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苏彦和杨修文等人汇合的时候，已是亥中。
　　杨修文和雷金标把遇到阎素素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你们是在何处失去她的踪迹的？”
　　“就在后面那条巷子里，那个白衣人一定是躲在巷子里的某户人家里了。但是，我们无法进去一一搜索。因此才赶紧把大公子找来，请大公子马上召集官兵去挨户搜查。”
　　“挨户搜查？”苏彦紧锁眉头，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可使用这么费时费力又兴师动众的方法的。“对了，你们方才说还有一个武官的，那人如今在哪里？那人既是与那白衣人是一路的，他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大公子，那武官已被我等制住了，关在后面柴房里。估计如今还没醒来呢。”
　　“带我去看看。”
　　当苏彦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武官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认得上官天宏。他知道杨修文这次办错了，而且可能会引来无穷后患。
　　杨修文发现苏彦脸色大变，忙问：“大公子，您认得此人？”
　　苏彦叹了一口气，又仔细盘问他们制住上官天宏的经过。
　　“如果你们确实没有被他看到真面目，那么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好吧，你们听我说……”苏彦把他的想法详细告诉杨修文，然后让杨修文去按计划行动。
　　上官天宏正在昏昏沉沉之际，有人大力拍打他的肩膀，还大声呼唤他：“上官大人，上官大人！醒醒，快醒醒！”
　　上官天宏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身穿蓝紫色三品官服的英俊男人。他愣愣地问：“你是？”
　　苏彦说道：“我是京尹都护苏彦，上官大人，你如今感觉怎样？”
　　“都护大人？”上官天宏想起来了，他接受命令的时候，刑部侍郎曾大人告诉他，此案由鸿胪司凤翎和京尹都护苏彦两位大人共同负责，他需要协助他们查案。上官天宏为刑部提督，官居从四品，比苏彦低一个品阶。他挣扎着慢慢地坐了起来，说道：“请问苏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自己被人救回了府衙？但看起来又似乎不象。
　　“这里是茶馆。”
　　“茶馆？”上官天宏猛然想起，他就是在一家茶馆里被黑衣人袭击，又因吸入了毒烟以致倒下而不敌的，“苏大人，这是家黑店。”
　　苏彦愕然：“什么？黑店？上官大人，你在说什么呢？”
　　有人在旁边急切地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呀！小人这店可不是什么黑店呀！”
　　上官天宏看去，说话的正是被小武亲热地唤作“雷二叔”的茶馆掌柜雷金标。上官天宏冷笑道：“本大人就是进了你这店之后，不仅被毒烟毒害，还被黑衣人伏击，差点丢了性命。你说，这不是黑店，那是什么店？”
　　雷金标忙道：“这位上官大人所说的事情，小人完全不知情，小人，小人，不知道何时就，就在房里睡着了。”
　　“什么？睡着了？”这回轮到上官天宏愕然了。
　　苏彦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上官大人，这位掌柜也是被人打晕了，扔到房间里了，就是这个房间。”
　　上官天宏愣愣地问：“那，苏大人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苏彦说道：“我今夜带人巡查，经过这店的后面，发现上官大人倒在那里，然后，进店里搜查时，也发现了这位掌柜和店东也倒在房间里了。于是便一并把你们几人救醒了。”
　　“原来如此。”上官天宏仍是满肚疑惑，不过，既然这位都护苏大人这么说了，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上官大人，听这位掌柜说，与你一同来店的还有另外两人？”
　　“正是。下官觉得，其中一人可能与今日那案子有关联。”
　　于是，上官天宏就把如何碰到阎素素的事情说了一遍。苏彦眉头深锁，又仔细问询那个女子的模样。上官天宏本来对此只是一带而过的，没有细说阎素素的样貌，如今被苏彦如此认真地追问，便只得根据记忆细细地说了。
　　苏彦听了，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官大人，恐怕你已犯下大错了！”
　　“什么？苏大人，此话怎说？”
　　“那位女子，正是我们要找的那一位内官。”苏彦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是她？”上官天宏呆住了。他本来只是怀疑阎素素一定会有关联，但完全没有想过她就是“正主”，“但，但是，她为何不肯告诉下官呢？”
　　“今日黑衣人如此猖狂，她又不认得上官大人，难免会有所顾虑。”
　　上官天宏不禁点头，也对，一个单身在外的被黑衣人追踪的女子，做事自然要慎之又慎了。只是，她既然知道他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了，为何仍是不肯相信他？还坚决不肯到衙门去，实在令人费解。
　　“如今，我们该如何才能再找到她呢？我很担心，那些黑衣人比我们快一步找到她。”苏彦脸色阴沉。
　　“苏大人可有派人搜查过这周围一带？”
　　“我已派人查过这周边这几条街道了，也派人封锁了这一带的出入街口，但是，这一片民居密集，适合藏身，却不宜搜查，而我等也不能以查案之名而扰民。”
　　上官天宏说道：“下官在与那两名黑衣人周旋之时，看到小单背着那位姑娘跳窗而去了。小单对这一带十分熟悉，也许，他们能躲过那些黑衣人的追击。”
　　“小单？那是什么人？”
　　“小单是此地青竹帮帮主柴老大的义子，这一带的帮众都听他的调度，若他要藏人，那是极容易的事。”
　　“但是，青竹帮行事如何？那小单为人又如何？会不会对那位姑娘……”
　　上官天宏摆摆手，说道：“苏大人请放心，青竹帮虽只是一个小帮派，帮众日常都只是做些小本经营，也许会贪些小便宜，但深知盗亦有道，伤天害理之事是绝不会做的。下官相信，小单一定会好好照顾那位姑娘的，否则，他就不必拼命保护她把她带走了。”
　　“那么说来，我们只要找到青竹帮众，再找到那个小单，然后就可能找到那位姑娘了？”
　　“目前看来，只有这样了。唯一让人担心的是那些黑衣人，万一他们比我们更快一步的话……”
　　“那我们事不宜迟，马上行动吧。”
　　“好，青竹帮的人认得下官，就由下官去联系他们吧。”
　　“好，那就有劳上官大人了。”苏彦拱手道。
　　“苏大人客气了，这案子，下官也是奉命协查的，若是查不出来，下官也一样要受罚的。”
　　“为了方便行事，我与上官大人一起去见青竹帮的人吧，不知可否？”苏彦知道江湖中的帮派通常不喜欢与官府打交道的，如果自己贸然出现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行，只是苏大人这身官服……”上官天宏看着苏彦那一身整齐而崭新的蓝紫色官服。
　　苏彦笑笑，随手便把外袍脱下，扔给一旁的雷金标，说道：“麻烦掌柜给本官找一件衣服来。”
　　“是，大，大人。”雷金标马上给苏彦找了一件黑蓝色普通常服。
　　上官天宏看着苏彦换了衣袍，不禁暗暗点头。青竹帮的人认得他，而且他们也打过多年交道了，他穿官服倒没什么，但如果他又带着一个官去找他们，他们必然会有所顾虑。而苏彦并没有多问一句，非常干脆地把官服脱下，换作便服，显然并不介意扮做上官天宏的跟班。上官天宏喜欢这种干脆利落的爽朗作风，也喜欢和这种人做朋友。
　　“苏大人是何时认得下官的？请恕下官眼拙。”如若苏彦说，因为他是户部尚书的公子所以认得，那么上官天宏必然会把刚才的好感抹掉。
　　苏彦笑道：“我与天宇兄是旧友，若上官大人不介意，我们便以姓名相称吧，这样方便些，如何？”上官天宇远在常州，上官天宏不可能去追问他与苏彦是否朋友，苏彦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因此而暴露。
　　上官天宏眼前一亮：“原来苏兄与天宇大哥是朋友呀，小弟天宏与您见礼了！”他马上热情起来，他的天宇大哥可不是轻易与别人交朋友的。
　　苏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多礼！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
　　经过一番辗转，终于从青竹帮打听到，单白衣确曾带了一个人回来，不过，如今他们都并不在他的院子里，后来又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小单究竟把她带到哪里去了？”苏彦道，难道直接回越王府了？但是，并没有任何消息从越王府发出呀。他安排吴乐留守越王府，就是为了有任何消息之时及时报告。
　　上官天宏道：“我记得那位姑娘说过，她要去泰安堂。也许，他们是去泰安堂了？”其实他并无把握，因为，小单为何要帮助她，亲自送她去泰安堂呢？
　　“泰安堂？嗯，有可能。”苏彦一下子明白了阎素素的用意。
　　“苏兄也相信她会去泰安堂？”上官天宏疑惑地问。
　　“嗯，泰安堂是越王府里的一名医官所开的医馆，”苏彦说道，“她如果到了泰安堂，那就算是回府了。”
　　“原来如此！哎呀！”上官天宏一拍大腿，“如果小弟早知道这些……都怪小弟孤陋寡闻！”如果他知道泰安堂其实是越王府的人所开的医馆，那么他就能明白阎素素所说的意思了。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没关系，天宏贤弟，我们另外派人在泰安堂那边接应吧，而我呢，我仍是打算跟着这一路来追踪，以防中途有失。”为防被黑衣人所察觉，他们不能让青竹帮大肆搜寻单白衣。
　　“好，苏兄，我与你一道。”
　　“我们需要请熟悉道路的青竹帮之人帮我们画一条便捷的路线，我想，如今城内宵禁，无法在大街上行走，小单一定会选择青竹帮众惯常所走的路径的。”
　　“正是此理，呀，苏兄，实在高明。”上官天宏不禁竖起大拇指。
　　但是，当青竹帮的人在图上一画，他们发现，至少有三条路线可选。这可难了，他们会走哪一条呢？
　　苏彦指着看起来最短的路线，问道：“这条路线看来是最近的了？”
　　青竹帮人说道：“近是近许多，但是这条路最难走，有很多地方需要纵高跃低，若没有一定的轻功底子，很难走下去。”
　　上官天宏摇头道：“那位姑娘怕是应付不来。”他记得她“殴打”小武的时候以及躲避他的攻击的时候，其身法并不是很灵活，显然轻身工夫一般。
　　青竹帮人指着另一条路线说道：“最容易走的就是这一条了，绕了三个街区，都是僻静小道，但就是要多走两倍的路。”
　　苏彦摇摇头，说道：“这第三条道又如何？”
　　“这条道也不算难走，但是要横穿朱雀大街，也是要考轻身功夫的，否则就很容易被巡夜的发现了。”朱雀大街上的巡防队数量较多，且巡查密度也较大。
　　苏彦陷入了沉思：素儿会如何选择呢？
　　上官天宏看着他，也在思考：小单会如何选择呢？
　　苏彦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天宏贤弟，你走这第三条路线，为兄走那第一条，至于这最长的路线，我们另外派人去跟吧。“
　　上官天宏道：“苏兄是认为，那位姑娘会选择这最难走的路线？但是，她之前还骑着驴呢……“
　　苏彦苦笑道：“她有时候会别出心裁一些。“
　　上官天宏心道：苏兄居然这么了解越王府的女官？难道平日里经常见面的？
　　于是，两人各带上一份路线图，按计划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