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0一21街道上，日，外。
　　【春营坐在路口看见新旺从远处走来。】
　　春营:我正想找你呢。
　　新旺:又怎么了？
　　春营:刚才去德江爷家里，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做通思想工作，准备去卖呢。他还是不放心就跑到麦场去看究竟，谁知二楞骗他说自己只是晒粮食，根本不是去卖公粮，气得德江爷把我熊了一顿，还说我哄骗他了，你说气不气人!
　　新旺:二楞真是个王八蛋!我找他去。
　　
　　10一22麦场上，日，外。
　　【麦场上二楞正在往拖拉机上装粮食，脸晒得通红，胳膊上沾满了灰尘】。
　　新旺:(向二楞摆摆手示意他过来)，歇歇吧孩子乖。
　　二楞:有啥事？
　　新旺:怕你热过去了，到你姥姥家报道，到时候没人给我摔老盆。
　　二楞:龟孙。
　　新旺:(递给二楞一根香烟)，你刚才跟德江爷怎么说的？
　　二楞:没说啥呀？
　　新旺:你说叫爷爷也不卖公粮，还说晒粮食是因为粮食潮湿。
　　二楞:那不是开玩笑的嘛。
　　新旺:你开玩笑那他可当真了，本来准备去卖哩，你这一下可搅黄了，你说怎么办吧？
　　二楞:你给他解释一下，就说是开玩笑哩。
　　新旺:谁说都不管用，只有你去说。
　　二楞:你看我忙得跟吹响器一样。
　　新旺:谁让你嘴贱哩。
　　二楞:(哭笑不得)我操，你看看这事办的，哎。
　　新旺:不亏，自讨苦吃。
　　
　　10一23德江院子里，日，外。
　　【二楞打开一扇门伸进半个头朝院子里张望，看见德江爷正弯腰用瓦片刮锄头上的土，蹑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朝德江的肩膀上猛拍了一下，吓得德江一屁股坐在地上】。
　　德江:二楞你个龟孙呀，你吓死我吧，(用手在地上连抓几下往心口上一摸。)我的魂你上身吧，上身吧。
　　二楞:(嘿嘿笑笑)，跟三岁小孩子一样，咋吃不住家伙呀。
　　德江:(把锄头扬得高高地)我砸死你个龟孙儿。
　　二楞:(两手抱住头)饶命啊德江爷，我给你报告好消息哩。
　　德江:快说什么好消息？不说我一锄头下去你就去你姥娘家报到去了。
　　二楞:你放下锄头我再告诉你。
　　德江:(把锄头放下用手柱着)啥好消息？
　　二楞:叫你卖公粮呢。
　　德江: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嗯，我问你。
　　二楞:当然是好消息啦。
　　德江:自已辛辛苦苦打的粮食往外扔，能算好消息？
　　二楞:这你就不懂啦，工人吃了咱的粮食，有了力气给咱农民造农药、化肥、播种机和收割机，等以后你不用出力还能多打粮食。解放军吃了咱的粮食更有信心守护着边疆，要不然你打的粮食再多，也叫那小日本给你抢走。
　　德江:奶奶的腿，扯的怪远哩。
　　二楞:这不是实实在在的事吗？
　　德江:有道理，这些咱都懂。
　　二楞:那现在就去卖呀。
　　德江:那你得带头，因为上次你骂过街。
　　二楞:情况变了，现在谁不卖就骂谁。
　　德江:刚才在麦场里你怎么说的？
　　二楞:开玩笑的，你怎么还不如三岁小孩子呢？一哄就上当。
　　德江:我打你个龟孙!你敢哄骗爷，没老没少，小心龙王爷来抓你。
　　二楞:走吧，别磨蹭了，赶紧装车，跟着我去卖。
　　德江:俺的孙子都去卖，我这当爷更得去卖，当爷的不能落到孙子的后边，要不然我这爷爷当的就不称职了。
　　二楞:我先去装我的粮食，装好了在东头大路上等你。
　　德江:我现在就装车，你忙你的吧。
　　
　　10一24东头大路上，日，外。
　　【新旺看见二楞从街道里走出来，脸上露出喜悦】。
　　新旺:思想工作做得咋样？
　　二楞:咱不费吹灰之力，摇动三寸不烂之舌，三言两语把他说得口服心服的，乖乖的去卖，现在正往拖拉机上装粮食呢。
　　新旺:这就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初你多出一口气，现在费了多大的周折。
　　二楞:这个老狐狸可是狡猾狡猾的，没想到被我玩得滴溜溜地转。
　　新旺:那可是个老滑头了，看不惯这看不惯那，说个风凉话，撂炮弹，讽刺人，那是他的绝活。能让你训得服服帖帖，可见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二楞:这不是跟你吹牛，怪难剃的头咱都有办法让他乖乖的听话。关键是你得把稳他的脉博，啥人用啥办法。死活不讲理的你用软办法，让他有力用不上。碰上那三脚踢不屁的窝囊废，你就用硬办法吓唬住他。
　　新旺:我这一看，你不混个一官半职那可真屈才了。
　　二楞:咱这不是正儿八经的本事，尽是些歪材料、赖材料。
　　新旺: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二楞:我自己是啥人我清楚。
　　新旺:大赖种一个!
　　二楞:龟孙!
　　新旺:好了，别乱了，差不多就走。
　　【新旺一看卖公粮的也有十多家，占全组三分之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有人带头卖，后面的就会陆陆续续地跟上，估计明天和后天基本能卖完】。
　　
　　10一25粮所院内，日，外。
　　【全乡的公粮基本完成，粮所内空旷的场地上稀稀拉拉停了一些零散的车辆。新旺、二楞和春营在招呼着本村的卖粮户】。
　　验质员:（用铁条将袋子捅个洞，把漏出来的粮食放进嘴里咬)新旺哥，粮食不干呀。
　　新旺:来以前在场里晒过了，有几家不干呀？
　　验质员:有两家，成山和德江。
　　新旺:(新旺走到成山和德江跟前)，你们两个不是说麦子很干吗？
　　德江:我前天晒的，可能又返潮了。
　　成山:我是大前天晒的，当时牙咬咯嘣响，放在水泥地上又返潮了。
　　新旺:小王，就这两家的稍微不干，凑合着收掉吧。
　　验质员:怕不行吧，这一大仓几十万斤粮食要变霉了，麻烦就大了。
　　新旺:你先把合格的给收掉。
　　【二楞、明安等七、八个人的粮食先过磅卖掉了】。
　　
　　10一26粮店门口，日，外。
　　新旺:德江爷和成山哥，这事咋办？
　　成山:这么忙的天，天气又这么热，这么累给他拉过来，还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要拉倒，反正拉回去我是不会再拉回来了。
　　德江:俺老百姓就这么难当，自已辛辛苦苦打的粮食舍不得吃，来卖给你们，还横挑鼻子竖挑眼，比给地主交租子还难，只要让拉回去，我也不会再拉回来了。
　　新旺:(有些犯愁)，春营，你去卖几个大西瓜给粮店这几个人送去，事就好办了。
　　大楞:说啥也不能让他们拉回去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来卖公粮，一旦拉回去，不但他俩不卖，其他人也跟着不卖，主要是影响不好。
　　新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10一27粮仓门口，日，外。
　　【新旺和大楞两人抱了六个西瓜往磅秤旁边一放】。
　　新旺:你们几个歇一下，你看这天气热的肯定也渴了，吃囗西瓜消消暑。
　　验质员:新旺哥你这是弄啥哩？
　　新旺:小意思，小意思，看着您几个怪辛苦，给你们买几个西瓜解解渴。
　　验质员:新旺哥，把这两家的粮食搬磅上吧，往仓里倒时洒成一片。
　　新旺:好的。
　　【新旺、大楞和春营三人帮忙从车子上卸到磅上，称重后又一袋一袋地扛进粮仓，等结束时每个人的衣服跟水洗似的，脸上挂满汗珠】。
　　验质员:新旺哥也亲自下手啦。
　　新旺:没办法呀，这几户费了多少口舌才动员来卖，你要不帮忙他真拉回去，那可就更麻烦了。过去当干部只要大喇叭一吆喝，不出三天公粮卖完，你看俺村这个组，一直到今天快一个月了也才卖这十多户。现在卖公粮比抽他的血都难，一家一户地跑，见人都陪笑脸，说了多少好话，他就是不卖，你还不能发脾气，现在的工作越来越难做了。
　　验介员:每个村庄都这样，前几天李庄的村干部自已开车去村民家里连装带拉弄到粮所，干部们一袋袋从拖拉机上卸到磅秤上，村民背着双手一袋也不搬也不扛，低头看看多少重量，坐在树荫下抽烟。让人看着心里好不是滋味。
　　新旺:世道变了，人心也变坏了，人越来越不好领导，也越来越不听话了。
　　验质员:新旺哥，你们这个组卖公粮以前一定要晒干，不收吧，辛辛苦苦大老远拉来，也怪可怜人；收吧，含水份超高，俺也不好交差。
　　新旺:好的，回去了我一定安排一下，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那我们就走了，谢谢你们。
　　验质员:新旺哥，再见。
　　
　　10一28乡政府办公室，日，内。
　　【连续几天新旺和大楞春营一起走家串户、苦口婆心地劝说，大道理讲了一通，思想工作做了一遍又一一遍，才把所有的公粮基本交齐，新旺也像女人刚生完孩子，一下子瘫软下来。书记打电话让新旺去开会，新旺拖着疲惫的身体骑着自行车朝乡里奔驰而去】。
　　李晨良:新旺，昨晚上没睡好吧，精神状态怎么不好？
　　新旺:有一点。
　　李晨良:新旺，虽然你村第四组一直到现在才完成任务，拖了全乡的后腿，但我仍代表乡党委乡政府给予你们表扬和肯定。因为在此期间你们做出了许多牺牲和努力，虽然我们不在现场，但我们也了解的非常清楚。希望你在以后的工作中再接再励，不辜负乡党委乡政府的殷切期望。
　　新旺:书记，我不想干了。
　　李晨良:你说什么？
　　新旺:我己经想好了，也已经决定辞职不干了！
　　李晨良:不要急着表态嘛，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再作决定。
　　新旺:(新旺脱掉背心，甩在肩膀上，朝李晨良摆摆手)我走啦!再见我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李晨良:（望着新旺的背影自言自语)难呐！都难呀！我们也和你一样啊！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