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又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他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以后没事可以不用复查了。大山很高兴，快过年了，终于可以回家探望一下了。
　　突然接到公司电话，原来总公司的一把手刘总要去大山家乡所在的省份出差，还要去他老家所在的市里谈一个项目。之前他们从山里出来，刘总代表集团公司前去慰问，跟他聊过几句，对他印象很好，也问过他的老家，这次就点名让他跟着一起去。
　　要是以前，大山一定会觉得撞上了狗屎运，能跟公司老总一起出去，以后发展不可限量。现在的他却没啥感觉，只是觉得正好准备回一趟家，也挺好。
　　刘总让给大山买了头等舱的票，坐在他旁边。一路上，刘总向他了解了一些他家乡的情况，又聊起了对公司发展的一些看法。要是以前，见到这么高的领导，肯定唯唯诺诺，浑身冒汗。
　　现在，他已经脱胎换骨，面对领导也不再害怕，都是人，可以尊敬，无需卑微。侃侃而谈，谈了家乡的情况，聊起了对公司发展的一些看法，甚至直言不讳指出了公司存在的一些问题。
　　刘总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他有眼光，有学识。听说他正目前正在待岗，就邀请他去总经理办公室当他的助理。
　　对一般人来说，这简直是一步登天。他没有马上答应，只说再考虑一下，刘总笑着说可以。
　　
　　飞机只能到省城，然后坐汽车去市里。市里领导亲自到机场来迎接，豪车接送，这次谈的是一个招商引资的大项目，公司刘总就是他们的财神爷。
　　一路上，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想起当初自己离开家出外上学的时候，虽然身上寒酸，却充满了憧憬和希望。想起自己离开校园到社会打拼的时候，虽然一无所有，却充满了雄心壮志。
　　今天，自己算得上腰缠万贯，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钱能买来很多东西，却无法买来父亲的生命和母亲的健康。这次回去，就要劝说母亲跟着自己到大城市来看病和居住，希望能多一些时间陪伴母亲尽孝。
　　到市里以后，当地领导隆重接待。如果能争取到这一大笔投资和项目，也算是一项政绩工程。
　　会谈的时候，刘总特地介绍了大山的情况，当地领导一看是刘总身边的红人，不知道跟集团公司领导是啥特殊关系，赶紧攀老乡。希望大山多为家乡做贡献，还关心的问他老家父母的情况，并当即给县里打电话，要求他们关心探望。
　　虽然知道他们有目的，还是有点感动。心想自己虽然没实力投资大项目，也应该为家乡做点贡献，至少给村里做点实事还是没问题。
　　
　　晚上当然要接风洗尘，设宴款待。市领导和招商引资办公室张主任带着一帮人亲自陪同。
　　大家落座以后，张主任挨个介绍有关人员，大山本来就觉得自己本来就是打酱油的，对市里的人并不关注，也记不住。
　　介绍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张主任说：
　　“这是我们办公室的美女小林，不仅人长得漂亮，能歌善舞，酒量也很大，小林，你要多敬一下刘总和几位老总，要是他们没喝尽兴，就是你的责任。”
　　小林也赶紧附和，声音甜美。
　　听到声音，突然被触动了一下，遥远记忆中有东西被唤醒。抬起头看这个美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美女的眼光也在看他，露出欣喜和惊讶。
　　猛然想起，这不是自己高中的女神林雨辰嘛。当时也说不上暗恋，那个时候他对男女之事几乎完全不懂，她算得上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
　　岁月是把杀猪刀，今天的林雨辰还算是美女，却已经褪去了当初的清纯和稚嫩，穿着有点暴露。挽着发髻，身材也有点发福，脸色憔悴，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摧残。
　　两人一直没有说穿，她的作用似乎就是公关陪酒，酒量很大，也明显喝多了。
　　
　　吃完饭，宾主告别，送他们一行人直接上楼休息。大山给林雨辰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在酒店大堂等自己。
　　两人在大堂的茶座里坐下，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对方的情况，一起开口，又一起停下，让对方先说，两人都笑了。
　　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光，虽然艰难，也不乏美好。毕竟，那是自己的青春，青春永远是美好的。
　　她先开口：
　　“大山，一开始都没认出你，你变了，外表变化不大，但整个好像换了一个人。怎么说呢，比以前英俊帅气了许多。”
　　他笑笑，知道她并不完全是恭维自己。其实，她也变了，也像换了一个人。
　　她说了自己的情况，神色黯然。
　　她高考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上了一个二本的一般学校。毕业之后回到了县城，找了一个公务员的工作，也算是铁饭碗吧。
　　班长高富俊靠着老爹的关系保送上了个一本，毕业之后到了市里财政局上班。高中的时候，他老子是县长，过了几年，已经荣升到副市长了。
　　高富俊对林雨辰展开疯狂追求，她并不喜欢他，但还是答应了。在这个小县城，一个年轻姑娘除了嫁个好人家，能有什么出路呢。
　　高副市长把儿媳妇调到了市里的招商引资办，她有背景，领导和同事都对她恭敬有加。
　　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虽然很平淡，但至少安稳。
　　
　　天有不测风云，去年，高副市长因为涉嫌贪污被双规调查，高公子连老婆都没告诉，直接跑到了国外。一直也没有给家里寄钱，听那边的朋友说，他已经跟一个女留学生住在了一起。
　　她在办公室的地位也一落千丈，经常被领导抓去陪酒。
　　大山问她，以后准备怎么办？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辞职？为什么不离婚？
　　林雨辰眼圈红了，她不是没想过辞职和离婚。她一直想在市里办一个儿童歌舞培训班，但是没本钱，丈夫也不支持。现在公公虽然被查，但在市里还有很多老部下老关系，万一查完没事说不定还能官复原职。
　　再说，她也舍不得丢掉这个铁饭碗，如果没本钱去创业，这里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工作。
　　至于离婚，她早就想过，但在这个小地方，一个女人离婚之后的舆论压力还是很大的。也会有人说她当初是攀附虚荣，现在是落井下石。他可以不仁，自己不能不义，期待着丈夫或许能回来跟自己重归于好。
　　
　　眼前的林雨辰浑身酒气，香肩半露，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但这些他并没有感觉，真正打动大山的，是她的眼睛里还有当年的纯真和善良，想起当初她对自己的信任，想要帮助她。
　　给她分析了一下，高副市长既然被调查，一定是有真凭实据的，纪委不会随便抓人的。高公子闻风而逃，也说明了他们父子有勾连，一定有问题。
　　至于期望高副市长的老关系老部下，真是太不了解官场了。树倒猢狲散，众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上前呢？你现在沦落到这个程度，张主任不是也根本没有念及老领导旧情吗？
　　“雨辰，高富俊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根本靠不住。建议你赶紧离婚，别被他们父子的事牵扯进去。否则他在外边花天酒地，可能让你垫背。他不跟你离婚，不是还有感情，很可能是想把很多事推你身上，你都有可能坐牢。另外，你既然在这里待着不舒服，建议你早点辞职。这个铁饭碗也没啥可留恋的，我看张主任他们对你一点也不尊重，就是当个工具而已。不能为了这个职位，丧失人格和尊严。你不是想开个培训班吗？我可以借给你启动资金，我这几年挣了点钱，看你需要多少，几十万上百万都没问题。当然，如果你还是想待在体制内捧着铁饭碗，也是你的选择。我跟张主任说一下，趁着他有求于我，让他以后对你多照顾点。”
　　林雨辰又哭了：
　　“大山，你真好。咱们毕业之后一直没联系，上学的时候我也没帮过你什么，背地里还说过你的坏话，你却不计前嫌。我早就想离婚，一直没下决心。你现在一说我也下定决心了。”
　　她擦了一下眼泪：
　　“就听你的，我先离婚，然后辞职。自己做事业，开培训班。等挣到钱，一定尽快还你。”
　　大山笑着说：
　　“没有呀，你当初对我挺好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愿意帮你。这会儿不早了，你今天喝多了，早点休息吧。也该回去了。”
　　
　　两人站起身，林雨辰有点站不稳，大山扶了她一下，她突然看着他，目光有点复杂：
　　“大山，我有点累，我想，去你房间坐会儿，还不好？”
　　说着，竟然有点羞涩，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回到了他是少男、他是少女的时光。
　　他心里一动，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雨辰，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你，没别的意思。我现在虽然还没女朋友，但有自己喜欢的人了。那笔钱我是借给你的，你挣了钱以后要还的，当然，没挣着钱的时候不用着急还。”
　　她脸更红了：
　　“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多说说话，你对我太好了。”
　　说着眼圈又红了。
　　他轻轻把她衣服提了一下，盖上半露的肩膀，给她打叫了一辆车：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现在有了联系方式，以后可以多联系，早点回去休息吧。”
　　坐进车里，林雨辰摇下车窗：
　　“你这次回来要去郝老师家看看吗？”
　　他知道她说的是高中班主任郝老师，以前他每年回来都会去探望一下，这两年越混越惨，不好意思去见她了。
　　她声音也有点哽咽：
　　“你还不知道吧，郝老师上个月已经去世了，在讲台上，心脏病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