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少年同学情

　　8 学校花池的一角，张甜甜神神秘秘地拉着陶然的衣服：“帮我把这个偷偷地给江城。”说完把一张纸折成的千纸鹤放在陶然手中，偷偷地跑开了。都什么年代了还送这个，发信息不也一样？陶然这样想着。
　　张甜甜说过偷偷地给江城。教室人少的时候，陶然把纸鹤放在江城书包里，刚好被正进教室门口的江城看到。江城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放学的路上，桃林里的粉红桃花，雪白梨花，都开了。人间完全被美丽盖上了一幅锦绵。
　　那芳香吸引着陶然，她忍不住放下单车跑入桃林，江城自然地跟了过去。
　　陶然在树枝之间来回窜走，欢笑声和鸟叫声混杂成和谐的乐曲，陶然陶醉了，陶醉在这美丽的春天里。江城更加陶醉，陶醉在陶然的世界里。在江城看来，陶然那样的美，那美丽，仿佛整个桃林、整个春天都暗然失色。只有世间如花如华年的花季年领，有过这样一瞬间的美，让人永恒地终生难忘。
　　晚上的时候，江城在灯光下偷偷地拿出陶然放在他书包里的纸鹤，看的见有圆珠笔留下的痕迹，江城小心翼翼拆开。
　　江城一连看了好几遍，心里像在热水里泡开的茶一样，无比的欢悦。与其说这是纸鹤，不如说这是一封情书，里面写尽暧昧的情话，况且又是陶然放在他书包里的。
　　江城爸使出了“大力鹰爪功”十成功力，悄无声息地就把江城手中正全神贯注看着的纸抓在他手中。江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敢再在“老虎口中拔牙”。
　　江城爸看完，就给了江城一个巴掌。江城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也在滴血。
　　江城爸骂着：“不好好学习，还写情书，谈恋爱。”江城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他怕他的爸爸，从小就怕。虽然江城现在和他爸差不多高，可江城从骨子里就被他爸打怕了。
　　苍天不可能总是那么无情，是宇宙的广大深渊把他对大地的情无声无息地淹没冲淡了。苍天伤心时多数会在夜里把雨撒向大地，可谁人知道那是他流的泪。
　　外面下着牛毛细雨，可以滋润大地的春雨。江城却流着泪，枕巾也变得冷凉。尽管如此，今夜江城做的这个梦特别的温暖，她梦见陶然了。他们追逐在桃花林中，那欢声笑语如隔世千年的梦，明明发生在自己身边，却遥不可及。仿佛如断涯上的回音，把那温暖回荡在水云之间。缥缈于人间梦乡。
　　9这个夜晚，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秦孟飞怎么也无法入眠，本来温暖的春天因为这场寒雨气温下降，下降到苦命少年的心底最疼痛的伤疤上，冷入骨髓。他并没有哭，他的心经历了生活冰与火的洗礼，和生与死的残酷考验。他的心，已经磨炼成像石头一样的坚硬，从而百炼不化、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水火不溶。
　　窗外的细雨穿过破裂的窗口打在秦孟飞脸上，他缩了缩狭小的身子。他已经麻木地忘记了上年的冬天他是怎样度过的，不，他从来都不会忘记那寒冷的每一个深夜。他要麻木，因为那无尽的寒夜刺痛他生命中的每一个神经细胞。
　　他一个人想到过死。可七年前，他的妈妈在临死前伤心欲绝地对他说：“孟飞，你要好好的活着。”这最后一句话，已成为孤独少年的精神支柱。支撑起少年男子汉。
　　一天之中，最冷的时侯，就是黑夜与黎明相交的一刹那！一瞬间，足以冰封千年。
　　陶然就是被这一瞬间寒冷惊醒的，她再也睡不着了。
　　她穿起衣服，为本来这个星期六早上可以睡懒觉，而做出的特殊决定沾沾自喜。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春之计在于晨”，早晨的清新空气总能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心态。陶然是沿小河向西走的，她是要去看秦孟飞的。她已经打听好了，秦孟飞的家就在离这不很远的附近邻村。陶然也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要去找秦孟飞，但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支配着她的行动。这种力量就生长在青春期，这种力量到了最大界限会穷尽八荒，环盖全宇，并能穷人一生一世的欢心与喜悦，直到生命苍老到最后的那一刻！还在念念不忘。
　　与其说这是青春青涩生长的冲动，不如说这是人生长途中的必在行动。假如飞蛾不去扑火，那它也不会与秋冬共存活。枯叶飘零，注定宿命的结束。
　　人世间像飞蛾扑火的悲壮通常只活跃在文字里。陶然也许是被好奇心的驱使，现在她已在秦孟飞的门口。
　　这是一个很多年前的破旧房屋。屋顶明显地能看到一个通天的大洞，陶然多希望女娲能拿五彩石给他补上啊！没有围墙，也没有院子，有的只仅仅是几间透风的屋子。为这温暖的春天里，增添了不少萧索之意。
　　秦孟飞推开了屋门，看到了陶然。一种自尊自惭形秽的侵犯感支配他的语言：“你来干什么？”
　　陶然当然不是来看他笑话的：“我来看……看看你啊。”
　　“今天我没空，我还要去打零工啦。”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屋门都没有锁，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锁。屋子里一贫如洗，不知道秦孟飞一个人是怎么生活度日的。陶然这样想象着。
　　陶然听秦孟飞的邻居说，秦孟飞的爸爸也许死了，也许和别人跑了。自小这就是个可怜的孩子，“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无奈在他十岁那年，他的妈妈又因病去世了。唉！
　　陶然又紧接着问：“他一个亲人也没有啊。”
　　好心的邻居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陶然简单的给秦孟飞收拾了一下屋子，安静地离开了。陶然认为他就是山崖的一颗孤草，他需要人间的关爱。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无形无限的情意拉得越来越近。
　　第四章 非爱情非友情
　　10 陶然和江城沿小河流水小路一望无际、漫无目的地走着。记忆里，这条河畔小路他们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走过春夏秋冬，走过风花雪月，走过快乐的童年，走到了今天。
　　可这条河从来没有干枯过，河水一直向东流着。逆水鱼儿天为命，谁说落花有情，谁言流水无意？
　　桃花飘落了，落在了水里。有的随流水远去，有的被逆水鱼儿带动的涡流漩入水底。落花和流水的归宿，它们不是也至死不渝地在一起了？
　　陶然和江城的肩膀靠的那么近，江城仿佛能感觉到她身上温暖的体温。陶然身上无时不刻地散发着那种花香洗发水的味道，让他心旷神怡。
　　江城陶醉地看着陶然，笑着说：“你送我的纸鹤，我喜欢。”
　　陶然抬头看着江城：“不是我送的，张甜甜让我转交你的。”
　　江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可那纸鹤里没写任何人的名字。这一刻，张甜甜在江城心里变成了张酸酸、张辣辣、张苦苦。
　　燕子归来了，在河边的垂柳中窜飞，不时的点下水，叼起河边的泥，去筑它们的新巢。今年的春天他们回来了，也有回不来的。生命的老化，让他们跌落尘埃，它们的灵魂会不会倦恋北方的如春华年呢？又有谁去祭奠它们成直线下落的悲哀啊！
　　小河的水日夜不息地向东流淌。今年的水已非往年的水，孩子们也长大了。
　　人在成长，谁还会去透支时光流失的欢乐。江城会，江城对童年的每件事情都记得，他的脑海里像是刻上的甲骨文一样，有刻骨时的疼痛，当然有铭心时的记忆。
　　往日像模糊的梦，在黑夜来临之后入侵到江城的睡眠中，给了如幻如隔世般的梦添加了美丽的色彩。
　　江城也不明白自己这几天为什么老是梦见陶然，可醒来后又那么模糊。
　　上课的时候，江城余光中映出一条人影。回了回头，他看到了正在看他的张甜甜。
　　张甜甜微迷着左眼，向江城吐了吐舌头，活像漫画里走出来的花季少女一样可爱。
　　在江城看来，这个动作的确引人注目，可江城还是用课本遮住了侧面。
　　放学的时候，张甜甜走到江城面前，拉着江城的衣袖衣服，把他叫到人少的地方。
　　张甜甜看着江城：“我……我……我喜欢你。”
　　江城脸上闪现过一丝激动，掺杂着欣喜和无奈，复而平静下心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哼！”张甜甜转身跑开了。她那长发伴着绛红色上衣在风里轻轻飘扬，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黄昏的地平线外。
　　江城不知道这样正面地拒绝一个女孩子，是不是缺少了绅士应有的风度。他根本不是绅士，他还青涩，还不成熟，他正处于青春期的过度中，他需要成长。
　　看到陶桃左手挽着高文东的右臂走过他的眼前，江城心里多少有点落莫。或许青春能像高文东一样潇洒，才不枉此生。
　　不一会儿，陶然推车走到江城的面前，看着他那光朗依然好看的五官，“想什么啦？”
　　江城在沉思中回过神来，“没想什么，等你呗！”
　　放学路上，车流像流水一样汇入到大街小巷里，家才是温暖的怀抱。
　　江城爸又喝酒了。那醉熏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冲进江城的神经中枢里，引起他精神和灵魂、以及全身的每一根汗毛的竖立。那毛骨悚然的身体，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无情的狂风暴雨。
　　之后的好几天，张甜甜都没来学校上课，她来的时候剪掉了长发，寓意着从头再来。
　　张甜甜还像从前同学一样给江城打招呼，倒是江城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甜甜的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谁能知道她的心会疼啦，谁看到了她的眼泪？她给人一直是阳光的感觉，一直都是。
　　11 有人喜欢热闹，有人喜欢安静，秦孟飞一直是个沉寂的孩子。
　　下课的时候，同学们都出去玩乐。秦孟飞一直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鲜花，听着窗外的欢声笑语。他知道，外面百花齐放，外面的温暖春天，以及外面的世界都不属于他。
　　“秦孟飞，外面有人找你，是个美女，还是三班的班长啦。你小子艳福不浅，走桃花运了。”有同学这样向秦孟飞喊着，竟引来许多人的目光。秦孟飞把目光望向门口，看到了陶然。陶然在向他摆手，示意他过去。
　　秦孟飞走出了门口。陶然看着秦孟飞的蓝色上衣，一种心酸在心中涌动。自从见他开始，他一直穿这件蓝色上衣。十年如一日，衣服小了也没能力换新的，不过依然清洗的很干净。
　　陶然用力地把两本书按在秦孟飞手中：“这是我爸送我的课外书，我已经看完了，现在拿给你看。”
　　秦孟飞眼前闪过一丝感动，拉着陶然的衣服一角来到墙角。他小声地说道：“谢谢你！以后别来找我，我是个穷孩子。”说完就离开了。
　　陶然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对他说：秦孟飞，你骨子里一点也不穷，你对待生活的坚强态度谁也比不了。
　　这一幕，被远处的江城看在眼里。也许江城的眼光从来没离开过陶然的身影，陶然的身影一直流动在他的目光里。
　　这时江城的心，像是在那藏绿色草丛中，不小心让藏绿色眼睛蛇咬去了心瓣。眼睛蛇在藏绿色草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它给人的伤害，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这种疼，还泛着痛，透着毒，向心瓣的左心房蔓延，直到麻木不仁。
　　上帝说过，他为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秦孟飞捧着手中的书，暖洋洋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远远没这两本书给他的温度温暖。太阳给他的是皮肤温暖，而这两本书给他的却是心灵精神世界的温暖。
　　这两本书分别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鲁滨逊漂流记》，没几天功夫，秦孟飞已经看完了。
　　秦孟飞终于明白陶然让他看这两本书的真正意义。陶然是让他像保尔一样对待生活，炼成钢铁般的意志，是让他像鲁滨逊一样一个人也要坚强的，好好的活着，活出精彩来。
　　秦孟飞感动的想哭，但他没哭。生活本来就给他的感动很少，感动在他的全部生活里，并不能组成他眼泪的添加剂。
　　这两本书现在他看完了。陶然没有说过是借给他的，也没有叫他记得要还。
　　同样的，秦孟飞也没有幻想过：像《白蛇传》里的白娘子借给许仙伞，再等到雨停了的改天，而去还伞，从而引出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千古绝恋神话爱情故事传说。当时白娘子给许仙伞时，没有说送的，也没有说记得要还，许仙也还是还伞了。
　　陶然也没有说送，也没说记得要还，秦孟飞和许仙一样是要还书的。说明这个人即使不是正人君子的话，但绝对不会是小人；说明这个人还珍惜着对方，珍惜着和对方的情意。
　　当秦孟飞把书还给陶然的时候，陶然并没有要！
　　陶然看着秦孟飞：“你喜欢《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的冬妮亚还是玲达呢？”
　　秦孟飞看着远方，仿佛远方有他的倦恋。远方只有云，云流至何方？他不知道？他说道：“冬妮亚和玲达都很好，只是她们没有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在保尔身边，一个出现在保尔的少年，一个出现在保尔的青年时代。”
　　陶然看着他：“那你说在《鲁滨逊漂流记》里鲁滨逊和星期五的感情是真的吗？”
　　秦孟飞说道：“当然是真的，在患难与共的荒岛怎么能不是真感情呢？”
　　陶然沉思着：“这书你留着吧！不用还的。”
　　什么时候开始，人与人之间已经“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就在“夕阳葬落日，杜鹃柳枝伴残月”的这个黄昏下。分清的是地平线，分不清的不知是爱情还是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