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特殊元宵节

　　很快就到了过年时间。
　　按照铁路的工作性质，只要火车在跑，设备就要有人维修，站区的各个工种就要有人坚守。这对老职工已经习以为常，不觉得什么，可对一些年轻职工来说，就像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想想看，没日没夜的在这孤寂无聊的山区工作了一年，好不容易盼到了过年，还要坚守岗位，轮流值班，这放谁都觉得不应该。更何况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团圆佳节，如果连过年都不能回家和家人团圆，就是工作再好，又有什么用。
　　所以，每到过年，就是站长最头疼的事。谁都想回家，谁都不想留下来值班，但又不能不值班，半军事化的单位，历来就是这样，谁也改变不了。没有办法，只好挨个轮流，人人平等。即使这样，也是困难重重，排谁谁不愿意，有各种各样的困难，提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总之一句话：过年要回家。为此，作为一站之长的领导，只好一个个做工作，一次次做表率。就这，也有很多人背后指责站长排班不公平，没有照顾家里真正有困难的职工。
　　车务系统是这样，工务、电务、供电、车辆系统也是如此。每逢春节值班，小到班组长、大到车间主任都是最为发愁的一件事。
　　可是，今年却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
　　独立走上岗位的这批新工，竟不约而同地报名主动留下值班。这让每个站区的站长万万没有想到。
　　本来，车务系统的领导，在上个月度电话会议上就明确规定，考虑到新工年龄普遍偏小，春节值班不要安排新工，可谁知新工竟踊跃报名。这让站区领导惊喜不已。
　　首先报名的是魏山花，自从那次工作失误，她处处表现积极，做出表率，多次受到站长表扬。师傅瞿锁来更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这次又主动报名值班，让他万万没有想到，更可贵的事，在她的动员下，四名新工也一致要求主动留下，过一个不一样的春节。
　　然而，作为师傅的瞿锁来哪里知道，报名留下的又何止是本站区的四名新工，宝天线很多站区的新工不同程度都主动报了名。这功劳，完全归功于魏山花。
　　她起先是和父亲王良成说的，父亲又和严卫卫和梁龙龙说，再让他们挨个站区打电话，尽量让新工若没紧要事，都自觉留下。虽然这件事做起来很难，留下来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严卫卫和梁龙龙，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至于父亲，就不用说了，只要魏山花一句话，他会无条件服从。何况魏山花说得也很在理：“让我们这些从没有离开过父母的新工，也体验一下独立生活的感受吧。也许经过这一次磨砺，我们会更加成熟，更加知道小站的艰苦。再说了，替师傅们分分忧，让他们回家安心过年，不也是自身价值的最好体验吗！”
　　而最想让大家留下来的理由是：魏山花和父亲专门策划了一个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文艺晚会，让春节留下来的新工，搜集春节期间生产一线的干部职工，是怎样舍小家、为大家，坚守岗位，保证运输安全的先进事迹，写成诗歌或者文艺节目，以确保节目的丰富多彩和真实生动。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亲身体会，细心观察。
　　而作为主创人员的魏山花，从报名的那刻起，就开始详细策划和构思，并及时和父亲电话沟通，不断修改和完善，再将方案电话告诉给严卫卫和梁龙龙。同时，她快马加鞭开始诗歌创作和主持词创作。
　　紧锣密鼓地策划和排练，让七天春节长假在不知不觉中度过，把在节日期间的孤独和寂寥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已在眼前，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在小站独立度过了一个假期。这是多么不敢想的一件事，又是多么勇敢的一件事。
　　那一年的元宵节，一个依然寒冷的夜晚，得到车务段领导的批准，在颜家川站区，也就是爷爷所在的工务总段段部，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文艺晚会。地点就在工务段的大会议室里。
　　来自宝天线车务、工务、车辆、供电、电务段的主要领导以及颜家川站区的干部职工家属二百多人齐聚一堂，观看了一场由这些新工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
　　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整齐地坐在一排排木凳上，急切地等待着节目的开始。
　　这其中就有我奶奶、刘玉兰奶奶、陈翠翠奶奶、张秋香奶奶、杨改凤奶奶和李小红奶奶。除了我奶奶外，其他几位奶奶都是从外站专门赶过来的，就是想看看孩子们表演。
　　她们坐在第二排。而我爷爷、高宝堂、梁刚刚、严军军、魏建成和铁牛等站段领导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与其说是观看节目，不如说是对几个孩子工作生活的一次检验。
　　大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等待一场晚会的开始。
　　会议室的灯光不是很亮，虽然用的是电灯，但那个时候，电量非常有限，既是条件相对优越的铁路，也时不时出现停电、电量不足的现象，所有站区都备有马灯，当电量不足或停电时，马灯就是最好的照明工具。
　　本来，这台文艺晚会是放在白天的，但白天要大面积集中职工会影响行车运输。几个领导研究再三，还是决定放在晚上。会议室前台挂一溜大红灯笼，四周墙上挂满了彩带，既可以渲染元宵节气氛，又可以增加亮度，是再好不过的了。
　　魏山花特意经过一番打扮，乌黑光亮的秀发梳成两个小辫，柔软地垂在胸前，眉毛化得更细，脸上涂了一点胭脂，薄薄的嘴唇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一身铁路服装，得体而大方，脚上穿一双手工做成的布鞋，虽然不是很新，但一看就是刚洗过的。咋一看，就像是画上的仙女一样美丽大方。她不时整理一下父亲铁路服的衣领。
　　相对而言，父亲就穿得随意一点。没有化妆，也是合身得体的铁路服装和奶奶做的布鞋，只是把乌黑的头发梳成二五分头，一改往日的偏分头。加上端正的五官，一米八零的个头，整个人显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和魏山花相比，可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他们是整个晚会的男女主持人。
　　当时针刚刚指向二十点整，会场上一片安静。
　　坐在第二排的几个奶奶，瞪大眼睛向主席台张望，敛声屏气。
　　父亲和魏山花落落大方地走上主席台，昂首挺胸，面带微笑。
　　“各位领导，职工以及家属同志们，大家晚上好！”父亲在说到最后一句“大家晚上好”的时候，魏山花跟着一起说了出来。
　　“在这个万家灯火的元宵佳节之夜，我们欢聚一堂，以铁路人的特殊方式，共同庆祝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元宵佳节。”父亲说。
　　“参加今天晚会的有宝天线各站段党政领导、一线职工以及职工家属。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大家的到来表示欢迎。”魏山花的话音刚落，会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几个奶奶激动的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两只手鼓得如雷鸣一般。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孩子，几天没见，怎么变得这么出息。尽管普通话说的不是那么标准，但最起码听起来既顺耳又好听，跟平时在市里看的文艺演出不差上下。尤其是奶奶和杨改凤奶奶，不由自主地相互对望一眼，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坐在前排的几位领导，也就是几个爷爷，他们的表情没有几个奶奶那么外露，即使心里对这两个孩子的表现非常满意，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依然很平静地关注的他们的表情，认真听着他们的每一句台词。直到由魏山花以诗歌的形式赞颂了坚守在生产一线的职工后，个个脸上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并由爷爷带头鼓起了热烈的掌声。之后，全身关注地看了起来。
　　不管是父亲深情并茂的歌曲独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严卫卫手指灵活的二胡独奏《赛马》，还是梁龙龙口琴独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抑或是由魏山花、苗晓玲、父亲以及几个年轻人跳的舞蹈，说的快板、三句半等节目，都让演出会场爆发出阵阵笑声和掌声。
　　整个演出一个半小时，掌声不下二十多次。尤其是几个奶奶，不但手掌拍得麻木通红，脸上的泪痕始终没有干过。
　　在她们的心中，孩子们都长大了，而且很出色。
　　通过这次文艺汇演，父亲这批新工，不但得到了各单位领导的表扬，在宝天线的干部职工及家属心目中，更是赞声一片。
　　他们在宝天线这个大熔炉里，淬炼得更加纯真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