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彤日高照焦枝路 5

　　话说大峰、茂林施展功夫双手提着石硪就如同耍玩具一样在枕基上“咚咚咚”地砸着，从中午到日落，从日落到夜半，把百十丈长的枕基砸了个实实落落。当中，晚饭时连付喊二人吃饭，茂林说：“干活干得不渴不饿，越干越舒服！不要多事儿了。”麻袋不敢多说，知道茂林的脾气比大峰厉害。不多时，王连长亲自和曾师傅提着饭盒送饭。饭盒有三层，底层稀饭，二层炒菜，一层馒头送到了工地。连长唤了二人进餐。茂林要发脾气，大峰劝着道：“林哥咱可不能给老王发脾气，人家德高望重大老远给咱俩送吃食，咱得识趣。”茂林不好再说什么，停了活计，一起共进晚餐。饭罢，说声“谢谢”继续震枕基。
　　连长说：“悠着点儿，恁重的石硪，别闪腰岔气了！”曾师傅说：“他俩有约摸，不用担心！”连长和老曾月光里欣赏着砸枕基的优美的动作。
　　茂林把个石蛾子轻轻提起重重落下“嗵”的一声，石子儿下陷了寸许；接着又抓起石蛾子旋了一圈又“嗵”地一声石子儿下陷二寸多了；接着频率越来越快，快得分不出声音的节凑。眨眼的工夫，砸出了数丈远了。大峰更是出神入化，把个石蛾子耍出了许多路数。茂林说：“大峰，三成力气就够了，劲大了枕基就‘长虫吃蛤蟆’扭三歪四了。”大峰说：“忖着的放心哥哥。”
　　连长和老曾跟着看了好大一会儿，老曾说：“什么砸枕基的，分明是练功的。”连长说：“你练个试试去！”老曾笑道：“等我到阴间再练去！”说说笑笑，很快离开了路基。
　　大力茂林忙乎的一身汗水，冒着热气把九连的枕基全部砸完了，看着板板正正的枕基，又练了一会儿功夫，把个石硪子“嗖嗖”两声扔到了山坳里银辉闪闪的地方，只听“噗通”一声溅起好高的水柱月光里壮观，原来是口水塘。大峰说：“硪子洗澡咱也跟着洗洗去。”二人水塘里洗了一回，哼着歌儿“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踏踏踏地回到工棚做幸福的梦去了。
　　天说暖和就暖和了，熏风阵阵，生机蓬勃。但见：柳吐翠，杨披絮，绿草如茵；桃花艳，梨花白，连翘似金；池塘里，白鸭戏水，鱼儿悠游，碧波涟漪。田野吹响了春耕的号角，群山唱响了绿色的赞歌，美好的时光舒畅着四季之首的博大胸怀。焦枝铁路伸展开了千里腰肢迎接新的景象承载着历史的滚滚车轮奔向未来。
　　翌日，早饭刚罢，营部的通信员送来了通知，连长接过一瞧，喜从天降，原来通知九连到洛阳沥青厂拉枕木的。这如同滚滚的春雷，启开了人们兴奋的天地。还有一张附加计算表：枕基一百长，每丈五具枕木，总计五百枕木。连长给大家公布了这一消息，人们高兴得乱蹦乱跳，齐声喝彩：“焦枝铁路万岁！”连长说：“别高兴得太早了！事儿不送快的。枕木是柏木制作的，一尺见方，五尺长，粗略估计，每根就少说一百斤不少，一架子车顶多十根足了，算算得几趟拉？”连付道：“嗨，这事儿简单，给金妮、尤洋说说，三轮车跑两趟不就完了？”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连长一下子心里轻松了。喊道：“小苟小苟，该你立功的，快到金妮家说明这事儿去，记一等功！”说着笑了起来。然而小苟了无应声，不知道去哪里了。振德说：“昨晚他就没回来吃饭，床位空了一夜。”彪子说：“咱们到村里取取石硪时，金妮回家要她叔叔弄索子绑硪子，小苟尾巴似的跟着去了，一直就没回，可能金妮把他生吞活咽了吧。这小子的没腔劲儿该死！”大家听此恍然大悟，才知道小苟一夜未归，纷纷猜想，究竟什么原因谁也不知如何了。
　　原来，小苟跟着金妮走了一节，金妮不经意间回头，见小苟跟踪，停着脚，说：“你做贼似到底怎么回事儿？一点儿不光明磊落，十足的小人！如此侮辱我的人格，你你你给我滚！”说着转了回来。小苟依然是死死地原地不动，好像金妮的到来给自己发情的！满脸欢喜给金妮笑。金妮一言不发，走向前伸开了耳巴子对着自己曾经发迷的皙白的脸膛噼里啪啦就是几个嘴巴！小苟不躲不闪，好像金妮的巴掌是充满了爱情的巴掌，便想起了“骂是亲打是爱，不骂不打臭白菜！”这说明了金妮真真爱上了自己！小苟的脸顿起五个鲜红的指头印嘴角渗出了血，但他觉得不痛，美滋滋地净往好处想。打的是左脸，把右脸伸了过来，说：“妹妹，打上瘾了吧？这边的脸您继续打，我这脸就是为了你扇而生的，你扇我，我高兴！”金妮打不下去了，心里一酸，差点儿掉出泪来，心想：世界里哪有这么傻的人呀？莫非往辈子欠他的，今生如此痴迷于我？叫你学革命革命没学好，却越学越对我爱得不可自拔！老天你怎么叫我爱起了尤洋？可人家尤洋竟然有些讨厌了自己，自己仍然厚着脸皮追就如同小苟追自己一样追人家！尤洋没有我依然活得快乐，我若狠着心扔掉小苟，看他这个痴样八九不离十活不成的。开始也不是小苟追的自己，还是自己惹的春风鼓荡，引爆了人家爱火的炽燃。革命是在生活里慢慢培养的，不是一下子奔到终点站的。轻轻地叹口气，怜悯之念从心中的深山陡涧里曲曲折折地走了出来，眼里挂出了晶莹的泪珠。
　　小苟见了金妮的表情说：“妹妹你别难受，你不要我我不恨你，只求妹妹，我死的时候，把我埋到你平时必经之路，让我天天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金妮听得此言，好似乱箭穿心一般，禁不住失声哭道：“苟哥哥，你不要再说了，妹妹决不会丢开你的！”
　　小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妹妹你说的什么？你不会丢开我？是我听错了吗？你丢开我我也不生你气的，真的，我死的时候天天看到你就好了！”
　　金妮一下子扑到了小苟的前胸，紧紧抱着了。小苟吓了一跳，这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怎么天道循环了？说：“妹妹你别这样，我身心可脏了装的都是你，怕污染了你！你的心里不是我而是革命的尤洋！演戏没意思啊尊敬的妹妹。哥哥无所求，只求死了见到你足矣！”
　　金妮腾出右手捂着了小苟的嘴，说：“你别说了，我不要你死，跟我一起回家！”就一起家走去了。
　　到家，金妮的父母都在忙事儿，小苟也不问好，瓷瞪着眼一言不发。
　　金星说：“金妮你干什么的，怎的把神经病领回来了？尤洋呢？”
　　金妮说：“爹，你先别说这个，快弄几根绳索送到十字路口几具石硪子等着绑的。”
　　金星拿着绳索说金母：“说说金妮别迷糊了，可别再生分了尤洋！”匆匆去了。
　　金母说：“闺女，你是咋想的？尤洋等着你，你二胡个啥？健健康康的漂亮小伙你不要，咋又要拾有病的？”
　　金妮说：“妈，小苟的神志不清也是因我而起。况且尤洋和人家周庄的二梅又和好如初了，我绝不能故意插一足的！”又继续给母亲解释了一番，母亲就不再说什么了。
　　金母对小苟招手道：“苟娃过来过来！”
　　小苟没有表情，原地不动看着金母。金妮推了小苟一把说：“咱妈唤你的，还愣！”
　　小苟来到金母跟前，金妮把他按到椅子里说：“好好给咱妈说说。”
　　小苟只是傻笑如痴。
　　金母说：“苟娃你光笑个啥？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苟这才说：“妈，我是被金妮妹妹吓得，她一说不要我我就傻了，现在她不犯错误要我我又聪明了。妈我想给金妮结婚了。”母女都笑了。
　　金星回来说：“硪子都不在了，要啥绳的？”又说，“小苟咋还不走？”最后金妮又从头到尾给父亲解释了一回，就释然了，又重新接纳了小苟。天晚了全家十分亲热留着小苟过了一夜。
　　早饭刚罢，王队长和连付来了。
　　金星说：“欢迎领导光临，肯定有好事儿的！”搬过椅子二人落座。
　　金母挪来茶几，满两杯荷叶茶，说：“领导喝茶，过年吃肉肠子油厚了刷刷油气，荷叶茶。”
　　连付饮了半杯，见小苟从外边方便回来，后面还跟着金妮，说：“连长你瞧！”
　　王连长瞧到金妮、小苟恢复了以前的“莲花并蒂”的样子，笑颜逐开地点点头。
　　大麻袋却不知深浅地戏谑：“好你个小苟，目无组织纪律，夜不归宿，私闯民宅，包藏祸心，诱惑良家女子，该当何罪？我是来把你捉拿归案的！”
　　大麻袋一席溜汤话，弄得全家一愣一愣的不好意思，看着王连长的面容不好责怪半调子。
　　连长薅着麻袋的耳根怒道：“你要死啊？开玩笑不分地点场所。金妮、小苟好不容易和好如初了，恭喜还来不及的，你却开没油盐的玩笑，短半吨煤的货子，耳根给你揪掉！”
　　大麻袋哎吆哎吆着说：“连长饶命，下不为例！”
　　金妮父母说：“算了算了，年轻人斜淌惯了，没啥的！”
　　小苟获得了金妮的爱，神志复原了说：“死大麻袋，遇着机会了我把你装到长虫皮布袋里扔到鸭河水库淹死你！”
　　金妮说：“苟哥哥别流光了，连长来必定有重要的事儿。”
　　连长说：“啥事儿逃不过你的眼睛。事情是这样的，枕基结束了，营部通知到洛阳沥青厂拉枕木的，有四五百根，连里架子车有限，所以特来请尤洋你们帮忙拉运。”
　　金妮说：“好啊好啊，这我给尤洋说去。”
　　出门去了，小苟又是寸步不离地追去。
　　谭队长来了，王连长起身示坐。小谭说：“到我们家客气啥的。王哥，有个事情给您商量商量。”
　　老王暗忖你能有啥事给我商量的？笑道：“啥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小谭说：“你知道我们村的那个寡妇么？”
　　老王说：“咋不晓得，你们村不就那一个寡妇吗？年纪样子不到四十岁的。”
　　小谭说：“不错。以前不利索时给恁九连的付山有些瓜葛。病还是公社医院免费治疗好的。好了以后，发誓不找男人一心扑在劳动上，可是没过几个月，找我叫给付山说说，想嫁给他。她说她一会儿也离不开付山，你说邪乎不邪乎？”
　　大麻袋忍不住又插言道：“邪乎啥？男女的事儿就是几百辈子的缘分，看看金妮和小苟就是最好的说明！”
　　连长瞪了麻袋一眼道：“不说话谁也不当哑巴卖吃你！”又对小谭说，“好事儿‘君子成人之美’。付山命也不好，早就父母不在，一个人过日子孤孤单单寂寂寞寞不是个味道儿，遇着机会我给他说说准成。”
　　金妮父母对此事也表示支持说：“到时候给付山他们举行个婚礼好好地隆重隆重！”言犹未了，金妮、尤洋、小苟来到了屋里。欲知后事如何？且瞧下章。