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上官天宏为何会和单白衣一起行动的呢？其实，上官天宏去找柴老大协商的时候，柴老大也想借官府之手查一查今日早上在他的地盘上横行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于是，柴老大便让单白衣陪上官天宏去找西三条的小头目，查问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趁机从上官天宏身上打听消息的意思。当上官天宏和单白衣终于从那小头目及其手下人等口中辗转问到了究竟是什么人把那辆车上的一位姑娘带走时，已是酉末之时，京城之内早已宵禁封城了。
　　当上官天宏知道带走那位姑娘的似乎是独孤家的人时，上官天宏便明白，自己最多只能在独孤府的客堂上喝一杯茶而已，而这杯茶的面子还是他老爹的，他自己根本无法进入独孤府内府进一步搜查了。但他也实在不明白，独孤府的人为何要“拐带”或“暗藏”那位越王府的女官呢？即便仗着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娘家人，楚王多少都会给他们一点面子，但也不应把当今王上当透明呀？于是，他首先把所得到的消息派人加急送到阅风楼和凤府，告知凤翎，请凤翎处理。他相信凤翎完全有能力在独孤府中大肆搜查而不会有什么后患，即便有后患那也是凤家和独孤家的事情。
　　然后，上官天宏觉得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决定自己继续在独孤府周围查一查，看看是否有其他线索。单白衣听说有一个姑娘可能被独孤府的人带走了，便决定跟着上官天宏一起行动。上官天宏心想多一个帮手也好，说不定路上有用得上的地方，例如碰到需要找人打探消息的时候。但他完全没有想过单白衣可能会阻挠他的调查行动的。
　　上官天宏叹了口气：“小单，你这是做什么？”
　　单白衣冷冷地看着他：“我刚才说了，我不会允许你动手伤害她的。”
　　“我为何要伤害她？”上官天宏哭笑不得。
　　“问话也请好好问，不能动粗。”
　　“小单，你何时看到我对这位姑娘动粗了？”
　　阎素素在单白衣后面说道：“你刚才偷袭我，狠狠打了我一拳，我这双手臂到如今还痛得不得了呢，一定都肿了，你还好意思说没有动粗？”
　　上官天宏无奈地说道：“方才是你要伤这位兄弟，然后我为了救人，才不得不出此一拳。再说了，我之前也不知道你是一位姑娘呀，若早知道，我一定不会那样用力的，不，我也不会出手了。”
　　阎素素“哼”了一声，说道：“说得很好听，你紧跟着还袭击我的脸，要不是我躲得快一点，我就差点抓伤我的脸了，你这是存心要毁了本姑娘的容颜。”
　　上官天宏一想，如果刚才她没有躲过去，说不定自己就会狠狠地打到她的这张俏脸上了，到那时这张脸可就真的要毁了，而且开始那一拳也好在自己只是用了三成力，否则，只怕这位姑娘的手臂也要被他废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暗暗流汗了。他虽然不算十分爱花护花之辈，但也绝不想做辣手摧花之徒。于是，他抱拳道：“这确是在下错了，请姑娘多多包涵！”
　　阎素素看他一脸认真地道歉，忍不住嫣然一笑，心想，这个人也真是有意思，两人争斗之时，哪里还有空分辨对方是不是姑娘，要不要留手呢？自己不过故意气他，而他居然就认真了。
　　上官天宏忽然看到她那明媚的笑颜，不禁呆了一呆。单白衣本就面对着上官天宏，忽然发现他的脸色变了变，甚至似乎有点脸红的意思，心里暗暗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阎素素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尊驾复姓‘上官’，不知与当朝户部尚书是否有亲？”
　　上官天宏正色道：“在下上官天宏，户部尚书乃在下的家严，但在下办案向来公事公办，与家严无关。”
　　阎素素眼前一亮，原来眼前这位居然是上官英杰的儿子，那就好办多了。而且，他居然就是上官天宏，她记得几年前上官天宇曾与她提及他的这位堂弟，曾说，如果在京中有麻烦，可以找这位堂弟帮忙。而如今，没想到找她麻烦的却正是这位堂弟。
　　阎素素故意皱了皱眉头，说道：“本姑娘早就听说过户部尚书上官大人的清政廉声，想来上官大人的家训也不会让人失望。既是如此，那么，如果你有什么话要问，只要你好好地问，本姑娘若是知道，也未必不会告诉你。”
　　上官天宏大喜，没有想到父亲大人的威名如此有用，早知道就早该拿出来用用了。他正想开口。阎素素却一摆手，说道：“但是，本姑娘并没有犯法，不要去什么衙门那种鬼地方。”
　　上官天宏说道：“不知姑娘愿意去什么地方呢？”
　　阎素素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说道：“或者，你送我到泰安堂去，然后，有什么事，就在泰安堂说吧。”
　　“泰安堂？”这个名堂听起来似是一家药店，但是上官天宏想不起是哪里的。
　　单白衣插口道：“姑娘说的可是王城东侧同和大街上的那个泰安堂？”
　　“对，正是那个泰安堂。”
　　上官天宏问道：“你为何要到离此那么远的泰安堂？”
　　阎素素说道：“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但是，在下手中的这桩案子却是在城西，如果奔赴城东，那就太浪费时辰了……”
　　阎素素真的很想敲着他的脑袋大声告诉他：“你只要送我回到泰安堂，你就立了头功了！”但是，她却只能沉默，如果她坚持要到泰安堂去，可能会更令人可疑。
　　仍一直默默地呆在一旁的小武，忍不住插话：“上官大人，小人认得前面的一家茶馆，这个时候应该还有伙计在店里收拾的，那掌柜经常住在店里。不如，到那里借个雅间歇歇脚，大人有什么话也可以在那里说了。”
　　上官天宏便望向阎素素：“姑娘，以为如何？”
　　“茶馆？”阎素素虽心中不爽，但总比到什么衙门好，只能勉强接受这个折中的提议了，“那也行吧，本姑娘也实在是累了。”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上官天宏松了一口气，欣然道：“那好，小武兄弟，你在前面带路。”
　　“是，大人。”小武高兴地说，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有用的。
　　于是，一行四人，前面是带路的小武，阎素素和上官天宏居中，而单白衣在后面，转过一个街角，进入一条安静的小巷，然后停在巷尾一座二层楼面的茶馆前。昏黄的灯光下，只见楼匾上写着三个潇洒的大字：“豪逸居”。茶馆大门紧闭，不过，二楼上仍有房间闪着灯光，显然如小武所言，可能掌柜的还在打着算盘算着今日的收益呢。
　　小武上前扣门，连扣了三次，门内才有人懒懒地应道：“谁呀？今夜宵禁提早了，本店已关门，请客官明日再来吧。”
　　小武提高声音，说道：“是雷二叔吗？我是小武呀，请开开门吧。”
　　“小武？这么晚了，你不用值勤吗？”门内人一面说一面便打开了门，一个四十开外的留着络腮胡须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武微笑道：“雷二叔，还没歇息呢？小侄打扰了。”
　　雷掌柜疑惑地看着小武身后的三个奇怪人物。一个是身材高大英气勃勃的武官打扮的青年男人，在他身旁却是一个穿着一套完全不合身的半新不旧的小厮衣装而面容娇俏的女子，她脸上的表情却似乎她此刻所穿的是一套华服般高贵，其身后则是一个面容冷峻、身材瘦削的白衣男子，腰间还配着短剑。这三个人分开倒也不算奇怪，但是却在夜里走在一起，还是一伙的，那就实在令人扎眼了。
　　“小武，这几位……”雷掌柜低声问道。
　　“雷二叔，这几位是小侄的朋友，因今夜提早了宵禁，一时迟了出城，又没找到落脚点，天冷，小侄便找到您这里，请二叔帮忙安排一个雅间，暂时歇一歇。”刚才在路上，上官天宏已交待小武不要透露他们的身份，只说是朋友，一时误了出城，便央他找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地。
　　雷掌柜又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了那奇怪的三人组合，便让到一边，让他们走进店里。进了店，雷掌柜说道：“小武，今夜东家也在，你们几位暂且先在楼下厅里坐一坐，我要先与东家说一说这事，看东家的吩咐。”
　　“好的，有劳雷二叔了。”
　　于是，雷掌柜便自上二楼去请示东家了。
　　阎素素浑身酸痛，尤其是刚才被上官天宏打了那一拳，双臂被震得又麻又痛，如今几乎有点抬不起来。她怀疑一定都肿了，希望没有伤到筋骨，否则回到越王府，不知道该如何向司马浩云交代。如果司马浩云知道上官天宏居然胆敢动手打她，那后果将会很严重。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也不管其他人了。茶馆内非常整洁，摆设也颇有些雅趣，一楼的大堂一侧还设了琴座，显然日间也会有人在此抚琴助兴。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一间正常的茶馆。
　　上官天宏等人也各自分散坐开了。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光景，雷掌柜仍是一个人下来了。他微笑道：“小武，东家同意了，说出门在外不容易，让我给你们几位安排一间舒服的雅室好好休息呢。”他又向阎素素深深作了一个揖，说道，“这位姑娘，看样子是很累了，后楼有两间客房，是为客人不时之需而设的。若姑娘不嫌弃，请到客房休息一下，可好？”
　　他一脸的恳切，阎素素有点诧异，正想说话，上官天宏在旁说道：“多谢掌柜！我这妹子确是有些累了，不过，既已可在此间打扰歇息一下，就不敢再占用客房了。”
　　雷掌柜笑道：“不打扰，不打扰！我家东家最是心慈，见不得孤老和女子受苦。东家吩咐了，若是几位今晚都找不到地方，刚好店里常备的两间客房如今都空着，可以给这位姑娘住一间，另两位就只能委屈一下，同住另一间了。”
　　上官天宏不禁有点惊讶，刚才这位掌柜的似乎很不乐意的样子，怎么去请示了一下东家就忽然变得如此热情了？该不会是对这位美貌姑娘“见色起意”了吧？他对小武打了一个眼色，小武便说道：“雷二叔，您就别再客气了。小侄的这位朋友也是很怕麻烦别人的，如今，就请给一间安静的茶室落脚便可以了。”
　　雷掌柜愣了愣，便说道：“既是如此，那么，几位请随我来吧。”
　　于是，雷掌柜把他们引到二楼靠后座的一个雅室，然后，又亲自送了热茶过来，客气了几句，就离开了。
　　那雷掌柜为何前后的态度变化那么大呢？其实，豪逸居早于午后就关了门，因为若虚谷众人要集中力量寻找大小姐阎素素。而掌柜雷金标作为此联络点的负责人，他需留守在店中，随时接收和发布消息。长老杨修文也留在店里作后备指挥。一开始，雷金标不想接待上官天宏一行人，就是不想被他们影响了今夜的行动，甚至，若是被他们瞧破了什么，难免会成为日后的祸患了。而当雷金标上楼找到杨修文，报告了此事，准备商量如何才能把楼下的“麻烦”打发走。杨修文听说其中有一位特别美貌的打扮古怪的姑娘时，多了一个心眼。他在二楼的暗格里悄悄向下打量，刚好阎素素是面对着那边坐着的，而且，也正抬头打量店里的情况。杨修文一眼看到阎素素，真是又喜又惊。他再仔细观察另外三人，显然，大小姐如今正被他们挟持着无法脱身。那个武官和白衣人的武功看起来显然都不弱。于是，杨修文便告诉雷金标，那个美貌女子就是他们一心要营救的大小姐。雷金标吓得差点就要冲下去救大小姐。杨修文制止了雷金标的冲动，两人便商量营救大小姐的办法。所以，雷金标热情地请“劳累的姑娘”到客房歇息，这是第一个方案，以试探其他人的反应，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个方案被一下拒绝了。然后，就是第二个方案了。
　　雅室内，上官天宏问小武：“小武，你是如何与这里的掌柜认识的？”
　　“回大人，小人与这雷掌柜是邻居，家住在城外的三元里，我们两家的房子是紧邻着的。小人自小就认得这位雷掌柜了，因为他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小人就唤他雷二叔了。”
　　“原来如此。好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队里复命吧。”
　　“是，大人。”小武行了一礼，便出去了。他走到一楼，看到雷金标坐在大厅里，仿佛在想心事。他便走上前，作了一揖，说道，“雷二叔，小侄还要值勤，要先走了。麻烦叔叔帮忙照应一下小侄的朋友。”
　　雷金标悄声说道：“小武呀，你这几位朋友看着有些古怪呢，你是怎么认得这些朋友的？”
　　小武低声道：“雷二叔，您就放心吧！实话告诉您吧，那位武官是刑部的大人，官位高着呢。他今夜是在办案，您可别去打扰了，如若贻误了官府办案，可是大罪。”
　　“什么？刑部办案？这……”雷金标愕然了，这可跟他们的猜测完全对不上啊！大小姐不是当今王上准备册封的王后娘娘么，为何刑部办案办到她的头上了？难道这是朝中有人要陷害大小姐？一定是了，大小姐今早被袭击，然后就失踪了，如今又被刑部的人劫持了，显然就是要对大小姐动手了。说不定，就是故意找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茶馆之类的地方来动手。雷金标越想越心急，也没听到小武后面对他说的话了。小武说的是：“雷二叔，那位姑娘只是协助调查的，如若没什么事了，可能也要拜托您帮忙照顾一下的。”
　　小武看雷金标没再说什么，便又说道：“雷二叔，那小侄先走了。”然后作了一个揖，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