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走投无路

　　虽然找不到女朋友，却并非饥不择食。对那种比较俗气的女孩，他会一票否决。
　　凡是问他是否有车有房、问他家庭条件的，基本上不会见第二次。当然，就算他想见，人家也不会见他第二次。
　　这个城市很大，茫茫人海，谁是跟自己厮守一生人呢？
　　看着外边的万家灯火，哪一盏才是属于自己的呢？
　　自己没有什么奢求，有个温暖的小家，一个不大的地方。春花秋月，柴米油盐，红袖添香夜读书，足矣。
　　
　　要有家就要有房，要有房就要有钱，可他哪儿来的钱呢？
　　每次看各种富豪榜，似乎富人挣钱很容易，穷人挣钱却很难。这就是马太效应,穷人越穷，富人越富。
　　也分析检讨过，自己为什么挣不到钱？那就是穷人思维。
　　比如前几年房价猛涨，如果赶紧买房甚至多买几套房，就可以实现资产增值甚至财务自由。但是穷人不敢借钱，不敢贷款，因为不敢冒险。不敢冒险是因为自己没钱，承受风险的能力低。
　　即使房价回到几年前，自己还是不敢买房，虽然现在收入水平看当时的房价觉得便宜，但当时能买得起房的本身就是有钱人，随着房价猛涨，有钱人更加有钱，穷人却更穷了。
　　穷人抵御风险的能力低，不敢投资，赚不到大钱。赚不到大钱，抵御风险的能力就低。抵御风险能力低，就更不敢投资。恶性循环的黑洞，会彻底吞噬穷人。
　　这已经不是一个靠劳动致富的时代，而是一个靠资产致富的时代。有资产的可以享受到社会财富迅速增值的效益，没有资产的只能一直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来养活自己。
　　穷人永远是穷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富人永远是富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
　　
　　现在的处境就是如此，他没有积蓄，还欠着银行的信用卡债，抵御风险的能力极低。
　　这天接到姐姐电话，说妈妈晕倒了，送到了医院。
　　大山焦急询问，姐姐说没事，现在已经出院了，刚进医院的时候妈妈不让告诉你，怕你着急回来，怕耽误你工作。
　　大山问什么病，姐说老妈之前一直头晕、心口疼，不让告诉你，自己偷偷吃止疼药。
　　晕倒以后住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她身体有很多毛病，非常虚弱，但最紧急的是冠心病，动脉粥样硬化。她平时就有高血压，一直没有检查治疗，这次晕倒很危险，算是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要想治病，需要做心脏和血管支架，而且不止做一个。有国产的有进口的，进口的贵，而且不能报销。
　　全套下来需要10万左右，还不包括吃药的费用。国产药副作用较大，建议吃进口药。
　　手术要求比较高，建议到大城市医院去做。
　　如果不做的话，可能会比较危险。医生建议最晚半年之内就要做，再拖的话，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放下电话，心急如焚。母亲面临生命危险，必须要做手术。
　　
　　但钱从哪儿来？
　　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了一些钱，又没买房子，可是几次投资失败，几乎血本无归。
　　上次父亲生病的时候，把剩下的钱都交了医药费还不够，就透支了信用卡。信用卡到期还不上，就申请别的银行信用卡继续透支，拆东墙补西墙，一直到现在。
　　前两天接到银行电话，告知他已经拖欠太久，必须按期还款，否则除了延期的利息，还将采用法律手段。
　　打电话问老六，想找他还钱。老六那边似乎很忙，说自己正在到处借钱，公司到了最关键最烧钱的时候，抵押的房子已经卖了，还借了高利贷。但他相信自己的项目一定能成功。然后问大山找他什么事？
　　大山没有提还钱的事，只是聊了几句。老六似乎猜到了，安慰大山说，你放心，钱一定会还，要是公司做成了还要加倍还。
　　大山默默挂了电话，一筹莫展，想到找人借钱，那些同学同事都没指望，或许可以找温婉如或者古丽娅陶悠南借钱，但他内心的自尊让他无法接受。
　　借钱意味着自己人生的彻底失败，自己对命运的彻底屈服。
　　钱可以借，希望却没法借。他缺的不仅是钱，还有人生的信心和希望。
　　
　　这天在办公室，大山一脸愁容。温婉如出差了，周慧子回学校办事，李美眉请了病假，古丽娅也好久没联系了，陶悠南这两天也不跟他说话，似乎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陶悠南忽然走到大山面前，冷若冰霜，要求大山把那本诗集还给她。
　　大山不说话，把书给她。本来就心情不好，也冷着脸。陶悠南看他那副德性，更加生气，扭头就走。
　　下班以后，没有回家。到一个小饭馆，要了一碗面，一瓶白酒，一个人自斟自饮，很快喝醉了。
　　
　　出了饭馆，走到附近的过街天桥上，看着桥下的车流，尾灯汇成一条光带，看着周围的高楼，霓虹灯如同幻境。
　　自己不属于这个城市，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不是这个世界错了，而是自己错了。
　　也许人生就像一个游戏，如果走投无路，可以退出重来。
　　他走到天桥边上，望着桥下，感觉有点晕。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过问。没有人关心别人的情绪，没有人关心别人的死活。
　　他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也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大山想，这样的世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开始慢慢翻越护栏。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个信息。
　　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信人名字，竟然是陶悠南。
　　“大山，那本书你要是还没看完，可以继续看，还可以借别的书给你看。我确实很生气，但不是生气你对我的态度，而是生气你对自己的态度。其实，你比你自己想象得更好，你配得上更好的一切。人生的路很长，我们能相遇不容易。即使不能携手同行，我也愿与你快乐相知。”
　　大山把跨出去的腿收了回来，想了半天，只回了一个字：
　　“嗯。”
　　
　　春天将尽，部门得了一笔奖金，有一万多块钱，分的话每人没多少。身兼部门工会主席的温婉如跟大家商量这笔钱怎么花。
　　大山心里想着，这笔钱不如发给大家，分一点是一点。只是不敢说，怕同事笑话他抠门财迷。有人提议这笔钱应该做团队建设，所谓团建，就是出去玩。
　　春天已经过去了，部门还没有组织春游。就决定周末去山里玩儿，在山上野营，算是团建，大家也纷纷同意。
　　时间就定在周五下午出发，开始进行筹备。古丽娅不知怎么听说了，过来要求跟着一起去，温婉如不反对，费用当然自理。
　　办公室的几个男同事纷纷表示欢迎，有美女加入，何乐而不为呢。
　　
　　出去野营的话无外乎吃穿住行。准备在山里做饭，需要带各种半成品食材、调料、炊具，这些交给古丽娅和周慧子负责采购，周慧子心细可靠，古丽娅有野营经验，知道该买什么。
　　住的话要搭帐篷，租了两顶大帐篷，可以分男女生宿舍，好在天不冷，也好凑合。
　　行的话好办，大部分人都有车，拉人拉东西，部门负担汽油费和过路费。
　　大山没有车，但在外边徒步的经验比较丰富，跟古丽娅一起列好物资清单和注意事项。
　　最主要的是选地点，太近的地方没意思，风景也一般。距离城市北边大概二百公里左右有一座大山。他之前也没有去过，只是听别的驴友说过。这个地方人迹罕至，风景优美，半山腰有条小河，水流清澈，正好可以宿营做饭。
　　这座山是一个大山脉的一部分，海拔比较高，山峰高耸，夏天的时候山顶还会有长年不化的积雪，峰顶终年云雾缭绕，几乎见不到庐山真面目，当地人管这座山叫云蒙山。
　　神奇的是山上那条溪流，上游源头是一个山洞，溪水从洞里流出。经常有粉红色桃花的花瓣漂浮而出，似乎山洞还通着另一个神秘的世界，所以得名桃花洞。
　　更神奇的是冬暖夏凉，冬天的时候水是温的，洞口附近的花草树木可以照常生长开花。夏天的时候水却冰凉，洞口的花草都开始打蔫，洞壁挂着白霜，寒气逼人，完全违背自然规律。
　　这座山交通不便，距离城市较远，旅游业没有得到开发，除了一些驴友很少有人问津。
　　当地传说，山里面有一个神仙谷，里边住着神仙。对现代人来说，不过是偶尔过来换换心境而已。就算山里是仙境，也没有人舍得抛弃都市繁华，在这里当神仙。
　　
　　虽然心疼钱，他内心还是愿意出去野营的。每次只要到田野到山区，就会觉得浑身舒泰，呼吸顺畅，仿佛空气都是香甜的。
　　空气里确实有泥土和植物的芳香，这些在都市里体会不到的。都市里的人不会感觉到泥土是芳香的，只会觉得泥土是脏的。
　　大山这方面经验丰富，带什么不带什么，提了很多建议，侃侃而谈。几位女同事投来钦佩赞许的目光，男同事则为之侧目，不以为然，不就是到山里住两天吗，哪有那么麻烦。
　　终于到了周末，几辆车组成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开到了山里。城市里已经开始燥热了，山里面还很凉爽，巨大的青黑色山体上野花刚刚开放，漫山遍野，热闹喧闹，如同一个巨大的画板上随意泼洒的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