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难舍铁路情
作品名称:铁路魂 作者:安子川 发布时间:2021-09-22 11:41:58 字数:4278
自从马学仁带着爷爷他们几家老小,集体返回到颜家川车站后,虽然无事可做,但心里焦急,每每看到亲手修建的线路,在风吹雨淋中一点点生锈和被滚落的山石掩埋,以及被坏人破坏时,心里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人挨打一样难受,恨不能豁出姓名去保护。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修铁路的劳工了,没有人组织他们干活了。没有了活干,一大家子的生活来源咋办,总不能等着饿死吧。
好在潘振山老人常说过一句话,只要靠山生活的人,就不会饿死。
为了不被饿死,他们只有以开荒种地为生。他们当然也相信,这么宏大的工程,总不能就这么永远荒废下去。
于是,在马学仁的号召下,站区所有青壮劳力,除了自力更生、开荒种地维持生计外,自发组成铁路护卫队,义务承担起铁路设备和设施的维修养护工作。与此同时,马学仁副指挥长还专门打电话给天州铁路管理局,看能否给护卫队成员发放最近本的生活费。可得到的答案是: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哪有时间顾得上铁路,更没有资金发劳工工资了,你们还是自行解散回家吧!
解散回家?一听这话,几个爷爷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回家,他们何尝不想回家。本来以为日本人投降了,就没有战乱了,没想到内战又开始了,这家还能回去吗?
可他们又一想,费了这么大功夫修通的铁路,说中断就中断了?这仗总不能永远打下去吧?只要仗一结束,铁路就有再复工的那一天。
他们就这么整整讨论了一个上午,最终还是没拿出个好办法。最后,马学仁总结说:“我看这样吧,大家再耐心等几天,我想办法打电话找到郑指挥长,他对上边政策掌握得多,看他有啥好办法没有?”
“依我看,就是郑指挥长在,也不会赞成咱们解散,咱们也决不能解散,这条铁路毕竟有咱们的血汗,也有石头等好多工友的生命啊!”爷爷第一个发表观点。
“就是,如果要解散就太可惜了。”高宝亮也表示反对解散。
“我相信等仗打完了,铁路还是要有人维护。如果咱们走了,铁路就彻底完了。”铁牛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要说回家,我们每一个人都想回家。可这病慌马乱的咋能回得去?既然回不去,还不如我们组成个护卫队,自己的铁路自己守护。”
“可没有生活费,咋护路?”梁刚刚爷爷担心地问。
“这好办呀,没有生活费,我们就开荒种地,上山打猎,自己养活自己。”刘大嫂听了几个男人的顾虑,态度坚决的插话道。
“我们逃荒的人,啥苦没吃过,还怕这点苦呀!”奶奶等几个女人马上附和。
“反正我们也回不去,还不如在这一边劳动,一边看护铁路,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是功臣呢?”爷爷又插了一句。
听到大伙你一言我一句,马学仁心里有了底。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守护铁路。抗战胜利后,他多次听郑指挥长私下里说:“国民党为了独揽天下,肯定容不得共产党存在,想方设法欲消灭之,一场内战不可避免。到那个时候,陇海铁路尤其是宝天段、天兰段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所以,守护好这段铁路非常重要。”一想到这些,马学仁心里就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好宝天铁路。
想到这里,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天州铁路管理局,找到郑功利指挥长,征求他的意见,得到他的支持。
他看了看大伙一眼,急不可待地说:“大家在这等着,我去运转室再给天州铁路管理局打个电话,找找郑指挥长。”说着,急火火地出了门。
爷爷他们十几个人,就在站区会议室里,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大约十分钟过后,马学仁兴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他边走边高兴地说:“打通了,打通了,我们有办法了。”
“快说,有啥办法了。”爷爷急不可待,抢先问道。
马学仁看着大伙儿一个个瞪着眼睛,等待着他的好消息,抑制不住兴奋地说:“郑指挥长非常赞同咱们的想法,他要求咱们千万不要离开铁路,一定要保护好铁路。他说,不管这个仗怎么打,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宝天铁路照样还要维护和开通。”
马学仁看了看大家,继续说:“生活费的问题,郑指挥长正在联系有关部门解决,让大家不要着急,在此期间,还得大家自力更生,想办法克服一下。过几天,他回站区看望大家。”
他的话刚一说完,会议室里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马大哥,还是那句话,我们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爷爷看了看高宝堂,又看了看屋里的男人和女人们。
“对,我们都听你的。”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齐声喊到。整个站区出现了几天来少有的祥和气氛。
就这样,一个由二十几人自发组成的自卫护路队成立了。
他们住的依然是原来工程队的房子,以家庭为单位,自己开火做饭,剩下几个像马学仁这样的单身汉,分派到各家各户轮餐。
他们把人员合理分工,按两组日夜巡查,剩下的年老体弱、妇女儿童,开荒种地,上山打猎。房前屋后,渭河两岸,山根脚下,只要能种庄稼的地方,都开垦出来,按季节时令种上庄稼。
此时的潘振山老人,已经年逾古稀,但依然精神矍铄,成了大伙上山打猎的好帮手。
这次从天州镇一回到颜家川,爷爷他们第一个拜见的就是潘振山老人。尽管在这三年多时间里,他们转战多处,有时一出去就是半年或者一年,但每个人都没有忘记颜家川。这是他们扎根立命的地方,也是他们的第二故乡。尤其对刘大嫂、奶奶、陈翠翠、张秋香、杨改凤等几个来说,不但深爱着这里,更牵挂着潘振山老人。除了平时常来这里看看潘老伯外,还要帮老人干干家务活,带些好吃的东西。
这次也是一样。来的当天下午,几个奶奶就上山到了潘老伯家里,帮着收拾房子,给老人洗衣服,帮行动不便的老太太洗头梳头擦身子,感动的两位老人流着热泪说:“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老了老了享你们的福。”
“快别说这些,要不是您老人家当初收留我们,哪有我们几个的今天。”刘大嫂边干活边说。
“就是,你和大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奶奶也抢着说。
“潘老伯,我们早说过了,我们几个就是你们的女儿,这次回来了,就天天上来看您和大妈。”张秋香边给老太太梳头边说。
“那敢情好呀,我们老两口也希望你们天天来。”潘老伯看了看老伴,笑得嘴都合不拢。
从此,潘振山老人的家就成了几个奶奶的常客。白天除了在家里看孩子做饭外,有什么好吃的,就给老人送来。每次她们上山采集野果野菜,或下套捕捉猎物,老人都要跟着指导,亦如几年前那样,帮着她们捕捉各种不同的飞禽走兽。
对潘振山老人来说,自从五年前认识了这些外来逃荒的穷苦人以后,就已经对她们偏爱有加,平时没事就去铁路上转转,遇到没放好的铁路器材,钢轨上的障碍物,他都要清理干净,堆放整齐;遇到铁路上有危害安全的石头或者滑下来的砂石,也用铁锨铲起扔到旁边;遇到一些闲杂人员捡拾铁路配件或搞破坏,他一定上前制止。可以说,这几年,他虽不是铁路职工,但却无形中为铁路的安全充当着义务守护员。
就在大伙每天巡查线路,开荒种地的第五天,郑功利指挥长来到了站区。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身材偏瘦,皮肤略显白皙的中年男人。
对于马学仁和爷爷他们,郑指挥长的到来无疑是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不但让大伙看到了希望,也有了依靠和方向。
这几天,他们真是天天盼着郑指挥长的到来。虽然义务保护铁路这个决定不会有错,但到底能坚持多久,能不能守得住,有没有把握,铁路管理局最终的决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下好了,郑指挥长一来,他们就有了主心骨,每个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急切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郑指挥长首先肯定了大伙的成绩,并认真分析了当前的国内形势和铁路形势。他说:“从目前形势看,内战已经进入到最关键阶段,国民党发动派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而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战场上的绝对优势已经让国民党反动派感到了恐慌。”
“这么说,内战马上要结束了,国民党就要完蛋了?”马学仁一脸惊喜。
“也就是说,宝天铁路没有希望恢复通车了?”高宝堂爷爷脸上露出了疑虑。
“这可咋整,那咱守护铁路还有啥用呢?”爷爷感到茫然。
人们焦急地看着郑指挥长,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希望。
郑指挥长笑了笑说:“大家先不要着急,更不要悲观。听我慢慢说。”他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详细讲解了目前的国内和铁路形势。
原来,这次国共两党战争的爆发,已经让国民党大势所趋,哪还有精力再去修建早已决定的几项重大工程项目。就陇海线宝天段铁路,国民党时期,修这段铁路是为了抗击日本侵略者,保证西北资源及时运往前线。现在,这段铁路又成了解放军大批进攻西北的主要交通要道。因此,国民党反动派为了阻挠解放军的进攻和西北地区的解放,千方百计破坏这段铁路。就在郑功利指挥长来颜家川的前三天,国民党军已经将中途的一段线路破坏,并将14座桥涵炸毁,损失惨重,令人愤恨,短时间内很难将其修建通车。
也正是基于这种原因,郑成功指挥长才专程来到这里,商量着宝天铁路的保护工作。
“这么说,我们今后还要守护这段铁路的?”听完郑指挥长的讲述,马学仁高兴地说。
“不但要守护我们站区的铁路,宝天线上的每段铁路都要守护。”郑指挥长肯定地回答。
“啥,都要守护,我们哪有那么多人呀?”爷爷第一个赶到惊讶。
“就我们这十几号人?”高宝堂也感到疑惑。
郑指挥长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那个偏瘦年轻人,说:“说了这么多,竟忘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专门请来帮助咱们的护路专家。”
大家的目光这才一起集中在这位偏瘦但很精神的中年人身上。
说是中年人,最多也就30岁多一点。这么个人,他咋帮助大家守护全线铁路。他到底是个啥样的人。难道是上面派来的?
其实,从郑指挥长一来到站区,大伙就发现了他身旁的这个人,只是急于想了解宝州铁路管理局的情况,竟一时忽略了她的存在。
还没等郑指挥长再往下介绍,年轻人双手抱拳先站了起来:“我叫赵金贵,今年三十岁,是宝州铁路管理局的一名监督员。这次来,就是和大家一起守护宝天铁路。”他看了看大家,继续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就我们这点人,咋可能把全线铁路守住?”高宝堂又一次发问。
“这就要动员一切力量,发挥工会作用,把以前修建铁路的工友联合起来,以站区为单位,共同守护。”郑功利指挥长接过话题。
“又要发挥工会组织作用,那咱不是替共产党守护铁路了?”铁牛疑惑地问。
“其实我们是在替咱们自己守护铁路,我们辛辛苦苦修建的铁路,如果让人破坏了,谁不心疼呀!”马学仁说。
“马副指挥长说得对,我们就是替自己守护铁路。共产党既然和我们的想法一样,那共产党就是为老百姓着想,我们也就是为共产党守护铁路。”
“我看将来也是共产党的天下。只要谁为老百姓着想,我们就跟着谁。”马学仁说完看了看大伙。
“可我听说,跟共产党的人,都被抓了起来,有的还杀头呢。”铁牛说。
“我们只管护路,别的事不管。”马学仁赶紧岔开了话题。
坐在一旁的爷爷始终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这个叫赵金贵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总觉得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因此,他在听大伙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插话,脑子里不停搜寻着这个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