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国正芳春

　　1 童年是一个梦，遥远而飘渺，却触手可及。生命总是以成长开始，以死亡为结束。正如春天的青草一样，经过夏天的茂绿，再到秋天的萧索，随秋风枯萎，又经过寒冬的沉眠，迎来了春天，发出嫩绿的青芽。从此，生命生生不息，岁月随江水缓缓流淌，倒影出无知的孩子。一如幼稚的梦，在那山间田野里，在那小桥流水下，在那蔚蓝的天空上，放出孩子时的欢悦，在人间回荡……
　　远山的夕阳，把金光抛撒在人间，一望无迹地覆盖了整个村庄和田野。小桥流水，万鸟争飞，百花怒放，在这美好的天赖之音中，陶然陶醉了！
　　“陶然，陶然，该回家了。”
　　陶然听到江城在叫她，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骑上单车，向江城说道：“开路。”
　　陶然双脚无力的蹬着单车，一心还沉醉在春天的景色中。只听江城埋怨说：“不就是一篇作文吗？你却在放学的路上停下来就地提取大自然的素材，真浪费时间。”
　　“老师布置的这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童年》，学校还参赛评奖啦，我们一定要认真点。”陶然这样说着。
　　他们说着说着话，后面急驰过一辆卡车，鸣着喇叭，好像在冲他们吼道：“让路。”
　　江城在马路外侧习惯性地向陶然那边靠了一下，扶稳方向的同时，他们的双肩刚好贴着。
　　大车急驰而去，脸前刮过一阵风，他们又分开了距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能像童年时那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手牵着手了；那时一起玩尿泥，丢沙包、过家家的童年时光，在欢声笑语中渐渐远去。现在，都大了，陶然就这样想着。两个人消失在大山的弯路处，山峦间还隐隐传送出他们的回音……
　　2 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无间，被无形无影无踪地拉开距离，又被血浓于水的亲情绑紧。
　　江城强忍着嘴角流出的一线血丝，抑制着心中的悲愤，不敢去看他爸爸因醉酒而发怒打他的怒容。
　　江城妈在一旁轻声地劝阻着，“学习不好也不能打孩子阿！学习好也不是打出来的。”
　　“你懂个屁阿！不打不成材！”江城爸这样说着，江城妈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这一幕，刚好被经过他家门口的陶然听到，好像声音在耳畔，只一墙之隔。
　　陶然不明白，一向很正义的的江城为何这样怕他的爸爸，不敢反驳他爸一个字。
　　那还是头几天的事，有班上的坏孩子王四四欺负陶然。江城过去二话不说，就打落王四四的一颗门牙。好在正处于青春期，还有二次生长的希望。老师也只批评了江城一下。王四四怕江城再找他麻烦，向自己的父母撒谎说是自己不小心磕掉的，这事才算平息。可江城在陶然心中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陶然正这样想着，见江城冲出了门口，向远处的山道跑去。只听用力的关门声回荡耳边。陶然不加思索地跟了过去.
　　3 江城跑啊跑啊，跑过村庄，跑过小河，在村外的西山上停了下来。
　　夜色透着月光，有风吹佛脸面，给初春一丝微凉，远山笼罩在一片朦胧中，给人一种大厦将倾时的压抑。江城伸出右手，用五指抓着看不清的月光；又缩成拳头，感觉到脸上有一种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面，所到之处，心酸之极。
　　不远处，陶然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该说些什么。可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今天的月色真美啊！”陶然不想触及他心中的伤疤，就把安慰转移话题。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人，走入这样的月色，总会给人一种安慰吧？
　　江城回过头看到走近的陶然，又转回过去，用刚才的后背背对陶然。夜色这样暗淡，应该看不到脸上的泪痕吧！江城这样想着。
　　月色的确很美。荧火虫像炼狱中的幽灵一样，扇动它那绚丽的亮衣，牵动着无片的黑夜，飘去那遥远的地方，去完成它生命里的使命，完成大自然给予它光的美，完成它带给人间的感动。
　　微风吹过，吹动陶然肩头的一丝秀发，轻轻地吹打在江城的脸上，抚走那永久的哀伤。看着眼前的姑娘，闻着青春飘逸的发香；这一刻，江城真希望时间能永恒地为他停下脚步。
　　4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生命停止脚步；正如同苍天一样，天若有情天亦老。天道是没有感情的，她不会单一地去眷恋哪个上帝的宠儿。
　　时间像小鸡啄米一样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清晨的时候，陶然被闹钟声惊醒。看了看表，自言自语：要迟到了……
　　这时陶桃已吃过早饭，背起书包冲她喊道：“姐，我先走了，你就等着挨老师的批评吧！”
　　陶然匆匆漱了最后一口刷牙的水向陶桃说道：“你个死丫头怎么不叫我早点起床啊？”
　　陶桃头也不回的地走出门外，把她的声音关在了屋子里。
　　本来亲生的孪生姐妹，却不一起上学，只是因为性格不和。无奈父母又常年在外地打工，便无人管她们了。年迈的奶奶说她们，陶桃是不听话的。
　　这时，江城在门外叫她了。陶然背起书包，走出门口，拿过单车，和江城一起向学校驶去。
　　路上的时候，江城微笑着，反手递过来一个鲜红的苹果。对没吃饭的陶然可是莫大的欣慰，有一丝细小的、不易察觉的感动闪过她的眼眸。看着江城面带笑容的脸和他嘴角的青肿形成鲜明的对比，眼前的少年有一种怎样对待生活的态度啊？他那善意的眼神，冲散清晨微风中的凉意，东方又升起了太阳。
　　5 当校园的预备铃敲响时，陶然开始收语文老师昨天布置的作文。
　　只听有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听说我们的作文要参加省里举办的作文大赛，还有奖品耶！
　　是吗；咱们学校是不会得奖了，一个省那么大。
　　江城的作文还是写的很少字。江城也不明白，他对繁琐的数学，绞尽脑汁的数字几何不感兴趣；还有那死记硬背的语文，远远不如古代摇头晃脑的秀才，一起摇头那样来的给力；还有那一点也听不懂的英语，只会给人乏困想睡觉的感觉；倒是对历史课上的英雄人物感兴趣，还有地理课的开拓视野来劲，江城只盼着放学，又害怕放学。
　　放学的时候，江城在学校门口等着陶然。他无精打采地扶着单车，看着一个个同学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着急。
　　手机上传来‘你有新短消息’的声音。江城打开看到陶然给他发来的信息，“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家吧！张甜甜肚子疼，我替她值日啦。”
　　这时陶然细心地打扫着教室，脑海里完全被张甜甜的那句“真是太谢谢你了，班长！”自豪着。满足一时的虚荣心像是受封的女将军，把教室这个战场的垃圾清理得片甲不留。
　　把教室打扫干净后，陶然把垃圾推向操场后面的垃圾池里。
　　就在拐角处，陶然看到一个同学在垃圾堆里找别人扔掉的零食。
　　眼前的少年看到有人发现了他，紧锁着眉头，恨不得地上能有个缝让他钻进里面去，把自己保护起来。可地上是无坚不催的混疑土水泥地面。
　　少年开口道：“我今天还没有吃饭啦，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你所看到的，好吗？”
　　陶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鼻子酸酸的，有一种像化学反应的液体充盈眼眶中。
　　陶然说道：“我知道。”
　　少年又说：“求你了，千万别告诉别人。”
　　陶然说：“我知道。”
　　说着陶然在口袋里掏出那个鲜红的苹果按在少年手中。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江城。这一幕，像看电影一样在江城的脑海里，以慢境头的形式又重新放映了一遍,
　　这时，江城的心，像是被夏日里的牛蜢叮咬了一下，注入少量毒液，乏着微微的疼。
　　牛蜢这种小型吸血鬼通常是不会对人下手的。它的名字说明它只与牛有缘，它现在对人下毒了，它是不小心，是无意的。那么陶然也是无意的。江城这样想的时候，眼下的急风少年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看你打扫完卫生没有，过来找你。”江城自顾自地言语着。他们已经走在路上了。之前的事，陶然不曾解释，江城亦不追问。
　　在江城的心里，一种叫作永恒永远永久永生的人间最纯洁的，说不清是感情还是友情的微妙青春之情慢慢地、缓缓地流走，一点一滴飘去遥远的最终归宿。
　　第二章 同学少年情
　　6 同学少年不言情。同学和同学之间，总会有一些感情，这种感情，妙不可言。
　　江城一个人，沿着村头的小河没目的，没方向地走着。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这个星期天增添多余的欢乐，相反地给人一种无形的强大压力，像大雨将至时空气里带动着让人呼吸困难的压抑感，原因是因为江城爸又喝酒了。
　　江城用力地踢起路边的一块石头，飞起的小石块像箭一样射向水中，泛起一片涟绮，复而又归复到大自然应有的寂静中。
　　远处的欢笑声越来越近。小草给这个春天一种原始绿的美。陶桃就坐在草地上，夕阳把黄昏的最后一抹余光照在陶桃的侧脸上。那种青春期原始的美，被一只右臂的手揽在一个阳光少年的怀中。江城认识这个少年，他叫高文东，是学校里有名的坏孩子。
　　由于她们是背对着江城，她们并没有发现江城的存在。
　　就像电视剧里的少男少女一样，在如花的年华，在这乡村河岸美丽的大自然中，她们接吻了。对于陶桃，这也许是她的初吻；对于高文东，肯定不是。江城不是导演，没必要去扑捉这美丽的镜头，更何况这都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不管陶桃正处于青春期，还是高文东很坏，他不能管。他是外人，陶然也许可以管。
　　江城又折回原来的路，向陶然家的方向走去。心里多少有一点感伤和心酸的混合剂，在五脏六腑间游窜。
　　7 陶然不在家，陶然的奶奶说她出去了，并叮嘱江城看到陶然叫她回家吃饭。
　　陶然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不经意间她看到了酒店门外的洗碗工，用稚嫩的双手在污水与油腻的大盆里洗着碗。手上因为碎碗割裂的伤口往外溢血，不知道大盆原本干净的水里到底是因为剩菜羹，还是因为血染的变了颜色。
　　眼前的少年原本的血液里就流淌着一种执著，骨子里生长着一种坚韧。对眼下洗碗的工作没有丝毫的停滞，即使是付出了血的代价。
　　傍晚的灯光把陶然的身影投在洗碗少年身上，折去了灯光原有的光亮，撒下一地暗淡。洗碗少年抬起头，看到陶然晶莹的微显泪光的双眼，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在胸中奇妙地冲击，直到占据整个心脏。
　　月色与灯光映照处，眼前女孩有一种出尘的美，像冬日里暖暖的太阳，驱除冬季的严寒。
　　现在正是温暖的春天，少年骨髓里一样的寒冷，这种寒冷是与生俱来的，从来都没有被温暖过。
　　陶然拉起目光下的少年向人群走去，不知道是什么动力支配着她这样做。也许是头几天在垃圾堆旁第一眼见到他时，对他的可怜和饥苦，就有一种天生的熟稔。
　　诊所里，医生为少年包扎好伤口。少年对陶然说道：“谢谢你！我叫秦孟飞。”
　　“没事的，我叫陶然，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秦孟飞认真地看着陶然：“真的谢谢你！”
　　江城透过诊所的玻璃窗看到了屋里的陶然和秦孟飞。这时江城的心，像是绿色的叶子被虫啃去了一小口，泛着隐隐的疼。又是和他在一起，江城这样想着。
　　江城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微笑着冲一起走出门口的陶然喊道：“奶奶叫你回家吃晚饭啦。”
　　秦孟飞一招手：“再见！陶然！”说着先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江城忍不住一问：“他是谁？”
　　陶然说：“我们学校的同学！”
　　“那你怎么在看医生，没事？！”江城关心的看着她。
　　“没事，不用担心。”陶然说。
　　江城说：“给你说个事。陶桃恋爱了，和高文东，你劝劝她，她们……”
　　他们的说话声就这样消失在黑夜中。不远的地方，秦孟飞还在洗着碗，做着和坚苦生活的较量。又有谁能看到风里那一颗摇摇晃晃的心，在挣扎着……
　　睡觉的时候，陶然趴在陶桃的床边，“丫头，今天这么高兴，你恋爱了啊？”
　　“要你管啊？”陶桃反驳道！
　　“我可提前告诉你，高文东可不是什么好人。”陶然认真地说道。
　　陶桃惊讶地看着陶然：“你怎么知道？不用你管的，唉呀！好姐，你快睡觉吧。”陶桃催促着陶然。
　　陶然久久地不能入睡。今晚，对她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