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阎素素的要求并不高。她仔细询问了单白衣后，她觉得如果能在明日天亮前回到越王府那就可以了。于是，单白衣便决定带阎素素走一条相对不太难走的路。因为她在为阎素素上药的时候已发现，阎素素身上的外伤不少，而且还不清楚是否有伤到筋骨，所以，她不敢大意，也不想让阎素素和她自己难办。如果遇到要凭轻功才能越过的地方，单白衣可能无法带着阎素素一起跃过，而凭阎素素自己可能是过不了的。
　　她们有时会走在僻静的深巷小道，有时会走在弯曲的河道旁。今夜是下弦月，月色不算明亮，但已足够看清路况了。所以，单白衣准备的小灯笼也用不上。
　　她们默默地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小拱桥前，忽然发现桥上似乎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单白衣对阎素素摆摆手，于是两人便悄悄隐身在拱桥下暗处，以察看情况再定。
　　桥上的亮光似乎是有规律的，一长一短的间隔，似是某种信号。等了约半刻钟，远远便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渐渐地，出现一个黑影，慢慢走近，是一个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他手上还拄着一根拐杖，那“笃笃笃”的声音正是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老者经过桥洞前，似乎向桥洞黑影里扫了一眼，却没有停留，便走过去了。
　　“老四，好久不见了，今夜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老者站在拱桥脚下，慢慢说道，声音有点“嗡嗡”响，听着很不舒服。单白衣一听这个声音，脸色立时变了变，她听出来了，那是青竹帮帮主柴老大的声音。柴老大什么时候开始用拐杖了？他深夜出来见的是什么人？“老四”又是谁？
　　一个女人慢慢悠悠地说道：“柴二哥，别来无恙吧？”（单白衣与阎素素对视一眼，原来这个“老四”竟是个女人？）
　　柴老大脸色一变，冷冷道：“原来是你！老四呢？他的烟斗怎么会在你手里？”
　　那个女人仍是慢悠悠地说道：“你说呢？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有哪样不会给我？”
　　柴老大“哼”了一声。
　　阎素素暗暗奇怪，那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过，但是，她却想不起来。她看着单白衣，想问她是否知道那说话的两人是谁，却发现单白衣脸色凝重，正凝神静听，似乎那两人的谈话让她很在意。
　　那女人又道：“柴二哥，你想见一见老四么？”
　　柴老大冷冷说道：“难道他还没有被你弄死吗？”
　　那女人笑了，说道：“柴二哥真会开玩笑，奴家怎么舍得伤害四哥的性命呢？最多也只能让他伤伤身子罢了。”
　　“哼，别废话了，说吧，你今夜找老夫有何事？”
　　那女人慢慢说道：“柴二哥是个爽快人，三娘此次前来，确是有要事求二哥帮忙。其实此事于二哥来说极其简单，不过是二哥一句话的事情。二哥若是帮了这个忙，三娘一定劝四哥回来拜望二哥。”
　　柴老大冷笑：“一句话的事情？有时候一句话可以让人妻离子散，兄弟反目，甚至生灵涂炭！哼，老夫也没那个本事。”
　　“二哥，三娘再不才，哪里敢做那样祸害的事情呢？二哥，我只是拜托您帮忙找一个人罢了。”（听到这里，阎素素和单白衣不禁对视了一眼，莫非……）
　　柴老大只是“哼”了一声。
　　那女人又说道：“三娘听说二哥的手下有一名爱将，名单白衣。他今夜在外面带回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正是三娘要找的人。因此，三娘想请二哥下令，让单白衣把那位姑娘交给我，这事就算了结了。”
　　阎素素看看单白衣，单白衣向桥上微微呶了呶嘴，意即，别急，再听听下文。
　　柴老大冷冷道：“你为何要那位姑娘？”
　　那女人说道：“实不相瞒，那位姑娘正是三娘现东家的千金，宝贝得很。那位姑娘今日出门游玩，不知为何却招惹了官家，东家十分担心，吩咐三娘接姑娘回去。三娘打听到那位姑娘如今正在贵帮的单白衣手上，所以才来请二哥出面，请让三娘把这位千金送回家里。”
　　单白衣望着阎素素，后者微微摇头。阎素素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这鬼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是真的。可惜她们藏身在拱桥下，而那女人在桥上，无法看到其真容。
　　柴老大沉吟不语，才不过半个时辰前，上官天宏就来找过他的人，也是说要找单白衣和一个姑娘。两相印证之下，似乎那女人的说法很合理。
　　那女人又说道：“二哥，那位姑娘长得十分美貌，三娘实在担心，万一，二哥的爱将看上了她，可就十分麻烦了，因为那位姑娘已经定了婆家了。二哥一向为人仗义，绝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如若因手下的过失而坏了江湖上的名头，那可就……”
　　柴老大冷冷道：“老夫的人也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那女人干笑两声，说道：“那是自然，二哥亲手带的人么……只是，万一那位姑娘落到了官家的手中，只怕，只怕那姑娘会遭了官家的毒手。请二哥务必帮忙，让单白衣尽快把那姑娘交还，三娘感激不尽。”
　　柴老大冷冷道：“老夫这大半夜的，到哪里帮你找人？”
　　那女人笑了，说道：“哪里需要二哥亲自找人呢？只要二哥在贵帮里下一个命令，让单白衣尽快送那位姑娘到某处即可，三娘自会在彼处恭候。”
　　“哦？果然简便。”
　　“正是如此，有劳二哥了。”
　　“老四如今在何处？”
　　“二哥想必也知道的，四哥生性平淡，不喜热闹，现如今也一样，做个山野闲人罢了。等这次接了我家姑娘回去，三娘一定劝他年后来京拜望二哥。”
　　“哼，希望你没有欺瞒老夫，否则，老夫绝不饶你。”
　　“二哥，三娘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瞒您呀。”
　　“好了，你想让小单送那位姑娘去何处？”
　　“请送到城东的兴盛茶楼。”
　　“好了，你走吧。老夫没空陪你废话。”
　　“多谢二哥。”
　　“等等。”
　　“二哥还有何吩咐？”
　　“把老四的烟斗留下。”
　　“这……好吧，就留给二哥做个纪念吧。”那女人轻轻地笑了，“二哥，三娘先告辞了。”听声音已渐行渐远了。
　　柴老大静静地站在桥上，轻轻地吹了吹烟斗里仍未灭尽的烟灰，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小拱桥。走到桥脚，柴老大忽然沉声道：“小单，你都听见了吧？”
　　阎素素吓了一跳，原来他早就发现她们了。
　　单白衣慢慢地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是，白衣听见了。”
　　柴老大说道：“那就好。”说完，竟自顾自地仍沿着刚才来的路一步一步地走了。
　　阎素素从暗影处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老者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位老先生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他经常在这桥底下钓鱼，桥底下的动静，他都熟得很。”
　　“原来如此。”
　　单白衣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想在此寻一条小舟，以舟代步沿河而上，省点力气的，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阎素素也叹了一口气：“真可惜！”
　　“那个女人是谁？”
　　阎素素摇摇头：“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此人的声音。”
　　“我倒是觉得以前似乎听过这个声音，但就是想不起来。”
　　“那么，你也想不起她为何要找你了？”
　　阎素素摇摇头，说道：“那个兴盛茶楼又是什么所在？”
　　“也许，与之前那个茶馆是一路的，还有那些黑衣人。”
　　“嗯，也许。我忽然想去那个兴盛茶楼看看。”
　　单白衣盯着她：“你真的想去么？”似乎若她真想去，她们就要改道了。
　　阎素素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但是为免白吃亏，得找些帮手一起去。”
　　单白衣忍不住笑了：“那兴盛茶楼和泰安堂就在一条大街上。”
　　“原来如此，那就好办了。”
　　“你累么？”
　　“确是有些累了。”
　　“我有个主意了。”
　　“哦？”
　　“来，我们走吧。”
　　“白衣，你们是什么帮派？”
　　“青竹帮。”
　　“刚才那位老先生就是帮主？”
　　“对。”
　　“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营生？”
　　“你觉得呢？”单白衣侧头看着阎素素，内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清的矛盾和烦恼，很担心她会说出一些令人反感的话。
　　“嗯——不知道，感觉大概每日在这河边钓鱼也很不错，若能钓上几条大肥鱼，也能够好几日的了。”阎素素笑道。
　　单白衣又忍不住笑了，说道：“对，有时候真的能钓上一些难得的‘大肥鱼’的。”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今夜笑的次数比过去的一年都多，为什么？
　　阎素素眨眨眼，说道：“有时候，有些‘大肥鱼’还会帮忙引来其它‘大肥鱼’吧？”
　　“对。”两人相视而笑。单白衣忽然发现，自己和这位奇怪的姑娘在一起，感觉很轻松愉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什么需要忌讳和担忧。
　　阎素素忽然说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可以过来找白衣一起钓鱼么？”
　　单白衣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点点头：“只要你来，我都在。”她甚至想说：如果你不想回去，就留在青竹帮吧，我会保护你。但她没有说，因为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单白衣并不清楚这位素素姑娘的真正身份，但是，光是那么多奇怪的人在找她，就能明白，素素是不可能会留在青竹帮的，因为素素不是一个喜欢把麻烦带给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