。
　　新旺:因为啥事？
　　宝珠:你忘了，因为分地。
　　新旺:这不算啥事？他这个人不记仇，我最了解他。
　　宝珠:你去帮我说说，我张不开嘴。
　　新旺:你直接了当地说，他肯定帮忙，他要不帮忙你来找我。
　　宝珠:走，咱俩一起去。
　　新旺:好吧。
　　
　　
　　10一15麦场上，日，外。
　　宝珠:二楞兄弟，听说你卖公粮哩，新旺说让你把我的公粮给装车上。
　　二楞:要是新旺说的我偏不带，我不巴结当官的。要是你求我，只要张张嘴我也帮你装车上。
　　宝珠:不是新旺说的，是我求你的，行吧？
　　二楞:有你这句话，啥也别说了，等会给你装车上。
　　新旺:(知道二楞故意说气人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你个龟孙。
　　宝珠:叫我回去抱个大西瓜，前天你天成哥从县里带回来的。(说着便一路小跑往家里奔去，几分钟的功夫便兴冲冲地抱着大西瓜回来了)。
　　二楞:这点小事还让你赔上个大西瓜，你不吃大亏了。
　　宝珠:你看看二楞兄弟，你把你嫂子说成啥了，我再小气也不能好坏都不分呀，你给我帮忙我再亏待你，那嫂子我也太没良心了吧。我小气那也是分人分事哩。前天去集市上买西红柿，差我一两不给够，临走时我弯腰拿他一个，那人追了我多远。我说你不行用刀切两半，把我的一两补够，那人一听摆摆手说，走吧，不要了，碰上你算我倒霉。
　　二楞:嫂子你光顾着拿西瓜，刀怎么不拿来？
　　宝珠:(朝头上拍一巴掌，)你看我这脑子，叫我赶紧回家拿。
　　二楞:别再跑回去了，这么热的天。我有办法。
　　【二楞左手托住西瓜，右手握拳朝西瓜砸下，西瓜一下子裂成几块，二楞分给宝珠一块，再给新旺一块】。
　　宝珠:我在家己吃过，你吃吧，这么热的天。
　　新旺:(咬了一口)，真甜，二楞还挺孝顺哩。
　　二楞:龟孙!
　　新旺:晒干了，你们几个一起去卖吧，我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10一16成山家院里，日，外。
　　大楞:成山哥在家没有？
　　成山:是大楞呀。
　　大楞:今天没去地干活呀？
　　成山:刚从东地回来，地里的草太多，今天锄了一上午还没锄完。
　　大楞:今天天气很好，把麦子晒干拉去卖掉吧。
　　成山:我不装那楞头青，要卖也是别人卖了我才卖。二楞在大会上骂街谁没听见，我去挨那骂名干啥？
　　大楞:二楞己经准备卖了。
　　成山:不可能，谁卖他也不会去卖，你那犟脾气吃软不吃硬。
　　大楞:真的要卖，不信你去东头晒场看看。
　　成山:别说了兄弟，我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会的多，又装神又装鬼，坑蒙拐骗啥都干。
　　大楞:成山哥，你看你说的话，把干部比喻成啥了，净往干部脸上抹黑，毁坏干部形象。
　　成山:我说的是瞎话吗？去年后秋收合同款，明明别人都没交，你们干部拿着收据单让我们看，说别人都交啦，还有票据，我一看别人都交了，心想咱也交吧，后来一打听，一大部分人都没交，就那些胆小怕事和老实巴交的人交了。剩下那些有头有脸和比较难缠的恐怕到现在都没交齐。我说的不是实际情况吗？
　　大楞:一个组几百口人，人心不可能都那么齐，都那么听话，但没交齐的帐本还记着呢。
　　成山:记着不搭球啦，他们啥时候交呢？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老实人不吃亏吗？
　　大楞:过去的事己经过去了，不再提了，咱只说眼下卖公粮的事，十个手指伸出来有长有短，啥事谁能办那么齐整，你说呢成山哥。
　　成山:不是我事难缠，交不交都过去了，看着心里不平衡呀。
　　大楞:别说了我的成山哥，你看在咱俩是本家的面上去交了吧，你看我们当干部的跑了多少冤枉腿，说了多少好听的话，看在这份上别让俺再作难了。
　　成山:哎，你们干部也没少操心，二楞真去卖吗？
　　大楞:真去卖哩，我骗你是大王八，(大楞用两只手比划成大王八的形状。)
　　成山:别说了也别发誓赌咒了，相信你。二楞也真是的，现在又去卖哩，早先骂街不让卖。还不如早先卖哩，这么多粮食放在屋里占地方，还有老鼠糟塌。
　　大楞:成山哥晒晒粮食去卖了，别让我再跑了。
　　成山:你放心吧，一定去卖。？
　　大楞:那好，我再去其他家看看。
　　
　　10一17德江院子里，日，外。
　　春营:德江爷在家吗？
　　德江:(端着饭碗从厨房里出来，)孙子哟孙子，来了不是，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刚好出锅的面条，来一碗吧？
　　春营:我吃过了，你赶紧吃吧。
　　德江:这么热的天来我家有何贵干？
　　春营:还不是卖公粮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想不想卖？
　　德江:说句老实话，我可真不想卖，但不卖恐怕又躲不过去，最后还是得卖，你说这是何苦哩？
　　春营:德江爷还是五、六十年代的高中生，要学问有学问。后来当了多年的会计，有一定的思想觉悟，无论啥事都比一般人考虑得周到。
　　德江:你可别夸我了，现在不行了。不过那个时候的高中生能抵得上现在的大专生，这可不是吹牛。
　　春营:现在二楞己准备卖公粮了。
　　德江:(有些吃惊)不会吧，是不是又想哄骗我们？
　　春营:真的，不骗你。
　　德江:拉倒吧，咱第四组都卖完他也不会卖。
　　春营:你不信吧。
　　德江:那我太不信了。
　　春营:他要是去卖了咋办？
　　德江:二楞要是去卖，我二话不说跟着就卖。
　　春营:真的吗？
　　德江:这还有假，您爷我好歹也活这么大岁数了，说话不算话，以后这爷可没法当了。
　　春营:走咱俩一起到场里看看，二楞正在晒麦。
　　德江:好，不过你不用去，我亲自去问。
　　
　　10一18晒场上，日，外。
　　【麦场上毒日头下，二楞光着脊梁，穿着大裤头，光着脚在场地上翻动麦子】。
　　德江:二楞孙子，过来歇歇吧，看热得满脸通红，来树荫下凉快一下吧。
　　二楞:马上就好了。
　　【二楞把麦子翻动一遍，涨红着脸喘着粗气来到德江身边坐下。】
　　德江:看看你热得像狼猪刚配过种一样。
　　二楞:（嘿嘿一笑，伸手朝德江下巴上摸去)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当咱家族的老族长，说孙子是狼猪，像个当爷的说的话吗？我把你的胡子拔掉。
　　德江:别当真，开玩笑哩。来，吸爷的香烟。(德江掏出香烟递给二楞)。
　　二楞:吸你的香烟多不好意思。
　　德江:你晒麦子干啥？
　　二楞:麦子不干呀。
　　德江:晒干准备卖公粮吧。
　　二楞:卖个球，叫声爷爷也不卖！
　　德江:我还以为你卖公粮呢？
　　二楞:我吃饱了撑的。
　　德江:有种!(站起来就走)。
　　二楞:还没说完咋就走呢？多说会儿话呀。
　　德江:我家里还有点事。
　　
　　10一19德江门口，日，外。
　　【德江急冲冲地往家走，春营满面笑容地看着德江】。
　　春营:没骗你吧德江爷？
　　德江:(皮笑肉不笑地用手指着春营)我算看透你们这些当官的了，大白天说鬼话，明明二楞不去卖，你想哄骗我，让我上当。
　　春营:(有些莫名其妙)你弄错了吧，二楞真的去卖哩，我敢跟你赌咒。
　　德江:我心里清楚，不要赌咒，我亲眼所见还有假吗？
　　春营:他咋说的？
　　德江:咋说？他说麦不干晒一晒，还说叫爷爷也不卖。
　　春营:二楞真不是人!不卖拉倒，这辈子也不会再来催你了。
　　德江:你看看，别生气，犯不着上火。又不是咱爷俩的私事，这是公事，何必伤和气呢？
　　【春营不再解释什么，扭头就走】。
　　
　　10一20铁汉家里，日，内。
　　新旺:铁汉哥在家吗？
　　铁汉:在家哩，在家哩，一直在等着你哩。
　　新旺:咱直接了当地说吧，公粮是卖还是不卖？
　　铁汉:我的兄弟哩，您哥我啥时候说过不卖啦。
　　新旺:要是去卖今天就去，反正二楞已经在晒麦子了，晒干了一会儿装车就去卖哩。
　　铁汉:二楞真去卖吗？
　　新旺:我啥时候骗过人!
　　铁汉:既然二楞都去卖，我就更没话讲了，我的麦子已经晒干了，现在开始装车。不过我的粮食明年又接不上气了，到时候咋办？
　　新旺:每年麦收前国家对贫困户有救济，给一些粮食，到时候我给你办理。不过你现在该卖还得卖。
　　铁汉:好哩，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新旺:对了，我忘了一件事，对你特殊照顾一下，你的公粮每人少卖二十斤，不过，你可不能对外人说，别人知道可惹大麻烦了，听到没有？
　　铁汉:听到了，听到了。
　　新旺:你赶快装车到东头路上等齐，咱们一块去。我再去其他家里动员一下。
　　铁汉:你去吧，我马上往车上装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