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单白衣带着阎素素沿着小河，拐了两个弯，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来到一座小院的后门。
　　阎素素一脸疑惑，单白衣只是做了一个“悄然”的手势，然后指指院门旁，示意她候在那里。然后，单白衣一提气，纵身跃上院墙，跳进院里去了。阎素素很疑惑，但也只能守在门外等着。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院门竟然慢慢地打开了，阎素素吓了一跳，忙闪身藏在门柱侧后方。
　　不久，一个人慢慢地出现在门里，然后便是一匹马，原来是那人手里牵着马缰，马出来后，后面还有一架车，原来，那人手里牵着的马身上还拉着一辆车。那人把马车停好，然后便回身轻轻把院门关上。这时，阎素素已看清牵马出来的那人正是单白衣，她又惊奇又好笑。她没想到单白衣竟然是来偷马车的，因为那马车上挂着一个灯笼，在朦胧的月色中，灯笼上写着一个“钟”字。
　　单白衣向阎素素招招手，于是，她们便一起上了马车。单白衣轻轻一提缰绳，马便轻快地跑动起来。阎素素又惊奇地发现，马蹄声并不太响，有点闷闷的，似乎马蹄已被包了麻布之类。
　　当马车走出去一段路，阎素素才问道：“这马车是怎么回事？”
　　单白衣道：“我早就想试一试这辆车了。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阎素素有点惊讶：“什么？难道这车子是白衣自己的？”
　　单白衣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刚才说……”
　　“我也不知道这车是谁的，不过，以前碰过几次有人驾着这车在夜里出门，最奇怪的是，巡防营的人见了也根本不会查。所以，今夜就想借用一下。”
　　“哦？莫非这户人家是什么高官贵人之家？”
　　“嗯，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也曾在夜里进去探视过，但是，没有发现什么与高官或王族相关的东西。白日里也没什么人在那里出入。不过，刚才我们走的是那院的后门，可能日常出入的人都走前门吧。”
　　“这灯笼上写着‘钟’字，莫非这户人家姓‘钟’？”
　　“嗯，有可能吧，但是，我不知道什么达官贵人是姓‘钟’的，似乎本朝里并没有什么大官是姓‘钟’的。”
　　“嗯，当朝重臣中确实没有钟姓的大臣。”阎素素沉吟着，“你真的发现巡防营不会查这辆车么？”
　　“以前碰过三次，都没有查，今夜会不会特别，那就难说了。”
　　“嗯，等一会儿试一试就知道了。”阎素素笑笑。
　　单白衣看看她：“你不会怪我太鲁莽吧？”
　　“怎么会？我也是真的走累了，有这辆马车代步，实在太妙了，而且，可能我们还发现了京中的一个大秘密呢？”阎素素笑道。她也很好奇，以后要问一问浩云，究竟什么人能得到如此特殊优待？
　　单白衣微微一笑，于是用力抽了一下缰绳，马儿便加快了脚步。那匹马似乎早就习惯了夜间出行，跑得很轻快。
　　“既然我们有这么一辆马车代步，那就不要浪费了，抄近路直接过去吧？”单白衣看着阎素素。
　　阎素素想了想，说道：“好，不过，我现在不想去泰安堂了。”
　　单白衣眼光一闪：“那你想去哪里？兴盛茶楼？”
　　阎素素一笑：“去看看，如何？”
　　“好。”
　　
　　却说上官天宏按图所示的路线，一路追踪，却毫无发现。一路上他也遇到过巡防营的巡夜小分队，每次他都会找小队长询问情况，得到的结果都是“并无特别发现”，或“并没看到这样的两人同行”。他心想，难道真的如苏兄所想，他们居然走了那条路线了？小单倒罢了，但是那个姑娘真的能行吗？
　　上官天宏飞奔了半个多时辰，来到朱雀大街上。朱雀大街是京城的中轴大街，宽广明亮，即便是在空无一人的深夜，大街两边的两排红红的大灯笼仍是明晃晃地亮着。这里是全城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也是所有盛大典礼举行时都必经的主要大道。所以，也是巡防营重点巡查的地方。这里基本不可能会有什么小偷小摸之流敢闯过来的。
　　上官天宏站在街侧，看着宽敞明亮的大街，抬头看看天上被映得有点灰蒙蒙的下弦月，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还要这样追下去吗？正在犹豫中，远远看到一辆马车轻快地跑了过来。在这静谧的夜晚，马蹄声却并没有很响，只是车轮碌碌的声音稍响一些。上官天宏一听便知道，那匹拉车的马的马蹄是经过处理的，一定是包了厚厚的麻布之类，以减少马蹄声。他不禁皱起眉头，这是谁家的马车，竟敢深夜在朱雀大街上奔驰？马车渐渐近了，经过他的身前之时，他看清了车上挂着一盏灯笼，上面写着“钟”，灯笼里的蜡烛并没有点亮。大概驾车之人觉得在这样明亮的大街上无需浪费烛火吧。不过，上官天宏并没有看到驾车之人，因为前座里并没有人，而车门上的帘子也放下了一半，似乎驾车之人是坐在车厢里的，或者拉车的马是识途之马，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赶车人。
　　上官天宏正疑惑之际，远远地又来了一队巡防营的巡夜小分队，他想，正好，可以看看那是什么人。但是，巡夜小分队在那马车经过身旁之时看了一眼，然后就走过去了。马车毫无阻拦便直接跑远了。上官天宏愕然了，为何巡夜军士不查问这辆奇怪的马车呢？
　　上官天宏便马上迎上前去：“本官是刑部提督上官天宏，请队长上前说话。”
　　巡夜队小队长马上出列，拱手道：“上官大人，卑职是小队长王贵。”
　　上官天宏问道：“王队长，请问，刚才那辆马车为何不查问就过去了？”
　　王贵不慌不忙地说道：“回大人，卑职等接到上头的命令，若是遇到挂着那盏灯笼的马车，一概不得查问。”
　　“什么？那盏灯笼是什么意思？”
　　“回大人，卑职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王贵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那盏灯笼上的字是先王当年亲笔所书。”
　　“即便如此，今夜的命令，你们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大人，只是，上头也没有说，今夜就可以破例搜查那辆车上的人呀。所以，卑职等小兵，不敢有违呀。”王贵低声说道，“若是上官大人有疑问，不如，您亲自去看看？”言下之意是，我们都是一些位低职微的军士，不敢得罪达官贵人，而你就是达官贵人，你不怕，你就上吧。
　　上官天宏冷冷一笑：“本官自会找你们的申将军问个明白。”说完，急步向着马车过去的方向追过去。
　　王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说道：“如今的朝官是越发难以侍候了，仗着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了。‘找你们的申将军问个明白’，哼，问吧，尽管去问，我等着，看看究竟是哪个官大。再说了，我还没有查你呢，谁知道你这个提督是真是假？”
　　一旁的兵士说道：“那马车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了，今夜却又跑出来了，而且，那赶车的人还躲了起来，也真是奇怪。”
　　“管它呢，我们这些小兵，还是小心行事保住自己的脑袋吧。”
　　上官天宏施展轻身工夫快速向前追踪，那辆马车跑得虽快，但毕竟是在城中的街道上，而且在夜间，又是宵禁之时，马车的目标还是很大的。追了一刻钟，上官天宏很快就找到目标了。
　　上官天宏一个箭步冲到马车前，大喝一声：“站住。”他这个做法很冒险，万一马车没有停下，就可能直接撞到他的身上了。那马车果然没有停住，却是从他身旁跑过去了。上官天宏吃了一惊，纵身跃上前座。马车随即慢慢停了下来。
　　上官天宏伸手正要扯开车门的门帘，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天宏，不得胡闹。”
　　上官天宏一听不禁呆住了，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他急忙停手，躬身道：“岳父大人，小婿失礼了。”车里的人居然是他的岳父林汉新，当朝礼部尚书。
　　林汉新说道：“天宏，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做什么？回去吧。”
　　上官天宏说道：“岳父大人，小婿奉命查案。”
　　林汉新说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去忙你的事吧。有什么事情容后再说。”
　　“这……”上官天宏迟疑了一下，说道，“是，小婿遵命。”他今夜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阎素素，而林汉新显然不可能与此事有关。虽然上官天宏对于林汉新夜深仍在大街上跑感到疑惑，但当前也只能暂时放下了。
　　上官天宏纵身跃下马车，目送着马车扬长而去。过了一会儿，他纵身跃上临街的房屋屋顶，举目四顾，那辆马车又出现在视线内，于时，他暗暗跟着那已远去的马车。因为，他忽然发现，那马车所奔向的方向也是他准备去的方向。
　　其实，上官天宏成为林汉新的女婿纯属偶然。林汉新原本看中的女婿是上官天宇，于是在女儿十五岁的时候便与上官家订下了婚约。并且，林家也已在京城看中了一块地，准备女儿成婚后就在那里建一座府第，作为婚后小夫妻的爱巢。然而，上官天宇一直镇守边城，没有回家完婚，林小姐便只能一直守在家里等着。随着年月渐逝，林汉新开始不高兴了。虽然他也明白上官天宇作为边帅是不能随便回乡的，但是，如果向楚王申请几日婚假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上官天宇并没有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样，打报告申请婚假。不过，彼时的太子殿下也是镇守边关，也一直没有回朝完婚，所以，上官天宇的行为也不算太令人不满。但是，在太子回朝后的次年，上官天宇却以不能再耽误林小姐的青春为名，坚决要求退婚。林家非常愤怒。最后在多方斡旋之下，林小姐便改配给当时还没有订亲的上官天宏。上官天宏当时虽不是太愿意，不过，他明白，如果他不肯接受，那么上官家与林家必成水火之势。而且，林小姐也是受天宇大哥所累，蹉跎多年，白白浪费了青春花季，这是上官家欠她的。于是，婚礼很快就举行了。而上官天宇也从常州派人送来大礼。婚后，上官天宏和林小姐相敬如宾，和睦相处，林小姐又是极贤淑温柔的人，深得上官家上下的喜欢。上官夫人很疼爱这位儿媳妇。况且，当朝尚书之家的联姻，也确是门当户对了。看到女儿的小日子过得幸福，林汉新也就慢慢地消气了。两年后，林小姐便为上官家添了一个孙儿。这样，这桩婚姻更是皆大欢喜了。林汉新虽然和上官英杰的政见不太相合，不过，对他的女婿却是很上心的，经常教导天宏为官之道。上官天宏通常都洗耳恭听，并不作评论。林汉新对这个女婿的恭谨态度也很满意。而上官天宇竟一直没有娶妻，原本林汉新还以为他是因为看上了其他佳偶才要与林家退婚的，如今则暗暗庆幸女儿没有嫁他，否则只怕是要年年独守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